被救醒之后，衛(wèi)固捶胸頓足，罵不絕口。

    “成也汝潁，敗也汝潁，天下人都是你們汝潁名士掌中玩物么？”

    ——

    荀彧帶著清單，趕到天子大營時，一眼就看到了獨立在帳門口的楊彪。

    他順著楊彪的視線看了一眼，然后看到了天子的御帳。

    荀彧下了車，走到楊彪面前，拱手施禮，輕聲呼喚。

    “楊公？”

    楊彪一驚，回過神來，見是荀彧，笑了笑，卻沒有聲音。

    在帳外站的時間太久，臉都被風吹僵了，笑不出來。

    他早上起身的時候，天子已經(jīng)出營了，帶著十幾個虎賁侍郎與羽林郎去行獵。

    他也不知道天子對他有什么安排，只好在這里等。

    本以為天子最多下午就能回來，沒想到天都黑了，也沒看到天子的身影。

    “文若，你這是……”

    “剛從衛(wèi)尉大營回來，有事要向天子稟報?！避鲝仡^看看?！疤熳硬辉趲ぶ?？”

    楊彪搖搖頭，一聲長嘆。

    “聽說出營游獵，還沒回來?！?/br>
    “游獵？”荀彧吃了一驚。

    雖說秋冬的確是狩獵的好機會，但安邑未安，天子私行，白龍魚服，很可能發(fā)生危險。

    “楊公，事關天子安危，為何不進諫？”

    楊彪苦笑。“你既從衛(wèi)尉大營來，不知其中原故？”

    荀彧的確不知道——士孫瑞根本沒和他說這些——可是一看楊彪這副神情，他卻猜到了其中原由，不禁啞然失笑。

    “楊公站在這里，意欲何為？”荀彧收起笑容，淡淡地說道。

    楊彪神情微滯，隨即就變得復雜起來。

    荀彧的話提醒了他。

    你站在這里，究竟想要干什么？

    是希望天子不要責怪你，還是要告訴其他人，你和天子有矛盾？

    不管怎么說，都有逼天子表態(tài)的意思。

    “老而昏憒，舉止失當，無大臣之體?！睏畋肷焓峙呐念~頭?！叭舴俏娜籼嵝?，幾乎又要犯下大錯?！?/br>
    “楊公言重了?！避鲝f道：“天氣寒冷，楊公還是進帳休息吧。若有什么消息，我會轉告你?！?/br>
    楊彪頜首致意，轉身回帳。

    荀彧看著楊彪回帳，掩上帳門，又轉身看看遠處的天子御帳，沉吟片刻，來到帳前。

    報上姓名，守帳的郎官不敢怠慢，主動告訴荀彧，天子外出行獵，還未歸營。

    荀彧轉身，來到大營門口，拱手肅立。

    又等了大約半個時辰，劉協(xié)在一隊虎賁、羽林的簇擁下，輕馳回營，馬背上掛著一些獵物。

    荀攸也在隊伍中，身著輕便貼身的獵裝。

    看到荀彧站在營外，劉協(xié)有些意外，勒住坐騎。

    “有事？”

    “有事?！避鲝硎┒Y?！俺枷挛缛チ诵l(wèi)尉大營，徹查了衛(wèi)固貪墨的案件，特來向陛下報告?！?/br>
    劉協(xié)嘴角輕撇?！澳闶呛訓|太守，有事當報與司徒府，何必來見朕?！?/br>
    “趙公身體不佳，且關系到軍糧、屯田等諸多事務，非司徒府所能處理，唯以請示陛下?！?/br>
    “見到太尉了嗎？”

    “見到了?！?/br>
    “請?zhí)净匕惨爻前伞Ｈ徘?，齊聚一堂，何事不能定？等他們拿好章程，朕畫可就是，何必費心?！?/br>
    劉協(xié)輕抖馬韁，向御營走去。

    荀彧也不反駁，拱著手，跟上劉協(xié)。

    荀攸下馬，想將馬韁遞給荀彧，卻被荀彧拒絕了。

    荀攸無奈，只能牽著馬，與荀彧同行。

    虎賁、羽林們不敢大意，一個個屏氣息聲，小心翼翼地控制著戰(zhàn)馬，生怕沖撞了荀彧、荀攸。

    進了御營，來到大帳前，劉協(xié)翻身下馬，將馬韁扔給史阿。

    “還有事？”

    荀彧點點頭。“臣還沒進晚食，想請陛下賜食?！彼纯椿①S從馬背上取下的獵物?！氨菹率斋@頗豐，臣想分一杯羹?！?/br>
    劉協(xié)眼皮一挑，瞅了荀彧兩眼，也沒說話，命人在帳中生火。

    皇后伏壽早就準備好了，在火塘邊鋪下坐席，又在火塘上架上水。

    虎賁收拾好了獵物，簡單的清洗了一番，架在火上烤。

    趁著這個機會，荀彧向劉協(xié)匯報了對衛(wèi)氏莊園的清算情況，奉上了清單。

    這一次收獲不小，除了近五千石糧食之外，還有大量的金銀錢帛，甚至還有一些玉器。

    安邑大族的實力真不是吹噓的，家底殷實得很。

    “這么做，衛(wèi)尉豈不是失信于人了？”劉協(xié)放下清單，喝了一口水。

    “所有的處置都合乎律法，也沒有違背衛(wèi)尉的承諾?！避鲝Z氣從容，平靜地說道：“要說區(qū)別，也就是衛(wèi)氏一族的生死。若陛下堅持治以叛逆之罪，亦無不可。治國以詔書為重，公卿雖有進諫之義，卻無抗詔之權?！?/br>
    “是么？”劉協(xié)語帶譏諷。

    “自然。前后兩次黨錮，李元禮、范孟博雖有逃生之能，卻奉詔入獄。先帝建萬金堂，賣官鬻爵，群臣雖有異議，也只能交錢赴任?！?/br>
    荀彧頓了頓，接著說道：“可這是陛下希望的結果嗎？”

    第二百一十章 朕在大氣層

    劉協(xié)沒吭聲，臉上也看不出太多的表情。

    看到荀彧，他就猜到了荀彧的來意，一點也不覺得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