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謠言就是謠言，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

    楊彪去了段煨的大營，又全身而返，這就是最好的證明。

    謠言敗露，造謠之人難辭其咎，輕則降官免職，顏面盡失，重則斬首，身死名滅。

    欺君之罪，重在不赦。

    真想殺他們，理由很充足。

    依著常見的劇本，劉協(xié)此刻應(yīng)該一聲令下，命人將種輯推出去斬首，或者義正辭嚴(yán)的痛斥種輯一番，讓他知道誰才是主角。

    但他不能這么做。

    如果殺人能解決問題，董卓就不會死于非命了。

    左靈是什么人，他沒印象，種輯卻是名臣之后，更是大漢最后的忠臣之一。

    建安四年的衣帶詔事件中，種輯是參與者之一。論對朝廷的忠誠，他比自稱皇叔的劉備強多了。

    當(dāng)然，種輯忠誠有余，能力卻欠佳。從他此刻的反應(yīng)來看，衣帶詔這樣的事顯然不適合他。

    片刻之后，楊彪再次開口，說起了前往段煨大營的經(jīng)過。他沒有提賈詡的事，著重說明段煨對朝廷的敬畏與忠誠，力證之前的謠言不實。

    這一點，其實很多人都有所認(rèn)識。

    畢竟這些天吃的、喝的，都是段煨派人送來的，要說段煨造反，實在牽強得很。

    如今由楊彪以親身經(jīng)歷證實，自然再無疑問。

    種輯、左靈面色煞白，汗如雨下，左靈的腿已經(jīng)發(fā)軟，幾乎要癱在地上。

    劉協(xié)看得分明，向楊彪使了個眼色。

    楊彪會意，話鋒一轉(zhuǎn)?！氨菹拢几乙陨砑倚悦鼡?dān)保段煨不反，故陛下毋須擔(dān)心腹背受敵。若張濟來攻，段煨必能拒張濟于陣前，陛下需運籌者，李傕、郭汜耳。”

    劉協(xié)配合地點點頭?！皸罟量嗔恕ＶT君以為如何？”

    眾人如釋重負(fù)，紛紛附和。

    種輯、左靈等人后背發(fā)涼，總覺得天子、楊彪的目光如刀斧，隨時可能取他們性命，更不敢說三道四，只能唯唯喏喏的附議。

    商量了一番后，楊彪提出，僅靠禁軍迎戰(zhàn)李傕、郭汜、張濟是遠(yuǎn)遠(yuǎn)不夠的，主力只能是楊奉、楊定和董承。在此之前，天子當(dāng)盡可能穩(wěn)住三將，讓他們不至于動搖，甚至臨陣倒戈。

    眾人深以為然，紛紛提出建議，有的說應(yīng)該給楊奉等人加官晉爵，誘其死戰(zhàn)；有的說重賞之下有勇夫，應(yīng)該先公布賞格，激勵將士。

    雖然說法不一而足，不少建議甚至有些迂闊，但氣氛卻很熱烈。

    劉協(xié)滿意地看了楊彪一眼，微微頜首。

    只有他和楊彪、士孫瑞清楚，穩(wěn)定楊奉等人的軍心只是表相，真正的要點是段煨。

    沒有段煨擋住張濟，沒有段煨提供的糧草，一切都是空談。

    要穩(wěn)住段煨，就需要劉協(xié)親自趕到段煨大營面談?？扇羰侵苯诱f出這個計劃，必然引起很多人的反對，包括楊定在內(nèi)。

    從大局出發(fā)，劉協(xié)不得不再三權(quán)衡，盡可能的避免沖突。

    先下手為強，堵住種輯、左靈的嘴，不讓他們興風(fēng)作浪只是第一步。

    將他們支開，不讓他們有機會和楊定里應(yīng)外合，才是根本之道。

    朝會后，劉協(xié)先是召來了少府田芬，隨即又召種輯、左靈見駕。

    種輯、左靈心情高度緊張，一進大帳，兩人就跪地請罪。

    劉協(xié)哼了一聲，訓(xùn)斥了他們幾句。

    “形勢危急，你我君臣當(dāng)戮力同心，共度時艱，豈可自亂陣腳，逼反了段煨，誰將得利？”

    種輯、左靈連連叩頭。

    “起來吧?！眲f(xié)緩和了語氣。“朕有話要對你們說?！?/br>
    “唯?！狈N左二人長出一口氣，站了起來。左靈的腿軟，試了兩次，才勉強站起。

    “雖說段煨不反，朝廷不至于腹背受敵，但形勢依然緊迫。僅憑現(xiàn)有兵力，難以全勝。是以朕與諸公商量，想派人赴州郡傳詔，命州郡勤王。張濟在陜，東行不易，甚至可能會有性命之憂，你們可愿將功贖罪，走這一遭？”

    種輯、左靈互相看看，異口同聲的說道：“謝陛下不殺之恩，臣等愿往?！?/br>
    劉協(xié)點點頭，隨即命人擬詔，讓左靈去荊州見劉表，種輯去兗州去曹cao。

    安排完畢后，劉協(xié)又召來鐘繇。

    “朕依稀記得，曹cao的使者是從河內(nèi)轉(zhuǎn)道的?！?/br>
    鐘繇不解其意。“陛下記得清楚，的確如此?！?/br>
    “曹cao與張楊是什么時候相識的，交情如何？”

    鐘繇斟酌了片刻，搖頭道：“曹cao與張楊相識于大將軍何進幕府，不過談不上什么交情。聞?wù)f曹cao使者經(jīng)過河內(nèi)時，曾為張楊滯留，后得董昭相勸，方才放行?！?/br>
    “原來如此?！眲f(xié)一本正經(jīng)地點點頭，思索片刻，又道：“這么說，曹cao西行勤王不能取道河內(nèi)？”

    “很難?！?/br>
    劉協(xié)撓撓頭?！凹热蝗绱?，就不能不另尋他法。元常，你去一趟河內(nèi)，傳詔張楊勤王，然后去上黨任太守?！?/br>
    鐘繇一愣。“陛下，臣……”

    劉協(xié)笑笑。

    鐘繇之前做過尚書郎、陽陵令，現(xiàn)在是黃門侍郎，都是六百石官。按理說，他要升任太守，至少還需要在千石這個秩級上任一次職，然后才有資格被選任為太守這樣的二千石高官。

    現(xiàn)在，他直接任命鐘繇為上黨太守，是越次提拔，鐘繇沒一點心理準(zhǔn)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