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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歲的崖會泉從一群討論得熱火朝天的同學身邊經過,他聽了一耳朵其余人對“朝貢”說法的贊同,心想:“蠢貨?!?/br> 崖會泉的所有理論課程都上了兩輪,在他只能反復學理論的第一年,唐納爾多帶他帶得很精心,會給他補充許多課本外的知識。 唐納爾多老將軍活了快有兩百年,他見識過星盟最為鼎盛的時刻,也在自己青年末期將至時,能以較為客觀的姿態(tài)去審視現狀,注意到鼎盛平和表象下涌動的暗流。 崖會泉在唐納爾多看來,便像一株苗,都不需要誰去揠,他自己就瘋狂往上躥長,偶爾給崖會泉做課外拓展,老將軍怕這自力更生能力太強的苗長是長起來了,卻有長歪危機,就會把那些更為宏大深刻的觀點也帶出來一些,為學生盡量構造一個更加清醒冷靜的全局觀。 少年崖會泉自傲卻不盲目,他在同學們大多自詡“上等”,對即將到來的域外聯(lián)合交流團抱以高慢姿態(tài)評論時,卻能較為理智的置身在優(yōu)越感之外。 由這個結果來看,他也算是沒有白費老師的一片苦心。 在崖會泉的記憶里,那段時間學校里到處都在討論這件事,好像他不管走到哪,總能聽見一兩句聊起“文化試交”相關進展的聲音。 除了有聊起以后打仗幾率的,把平等的文化試交看做一種“朝貢”活動的,一群還沒有脫離校園的少年人,竟在以稚拙觀念探討未來發(fā)展,局勢走向的。 還有一部分人,比起討論時局,他們對文化交流本身更感興趣,對來自域外的人與資料都感到非常神秘。 前面那群“理論空想家”聒噪得崖少爺頭疼,他一見到前者,就一張臭臉拉得更長,能隔著五六米的距離提前開始釋放冷氣,回回都猶如一臺移動制冷機,滿面冷淡不耐地從對方旁側繞過去。 路過對方時還速度極快,很擔心無知病毒會靠空氣和唾沫星子傳染。 有一回,“空想家”中有人注意到崖會泉過來,還試著拉他入伙,一聲招呼才只來得及說了一個“哎”。 恒光學院是軍校,校服也是軍裝制式,外套袖口和肩膀上都有著金屬扣,對方想要拍崖會泉肩膀的手落了空,只袖子上的金屬扣與崖會泉肩膀上的撞了一下,發(fā)出金屬碰撞的嗡鳴,“哎”后面的話當即說不下去,崖會泉已經錯身走遠了。 “你喊他做什么?”一個很看不慣崖會泉那副拽樣的人說,“你伸手搭人肩膀想表示關系好,他估計在想,就你,居然還敢伸爪子搭他?” “是啊。”邊上的人附和,“再說他知道什么,他家里還有人給他遞最新消息嗎?” 這話說完,周圍寂靜幾秒。 前方的崖會泉像是長了千里耳,他沒有回頭,只把制服下挺直的脊背朝著后方這群人,臂彎下夾著兩張記錄了作業(yè)的數據板。 但他駐了步。 后開口的那個學生在看見崖會泉倏地停住時,其實心里已經有點犯慫,旁邊同伴也連連拿胳膊撞他,示意他適可而止,這方面的事繼續(xù)說就過了。 然而少年時代,恐怕“年輕氣盛”與“沖動無腦”是少年的通病,這人被同伴一勸,反而勸出逆反心理,硬是把話接了下去,還冷笑一聲,高起聲調喊:“哎喲,看我這腦子——崖大少爺,你不是還有個人工智能嘛,AI去當一回黑客,替你干點違法亂紀的事,你就還是能拿到最新消息,擁有第一手消息渠道是不是?失敗就甩鍋給AI失控,銷毀后你隨便換新,反正就一個破人工智……” 后面的話沒能說完,因為一張數據板重重擦著他耳朵飛過去,撞碎在這人背后倚靠的墻壁上。 砰! 驟然飛濺的數據板元件和近距離乍起的巨大響聲都令人腦袋直嗡,那男孩直接呆立當場——包括他的同伴。 過了幾分鐘,也可能只是幾秒,他漸漸感覺似乎有溫熱水流沿著耳朵淌了下來,反應慢了不只一拍地要伸手去摸。 可手腕像被鐐銬咬合,胳膊被順勢往后一掰。 現實時間原來只過去幾秒,摔完數據板的崖會泉已經三兩步回到近前,將還沒反應過來的人像掄數據板一樣拍回墻面,隨后攥緊的拳揚了起來—— 這場斗毆,最終以對方進了校醫(yī)院,在醫(yī)療艙里躺了整整六個小時,而崖會泉被叫去接受訓斥,聽了一小時的罵,還寫了三千字的檢查,兩邊都罰了長達半個月的校內勞動作為結局。 就此,關于“和平天使號”也好,“文化試交”也好,這事是徹底沒人在崖會泉面前提了,就連那些不關心局勢,只關心交流內容本身的人,他們聽了“崖會泉因不想參與實時交流而暴力斗毆”的傳聞,也紛紛對這位不好招惹,戰(zhàn)斗力還強的大爺敬而遠之,一遠遠看見他就自動閉嘴。 崖會泉真正動手打架的原因跟“文化試交”當然沒什么關系,他是因為對方后面放的厥詞才暴怒的,對方稱呼百里為“破人工智能”,這無異于在他已經點燃的怒火上潑熱油。 他的斗毆處分通知教務處存檔一份,通報給比較照顧他的唐納爾多老師一份,還同步抄送家庭一份——發(fā)回蒙特,報送給了電子管家。 百里之后主動與少爺和解,人工智能率先反思自己的錯誤,極有可能也跟看見了這份處分通知有關。 無論如何,很長一段時間里,崖會泉是沒再聽說過什么文化試交項目的新進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