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我放過他？那我家上下百余人口，以及受到牽連的其他無辜人，誰來放過他們！誰來給他們申冤！憑什么要他們背著謀反的名頭下地獄，而像封崎那樣的人卻高枕無憂！”

    “我絕不，放過他！”

    夏侯離溪后退半步，他難以置信地看著江季白，干澀道：“你…你是…”

    江季白轉(zhuǎn)身離開。

    “御賢王府，江衍。”

    夏侯離溪啞然，是啊，他告訴過自己的，不過自己的當(dāng)時以為他…是瞎說的。

    他原先以為江季白是把利刃，是可供他驅(qū)使的利刃，現(xiàn)在看來他錯了，江季白根本就是頭狼，一頭蟄伏在深夜里，蓄勢待發(fā)的狼！

    浮金堂的石室是封崎用來安置財(cái)產(chǎn)的地方，原本這里放著幾個珠寶箱子，是封崎送給江季白的，可此刻石室空蕩蕩的，只有墻頭兩盞幽幽的青燈。

    青燈之下，封崎盤腿而坐，一陣不疾不徐地腳步聲響起，封崎緩緩抬眼，看見門口飄進(jìn)來一抹黑色的衣角。

    “從始至終，都在你的計(jì)劃里，是嗎？”封崎平靜地問。

    江季白站在離他幾步遠(yuǎn)的地方，沉默不語。

    “以及我今天回來，你全都算好了?！狈馄樗浪赖乜粗景祝骸盀榈木褪亲屛覈L盡眾叛親離，家財(cái)散盡的滋味。白溫，我待你不薄?！?/br>
    江季白緩緩抬手，摘下了自己的面具：“我不叫白溫?！?/br>
    封崎在腦海里描繪過千萬遍他的臉，但江季白摘下面具后，他還是不由得一愣，這是張讓人過目不忘的臉，還略微有些眼熟。

    “…你到底是誰？”封崎眼底盡是困惑。

    江季白不搭腔，只是走向他。

    封崎后移了下，少年的神色讓人不寒而栗，“你圖我財(cái)，也不圖我命?！狈馄橛X得喉間干澀：“費(fèi)盡周折，你想干什么？”

    伴隨著利刃的聲音，封崎聽見他冷淡道：“要你的命?！?/br>
    話音落，封崎難以置信地垂首，他看著自己腹部那把匕首，以及汩汩而出的血，腹部傳來的疼痛讓他眼前一黑，下意識的，他身體前傾，往前倒去。

    前方是江季白的肩膀，他將要倒在江季白肩膀之際，江季白拔出刀子，挪開肩膀，封崎摔倒在地。

    “這一刀，當(dāng)是你還我的?！?/br>
    封崎聽見江季白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封崎捂住傷口，巨大的疼痛讓他難以保持呼吸的連貫，他蹙眉，斷斷續(xù)續(xù)道：“我…不記得…何…何時得罪過你。”

    按道理說，他若得罪過這樣的人，肯定會記得很清楚。

    江季白低低一笑，近乎殘忍道：“我一家死的不清不楚，你憑什么死的明明白白？”

    封崎錯愕道：“你…要?dú)⑽遥俊?/br>
    “殺你？”江季白俯視著封崎，一字一頓道：“就算殺了你，也難解我心頭之恨。”

    封崎驀地笑了，他笑得斷斷續(xù)續(xù)的。吃力地?fù)P起脖子，他失神地看著江季白腰間的玉佩：“你…知道嗎？我想過…與你一起，咳咳…你可曾…有過半分…”

    有過半分真心？

    白溫為他擋酒，為他撫琴，偶爾還會耍一下小脾氣，白溫布下一個個能讓人看透的陷阱，偏偏…他自己還往里跳…

    往昔的一幕幕在封崎眼前閃過，他忍不住勾了下唇角。

    雖然他知道這小子別有用心，可在白溫為他擋刀時，他便什么也顧不得了。雖然知道這小子不會喜歡上他，可他還是萌生了與他就這樣過下去的想法。

    而白溫卻在他卸掉所有的防備與懷疑時，給了他狠狠一擊，讓他無力還擊，潰不成軍…

    江季白拽下玉佩，再松手，只聽“啪嗒”一聲，玉佩落到封崎眼前，摔得粉碎。

    第73章 手刃

    封崎愣愣地看著玉佩的碎片，他緩緩伸手，撫摸著一個碎片，閉上了眼睛?！拔蚁胫滥愕拿??！狈馄檩p聲道。

    江季白嗤了一聲：“你想知道，死在你手里的人名字嗎？”

    “弘道五年十二月，你為得到堯東西郊的百畝良田，逼死柳家男女老少二十幾口人。”

    “六年三月，你為連通天堯古道，雇殺手刺殺當(dāng)?shù)靥剀魑喝?，荀太守重傷，不治身亡。?/br>
    “同年六月，你坑殺對你不利的商人三十余名，對外卻聲稱遭遇了流寇?！?/br>
    “八年六月，你看中封管家的兒子封遇，強(qiáng)迫他不得，便失手殺了他?！?/br>
    “同年九月，你與許文遠(yuǎn)官商勾結(jié)，將朝中十余名清流放逐嶺南，后殺之?！?/br>
    “弘道十五年，你在江南慫恿百姓修建多處御賢王生祠！暗示他有造反之意，御賢王府被抄，你受牽連入獄，后許文遠(yuǎn)將你撈出，這也是你們事先打算好的?！?/br>
    江季白的神色越來越陰冷：“你壞事做盡喪盡天良，此時再談一往情深，不覺可笑嗎？”

    封崎聳動著肩膀，他低聲笑了起來，“有所得，必有所失，”他緩緩道：“我選擇錦衣玉食，富甲天下，必然要舍棄良知，以利為先?！?/br>
    “我這一生，無悔。”

    “…只是有些遺憾，我們遇見的…有些晚，否則，我定讓你逃無可逃，無處可去，只能呆在我身邊，只能…”

    “噌”一聲，一劍穿心。

    江季白握著劍柄，單膝下跪，他看著封崎的眼睛，握著劍柄的手緩緩?fù)聣骸?/br>
    封崎能聽見自己皮rou和骨骼被切斷的聲音，從身下流出的血蔓延開來，沾濕了江季白的衣角，血液順著他的衣角和廣袖不斷地往上攀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