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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青梅令(重生)在線閱讀 - 第52節(jié)

第52節(jié)

    衙役不為所動。

    周圍人扒著頭看熱鬧,交頭接耳地捂著嘴說話,看符誠的眼神都奇怪起來。

    “瞧瞧,符家的公子真是仗勢欺人?!?/br>
    “他竟然去賭坊,欠錢不還,活該被人打。”

    “他父親可是尚書,竟教出來這么個(gè)兒子,到底是不是清廉的官???”

    符誠生怕自己禍及父親的官位,這下半句話不敢吭了。

    喧囂中,一群人浩浩蕩蕩地離開,茶樓轉(zhuǎn)眼便恢復(fù)了安靜。

    顧宜寧從窗口往樓下看,只見人群中,相府那輛馬車徐徐向遠(yuǎn)處駛離。

    她挑了下眉,倚著木窗看街道上人流如水,眾多衣衫各異的行人中,有一少年身著暗藍(lán)色舊衣,袖口和手肘處的衣料已洗成了淡藍(lán)色,他頭戴斗笠,肩扛一支竹竿,從這條街的拐彎處走來,疾步往另一個(gè)路口走。

    顧宜寧目光緊緊跟隨著他,直到那背影消失不見。

    她轉(zhuǎn)過身道:“去查查小公子最近在做什么?!?/br>
    流月應(yīng)是,一炷香后,暗衛(wèi)便回來傳話,“小公子最近在穆江路......為人算命?!?/br>
    “算命?”顧宜寧有些驚訝,“他算得準(zhǔn)不準(zhǔn)?”

    暗衛(wèi)打探了一下穆江路周圍做生意的商販的口風(fēng),道:“奇準(zhǔn)無比。”

    穆江路剛好和景元殿是同一方向,她斂下眼眸,整理了一下衣裙,站起身來,“我們過去看看,照顧一下弟弟的生意?!?/br>
    穆江路靠近青山寺廟,遠(yuǎn)遠(yuǎn)望去,凈是小商小販,賣佛珠的、火燭的、應(yīng)有盡有,一條街上有六七家算命的攤子,顧宜寧戴好面紗,下了馬車后,從路口一步一步往熱鬧的地方走。

    其他算命攤子前的顧客七零八碎,位置最邊緣的那個(gè),客人幾乎快要排到巷尾,遠(yuǎn)遠(yuǎn)看過去,只見高高立著的竹竿上,掛了張破破爛爛滿是褶皺的杏黃旗,上面用墨筆歪歪扭扭地寫了一句話“一命二運(yùn)三風(fēng)水,四積陰德五讀書?!?/br>
    顧宜寧看到后笑了下,識出那是陸卓的字體,便提著衣裙繼續(xù)往前走。

    穿過人群后,終于窺見少年的身影,他仰靠在松軟的搖椅上,眉眼困頓地睡著,旁邊圍了一圈人,他們大氣不敢出,很安靜地站在那里。

    這時(shí)候就快要到午時(shí),太陽有些大,排隊(duì)的客人很自覺地為他搖起了蒲扇。

    那小心翼翼的模樣,比圣上身邊的侍女和宮人還要更謹(jǐn)慎,仿若在侍候神明。

    顧宜寧視線掃到他面前的桌子上,上面擺放著各式各樣的吃食,柿餅、糕點(diǎn)、水果、酸梅湯應(yīng)有盡有,那樸素厚實(shí)的擺盤,一看就是淳樸百姓送上來的。

    她跟著其他人一起等,想看看陸卓到底在耍什么花樣。

    不一會兒,少年似有睡醒的痕跡,他忽地睜開了眼睛。

    周圍的人喜笑顏開,一個(gè)個(gè)的眼神都極具渴望地看著他,“小師父,您可是跟天上的神仙通過信了?”

    陸卓微一頷首,隨手點(diǎn)了個(gè)旁邊的人,“你是,錢二牛?”

    錢二牛激動道:“哎,是我,我就是錢二牛。”

    他洞察到人群中那道淺淡的視線,往顧宜寧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又收回來,冷靜道:“你家的豬崽,一共丟了十只,其中三只被同村劉姓男子發(fā)現(xiàn)后送去了村長家,六只在后山的蘋果林里,最后一只被卡在了廢棄儲物間的柜子底下?!?/br>
    “另外,你母親的咳疾要早日去找大夫看看,否則會繼續(xù)加重病情?!?/br>
    錢二牛得到指示后,立刻跪在地上,磕了一下頭,“多謝小師父提點(diǎn)豬崽的位置,多謝多謝,我回去一定帶老母親去找大夫看病?!?/br>
    眼看著他就要磕第二下,陸旌皺了皺眉,“不用跪,再跪就不顯靈了?!?/br>
    “是,是。”錢二牛站起來,恭恭敬敬地鞠了個(gè)深躬。

    陸卓從桌上拿了幾顆銀子扔給他,“治病要花不少錢,你拿著用?!?/br>
    錢二牛剛想把錢還回去,被他一個(gè)手勢止住,連連道謝,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卦攤。

    后面人聲陣陣,夸贊道:“真是有善心的小師父啊?!?/br>
    顧宜寧站在他們身后,目光復(fù)雜。

    周圍人好心道:“姑娘,這位可通神靈的小師父算卦算男不算女的,這是他的規(guī)矩,你還是莫要花時(shí)間在這里等著了。”

    她問:“還有這種規(guī)矩?”

    那人解釋:“小師父算卦前,需要碰一下我們的手,再睡上一覺,就能夢見神仙了。男女授受不親,小師父不方便握姑娘家的手腕,所以才有了這規(guī)矩?!?/br>
    “原來如此?!鳖櫼藢幒c(diǎn)了點(diǎn)頭。

    嘈嘈切切中,陸卓翹著腿,直勾勾看過來,唇角微掀,朝她的方向伸了伸手指,“算卦?”

    顧宜寧移步走過去,有些輕慢地問:“小師父多少錢一卦?”

    “姑娘是有緣人,”陸卓不知從哪扯出來一把椅子,把他身后的軟墊放了上去,“不收錢?!?/br>
    她目光滿是審視,站在原地不動。

    陸卓抬了抬下巴,“坐。”

    “小師父的規(guī)矩不是算男不算女嗎?”

    “有緣人不分男女?!彼昧饲米烂?,“算什么?”

    顧宜寧眉梢一揚(yáng),“你覺得我該算什么?”

    陸卓似笑非笑道:“姑娘不妨算算姻緣?!?/br>
    “成親了還能算姻緣?”

    “當(dāng)然可以?!标懽空f著,重新躺回?fù)u椅,閉上了眼。

    他只瞇了一小會兒,而后掀眼伸了個(gè)懶腰,道:“有緣人不愧是有緣人,剛閉上眼,神仙就告訴我你的歸宿了。”

    顧宜寧撇了撇嘴:“說。”

    陸卓垂下略帶笑意的眼神,聲音忽然低下來,“嫂嫂的婚姻之事,實(shí)乃不盡人意,最后的結(jié)果,是他另娶新人,而你,不過是個(gè)可憐可恨的廢王妃,被鎖孤房,失去自由,蹉跎度日,悔恨終身?!?/br>
    顧宜寧輕呵一聲,“你以為我會信你的鬼話?”

    陸卓笑了下,繼而一字一頓道:“嫂嫂最后的下場,乃為沉、湖?!?/br>
    顧宜寧怔了怔。

    他接著說:“就像當(dāng)初的蕭親王妃一樣。蕭親王妃怎么死的嫂嫂應(yīng)該知道,攝政王默許別人殺死她的?!?/br>
    “就因?yàn)樗o家中與人茍合的小妾下了媚藥,嫂嫂應(yīng)該對你的前未婚夫和堂姐做過同樣的事。知道這么多年,醫(yī)館里的媚藥為何賣不出去么?”

    “一口媚藥,毀了整個(gè)陸家,夫人受辱,將軍去世,上翎軍遭受致命打擊,險(xiǎn)些被徹底摧毀,北疆防線被敵軍踐踏,無數(shù)臣民死于鐵蹄之下,陸家累積的兩代功德,毀于一旦,付之東流,攝政王恨極了這兩個(gè)字?!?/br>
    “而你,這一生中,會使用三次相同的手法去陷害旁人,包括他心愛的女子?!?/br>
    “最后,攝政王親眼看著別人把你投入冰冷的湖中,你在水中掙扎不止,做的全是無用功,身體不受控制地,一點(diǎn)一點(diǎn)沉下去,他平靜地、冷漠地看著湖面,直至其中再無一絲起伏的波瀾,才攬著他的新王妃,揚(yáng)長離去。”

    他說話極慢極淺,且陰悱悱的,顧宜寧聽后渾身一冷,唇邊笑意漸漸消散。

    她勉強(qiáng)扯出一抹笑:“弟弟,你糊弄人的本事越來越強(qiáng)了。”

    “信與不信,還請自便?!?/br>
    顧宜寧起身走了兩步,又回頭問:“神仙可有告訴你化解的法子?”

    “和離,離開他,離開京城,走得遠(yuǎn)遠(yuǎn)的,”陸卓低著頭,認(rèn)真地抄了抄桌角的塵土,“若姑娘一個(gè)人不敢,我可陪著你離開,萬事護(hù)你周全?!?/br>
    她深吸一口氣,氣道:“你少胡說,我不會和離,這輩子都不會和離?!?/br>
    許久過后,陸卓那些話,還一陣一陣地在顧宜寧耳邊環(huán)繞。

    馬車中陰風(fēng)陣陣,她再次問流月,“陸卓算的卦,真的很準(zhǔn)嗎?到底是從哪里學(xué)來的本事?”

    兩人的對話大部分都沒被人聽見。

    流月不知具體發(fā)生了什么,讓王妃這般氣惱,她誠實(shí)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那些找小公子算過命的,都說準(zhǔn),簡直要把他當(dāng)成天上的神仙了?!?/br>
    顧宜寧聽后心情更加沉悶,自己就是重生,世上稀奇古怪的事太多太多了,心中竟一時(shí)有些動搖。

    可她已跟陸旌成親,兩人好得很,陸卓定是說瞎話騙她的。

    暗自安撫了自己一會兒后,顧宜寧心緒漸漸平靜下來,“小公子真是不思進(jìn)取,當(dāng)什么不好,去當(dāng)江湖騙子?!?/br>
    可她還是很氣,招了招手,吩咐道:“去,派些人過去,掀翻他的卦攤,把招牌砸了?!?/br>
    流月:“啊?小公子……好像沒有招牌?!?/br>
    “那就把杏黃旗撕碎?!鳖櫼藢幱行┰?,“你們這么猶豫,是不是打不過他?”

    “不是?!?/br>
    穆江路上,流月把杏黃旗撕碎后,又將竹竿掰成了八節(jié),對著搖椅上的陸卓拜了拜拳,“多有得罪?!?/br>
    陸卓一語不發(fā)。

    流月道:“王妃勸您,若想從事這一行業(yè),就得向同行中其他算命先生學(xué)著點(diǎn),見什么人說什么話,挑好聽的說,這樣兩方皆歡喜。”

    “王妃還說……您再不改改,遲早……遲早得挨打?!?/br>
    第49章

    午時(shí)已過, 天邊層層灰云遮攏了日光,不一會兒,下起淅淅瀝瀝的秋雨。

    氣勢巍峨的宮殿宛若蒙了層暮色, 宮檐上蕩下一道雨霧,在紅木憑欄處落下了細(xì)細(xì)密密的水珠。

    陸旌站在地圖前, 目光悠悠落在“瑜洲”二字上。

    吳川站在不遠(yuǎn)處,低眉道:“殿下尚未進(jìn)食,可要現(xiàn)在傳午膳?”

    “不必。”他折身回到座位上, 按耐著眼中的躁意。

    桌上的信函、折子,半句話也看不進(jìn)去。

    陸旌掃了眼自己的手指, 忽而輕笑一聲。

    小姑娘信誓旦旦,前些天剛跟他保證以后絕不毀他的約,結(jié)果今天就偷懶?;^。

    早上說好要送的午膳, 到現(xiàn)在也沒見著影子。

    她就是個(gè)不長記性的。

    指望她說話算數(shù)。

    陸旌覺得自己簡直是異想天開。

    他揉了揉額角,起身去往暗諜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