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jié)
這副語氣,像是要把人囚禁在此。 顧宜寧下意識就問:“住……住到何時?” 隨后又反應(yīng)過來問這話簡直就是在給自己下絆子,連忙自問自答地補充:“那再住一晚吧,明日一早我就回相府?!?/br> 陸旌:“多住幾日?!?/br> “不可以。” 后天就是定親宴,顧宜寧才不想毀了自己辛辛苦苦做的局。 “耽誤你嫁給林笙?”男人不咸不淡地問。 “不是嫁,”顧宜寧好聲好氣地扯著他的衣袖解釋,“現(xiàn)在還只是定親,未來能有很多解除婚約的機會。如果現(xiàn)在棄林家于不顧,倒顯得我顧家無情無義了,殿下知道的,林侯爺人還在大理寺......” 無情無義? 她不想對林笙無情無義,但又何嘗對他有情有義過? 聽著這巧言令色的解釋,陸旌心寒如冰,傾心袒護了數(shù)十年的小姑娘,終是越推越遠。 他自小就性子偏冷,沉默寡言,從未將花言巧語放在嘴邊,也不怎么會說討人歡心的話。 他們二人相處的方式,從來都是她想要什么,他便給什么。原以為十年如一日的偏心會被人看在眼里,沒想到,到頭來還是不敵一個林笙。 既如此,偏還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過來招惹他。 無非是為家族前途,為榮華權(quán)勢。 陸旌心中一清二楚,在她那里,他的作用也只剩這么一點了。 若他沒有今日的地位,只怕那沒心肝的一個眼神也不會多給,更別提訂婚前還要屈下自尊心偷著過來討好他。 小姑娘還在小心翼翼地扯著借口哄騙他,睡了一夜,病情全然消退,整個人越發(fā)靈動,嫣紅的唇瓣一開一合,凈說些他不愛聽的。 陸旌耐心告罄,指腹直接壓在她下唇處,堵住了那些胡言胡語。 他疲備道:“你要走,也不是不可?!?/br> “只是今后莫要再過來了,”看著她瞬間暗淡下來的目光,陸旌不帶情緒地移開視線,淡道:“本王也到了娶親的年紀(jì),該潔身自好些。畢竟,未來的王妃,誰都有可能是,但絕不會是你?!?/br> 顧宜寧眸光微頓,不免又想起上一世的場景,她是被林家光明正大地迎娶進門的,陸旌并沒有橫加阻攔。 若不是那場大火,她依舊是林家的小夫人。 而陸旌,說不定會迎娶別人進門。 一想到陸旌的王妃可能是別人,顧宜寧就通體冰涼,可那是上一世的事了,她本不該多想,但這一世,卻真真實實地從他本人口中說出來。 她的手依舊拽著他的衣袖,僵住一般,沒開口說一句話。 陸旌不動聲色地將衣袖扯出來,聲音刻意地放輕緩,像小時候那樣跟她講話,“等將來我娶了妻,你我二人關(guān)系便不可再像從前那般親密。倘若你在外面惹了禍端,我會顧忌著王妃的顏面,不再為你出頭。若同你鬧矛盾的是王妃,不管誰對誰錯,我都會向著她,你嬌縱慣了,她在你面前,怕是會吃虧......” 顧宜寧愣愣的聽著他講話,溫柔又繾綣,一字一句,都在維護著他未來的王妃。 他向來護短。 若他真娶了別人,無論是不是真心實意的喜歡,都會為了他的王妃將刀刃指向她這個外人。 在他幽深漆黑的視線下,顧宜寧艱難地開口,“若......若我下次再退親,你還會......還會......” 看著他越來越沉的臉色,終究問不出“還會不會娶我”這句話。 陸旌漠然地轉(zhuǎn)過頭,“不會?!?/br> 他上次等來的退親,是定親宴。 再被她騙一次,可就是婚宴了。 等回過神來,看著她和林笙成親,他還沒那等寬厚的心胸和氣量。 這一句不會,徹底擊破了顧宜寧心里的期許,她見陸旌起身,立刻輕輕拽住他的衣角,央求道:“陸旌,你再信我一次。” 小姑娘跪坐在床邊,仰首看著他,上翹的眼睛盛了一池春水,波光瀲滟,眼睫輕輕一眨,就能晃出幾顆水珍珠。 看,她慣會察言觀色,知道自己優(yōu)勢在哪。 到最后一刻也不忘用眼淚來激他憐惜。 那眼淚掉下來,砸在他心上。 最后疼的人還是他。 陸旌才不會被她楚楚可憐的模樣蠱惑,在那眼眶水波凝成眼淚滾落下來的前一刻,迅速背過了身,轉(zhuǎn)眼間又恢復(fù)成冷靜疏離的樣子,沉聲吩咐:“吳川,送她回相府。” 直至他從房門走出,背后的人也沒有半點阻攔的意味。 城樓的風(fēng)要比下面更冷冽,向遠處看過去,黑壓壓的將士正在cao練,吼聲震天,長矛和彎刀的撞擊聲盈盈入耳。 他有著大晉最鋒銳的利爪,卻無時無刻都在遭受著心有余力不足的苦楚。 他差點忘了,她連他都不在乎,又怎會在乎他將來是否成親。 - 宮門大開,迎來一列精雕細琢的馬車。 那馬車緩緩駛?cè)胭e客絡(luò)繹不絕的丞相府,宮侍從車上搬下一箱又一箱各宮妃子的賀禮,其中又屬林淑妃贈地最多。 十里長街掛滿了紅綢花掛,人聲鼎沸,鑼鼓喧天,甚是熱鬧。 云雀街被堵地水泄不通,各個世家女眷的馬車動也不能動,只能以輕紗遮面,從馬車上下來,邁著雍容雅步,款款走向丞相府。 人擠人,馬擠馬,錦衣華府的貴公子們不能展現(xiàn)馬上功夫,一個個都頗有風(fēng)度地為貌美的姑娘開路。 兩條街上酒樓的賓客全坐滿了,周圍看客瞧著滿街賓客,也是嘖嘖稱奇。 “能聚齊這么多貴客的,除了宮里和各個皇親國戚的宴會,也就丞相府一家了吧,五小姐仙姿玉貌,家世又這般好,那林孝子,可真是個好運的?!?/br> “顧丞相在朝幾十年,門下學(xué)生眾多,三司六部,都有他的勢力,哪怕貴如皇親國戚,也得巴結(jié)著他呢,要不然,這五小姐怎么能連公主都敢惹?!?/br> “伴君如伴虎吶,皇命這玩意多玄乎,古今多少大家,都是一夜間就倒了臺的,也不知這顧家,能不能得善終。” 與此處氣氛截然相反的是京西側(cè)的景元殿。 穿了兩身單衣都覺得冷。 吳川在臺下躬身行禮,“殿下,老夫人托人來問,上次葉姑娘送過來的顧家請?zhí)袥]有收到?!?/br> 陸旌合上折子,扔至旁邊,嗯了聲。 “老夫人說,定親宴都是年輕人愛去的地兒,她老人家就不湊這個熱鬧了,讓殿下您代陸家前去。” 吳川說完,身后傳來一道嘲笑聲。 慕南嶼提著兩瓶清酒走來,拍了下吳川的肩:“他要去的話,別人得當(dāng)成是搶親的?!?/br> 吳川低頭,心想,其實……也不是不可。 另一道門打開,周寒穿了身鎧甲,輕咳一聲,問:“殿下是要去搶親?屬下已集好人馬了。” 慕南嶼嘴角一抽,“訂親而已又不是娶親,著什么急?!?/br> 他悄聲道:“你們又不是不知道你們主子,對顧宜寧那位祖宗,不到最后一刻絕不來硬的?!?/br> 周寒沉默著下去。 到門口時撞上一位著急忙慌的侍衛(wèi),那侍衛(wèi)急匆匆跪下,聲音里是掩不住的歡喜,“殿下,世子,顧林兩家的定親宴,出大事了。” 那人喘了口氣:“定親宴怕是要辦成婚宴了?!?/br> 陸旌看他的眼神驟然一變,而后徹底冷了下來。 侍衛(wèi)連忙收住笑,故作嚴(yán)肅地將話說明白:“不是五小姐,是、是相府四小姐和林家的婚宴?!?/br> 滿殿人都大喘氣。 雖還沒弄明白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但五小姐同別人訂不了婚,就是大喜事。 吳川笑道:“殿下,這下您可以去看看發(fā)生什么了。” 陸旌微哂。 看什么。 看她因別的男人而哭哭啼啼掉眼淚么。 他坐在高位上,玄衣冠冕,輕描淡寫道:“以后別什么亂七八糟的事都往上報。下去領(lǐng)罰?!?/br> 第19章 白紗飄舞的夢邈軒內(nèi)。 兩俱衣衫不整的身體交疊在一起,難舍難分,纏綿不已。 前院里公子哥們死活找不到的宴會主角突然出現(xiàn)在這里,搖著八仙團扇的左家三小姐腳步一頓,秀麗的臉龐瞬間失了顏色。 她一個尚未出閣的千金小姐,猛不丁瞧見這般香.艷的場面,下意識就捂住了眼睛。 而后突然想起自己跟顧宜寧平日里也不大對付,自是樂得看她的笑話,當(dāng)場便大呼小叫了起來。 她這一鬧,動靜頗大,先是鬧來了諸多女眷,一個個都是權(quán)貴人家,身后跟著眾多親信,相府的下人攔也攔不盡。 一時間內(nèi)院大亂。 那兩個白日yin宣的男女嚇得清醒了大半,跪在地上整理自己的衣物,眼里迷迷瞪瞪,勁頭還沒完全消下去,動作反應(yīng)都慢上許多。 石山后面,顧宜寧欣然地看著眼前意料之中的畫面,斯條慢理地抽出一塊手帕,“可是浸夠了蒜汁?” 春桃忙點頭:“小姐,您待會兒再用,不然哭得時間長了,明日一早還要消腫。” “嗯。” 顧宜寧看夠了熱鬧的場面,轉(zhuǎn)身離去,誰知身后鵝卵石鋪成的小路上,站了位月白華服的女子。 發(fā)戴赤金簪,腕配雙扣鐲,額間點了朵紅艷艷的牡丹,襯得她越發(fā)芳菲嫵媚。 晉明曦。 全京城最紈绔的郡主。 那嬌蠻的性子,跟自家小主子比起來有過之而無不及。清岳女子書院倒數(shù)第一的位子,這兩人可是輪流坐的。春桃后退半步,慌亂地欠身行禮:“曦禾郡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