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jié)
春桃:“二公子一直派人監(jiān)視著四小姐和林小侯爺,但這二人最近警惕心太高,大多都是街上的偶遇和人群中的眉來眼去,目前還沒查出什么實質(zhì)性的證據(jù)?!?/br> 顧新月心氣高,嫉妒心強烈且忍耐性不足,等哪天她說兩句話激一激,說不定會露出點馬腳。 顧宜寧端起茶杯,熱氣暈染住沉下去的眼眸,心中打著不大不小的算計。 - 第二日一早,顧宜寧下床后看著滿桌的步搖金釵,眉梢微揚,笑道:“你是讓我把這些都戴到發(fā)髻上嗎?” 春桃搖頭:“自然不是。奴婢是想讓小姐全部試一遍,我們來選出最好看的那個?!?/br> “就選這個吧,其余的先收起來。”顧宜寧隨便點出一件,“時間不早了,我們快些去城門口?!?/br> 春桃無奈地將其余首飾收起來,看著主子映在銅鏡中的面容,只能默默嘆一句芙蓉玉面,姿色天然。 也是,大晉百姓都道京中多美人,可滿京城的美人,有誰的容顏能勝過她家小姐? 春桃手中攥著如瀑的黑發(fā),慢慢就平下了心。 馬車緩緩行在路上,兩側(cè)是京中百姓熙熙攘攘的閑言閑語,瑾王回京的消息,大部分人都是知道的,今日一早,宮中就派了人前去迎接。 一隊錦衣華袍的騎兵從這里穿過,箱子里裝的大多是金銀珠寶,那么大的陣仗,到現(xiàn)在還被人津津樂道。 “聽說瑾王殿下從徐州帶回了一位姑娘,不知這事是不是真的?!?/br> “當(dāng)然是真的,這消息可是從瑾王府傳出來的,還能有假?就看那相府五小姐聽了這件事后,心里會不會吃得消了?!?/br> “現(xiàn)如今五小姐已經(jīng)和林小侯爺定下了姻親,她吃不吃的消,都不影響瑾王迎娶新的王妃吶。要我說,這五小姐當(dāng)真是眼拙,白瞎了這些年瑾王對她的偏護?!?/br> “小聲點,剛才走過的可是相府的馬車?!?/br> “相府的馬車怎往城門口的方向去了?” “誰知道呢,別是五小姐回心轉(zhuǎn)意了,嘖,回心轉(zhuǎn)意也不行呀,瑾王身份何等矜貴,定過親名聲盡毀的人怎還能入他的眼?!?/br> 車內(nèi),春桃忿忿不已,就差掀開簾子跟人對罵了,她瞥向身側(cè)的顧宜寧,安慰道:“小姐,您不必把這些話放在心上。” 顧宜寧心不在焉地嗯了聲,只覺她昨日看輕了傳說中的葉姑娘。 人還沒到京城,名字就已經(jīng)傳遍了大街小巷,先在輿論上爭個名頭,壓一下京城里對陸旌求而不得的京城貴女,這下即便只是一個小小的徐州刺史之女,也沒人敢輕視她。 將徐家和瑾王府的關(guān)系傳地玄乎其詞的。 最起碼在陸旌沒出面以前,誰都不敢為難她。 當(dāng)真是好心思。 西城門口,也是一派繁華,現(xiàn)如今江山太平,百姓安居樂業(yè),外圍的護城河也成了擺設(shè),上面飄著幾盞零丁的花燈。 通過鷺江橋,是青草蔓蔓的鷺江京郊,這里最出名的便是那面跟明鏡一樣的湖泊,也是京中世家貴女們常來游春泛舟的好去處。 顧宜寧掀開簾帳,窈窈望去,只覺鷺江京郊比以往熱鬧了許多。 春桃哼了一聲:“徐家小姐,林家小姐,還有那文安郡主,今日都來游湖了,游湖是假,想看殿下一眼才是真?!?/br> “不止她們,后面不是還有一群么?”顧宜寧被扶下馬車,看了眼繽紛多姿的姑娘們。 相府馬車一到,便立刻將眾人的視線吸引了過來,在場的世家女們都尚未嫁人,心里清楚瑾王高高在上,不近人情,世上能入了他眼的人,少之又少。 總不能死吊在一棵樹上,聽聞相府的公子們風(fēng)流倜儻,一表人才,不知今日來的,是哪一位。 她們目光有意無意地往一處方向瞥。 只見一個小丫鬟先掀開了簾子,從馬車上下來,而后伸手扶出來一位窈窕清婉的女子。 顏如玉,氣如蘭。 不是顧宜寧還能是誰? 她今日打扮地偏素氣,發(fā)髻上只挽了只珍珠卷須簪,一襲輕紗羅裙,腰間芙蓉水玉壓下隨風(fēng)曳起的衣裙,婷婷立于鷺江湖畔,驚艷了大半看客。 顧宜寧剛下車一會,就有嫣然巧笑的姑娘們走上來搭話,“這不是相府的五小姐么?五小姐怎偏偏選了這天來游湖泛舟?” 顧宜寧轉(zhuǎn)過身來,杏眸定定看著她們,這些人以前可是捧著她順著她的,左一句宜寧meimei右一句寧兒jiejie,小嘴如同抹了蜜一般,好聽話接二連三地說。 她拿她們當(dāng)知心閨友,她們卻把她當(dāng)棋子利用。她先前得罪的公主郡女,無一不跟這些人的挑唆有關(guān)。 最近她同陸旌關(guān)系不好,父親又被陛下針對,她們便如墻頭草一般倒在了對面,暴露出幾分真實面目來。 顧宜寧不愿多看這些虛偽的面孔,目光悠悠望向遠處的青山,“游湖泛舟固然好玩,但都比不上殿下回京這件事。我來京郊,自然是為了看他?!?/br> 為首身穿翠紋群的女子輕呵一聲,面露厭惡,“宜寧meimei已同林小侯爺定親,如今竟還大搖大擺來看另一個男人,你可知水性楊花四個字怎么寫?” 另一個鵝黃色衣衫女子酸聲應(yīng)和:“靖禾郡主,五小姐可能還真不理解這個詞是什么意思,您忘了在清岳女子書院,五小姐可是次次考試最后一名啊?!?/br> “對啊對啊,五小姐連《女子經(jīng)》都不會默寫,靖禾郡主該說個簡單點的語句才是。” 甚至還真有人以為顧宜寧聽不懂,假惺惺地解釋了一番。 這一連串陰陽怪氣的對話,聽地顧宜寧想笑,她一點氣也沒生,反倒眉眼和煦,“萬事以夫君為重的《女子經(jīng)》我確實不會默寫,畢竟父親兄長常批判它為糟粕思想,毫無用處,只能傷及自身罷了?!?/br> 眾人臉色黯然,有些尷尬,不是誰都能擁有一個權(quán)勢滔天且愛女如命的父親的。 “至于水性楊花,”顧宜寧短短蹙了下眉,一臉天真漫爛,“我和時琰哥哥關(guān)系匪淺,從小一起長大,半個京城的人都知道我二人情誼深厚。我只是來城門口接他一下而已,如何就成了水性楊花?” 靖禾:“情誼再深厚,殿下于你來說也是個外男,你讓林小侯爺面子往哪擱?沒準(zhǔn)林小侯爺私下里抱怨個不停呢?!?/br> 提起林笙,還不知道他在哪和顧新月快活呢。顧宜寧冷笑一聲,“靖禾郡主真是平白無故就往人身上潑了臟水。與其在這里污蔑我,不如把林笙叫過來,親口問問他心中到底有沒有怨氣?” 林候府近來正風(fēng)頭正盛,靖禾再囂張,也不能任意編排他家私事,依顧宜寧的行事風(fēng)格,倒真有可能把林笙叫來對證。 就算林笙來了,介于陸旌的地位和強悍的手腕,恐也只敢說一些曲意迎合的話。 她氣勢一下子弱下來。 遠處一隊車馬駛來,上翎軍旗幟鮮明。顧宜寧瞥她一眼,邊走邊道:“看群主還是不服氣,你要真將林笙叫來了,告知相府便是,我時間一向很多,可隨時奉陪?!?/br> 靖禾氣到手抖,顧宜寧平日里都被她們花言巧語蒙蔽的那個,何時嘴巴這么伶俐過? 顧宜寧才不管身后人如何作想,她此時比較想見陸旌。 馬隊不長,偏偏沒有看到熟悉的身影,貴女們失望不已,目光在兩輛華貴的馬車上打轉(zhuǎn)。 想必其中一輛徐州刺史的女兒乘坐,另一輛,陸旌乘坐。 她們原地不動,一臉羨慕或嫉妒地看著往宮道方向走的顧宜寧,這么多人中,只有她有膽量去攔下陸旌的人馬。 - 吳川看著迎面走來的顧宜寧,皺緊了眉,他下馬彎腰行了個禮,“五小姐。不知五小姐今日來是……” “陸旌呢?”顧宜寧太過心急,一時順口又叫了陸旌的大名,她步伐一緩,改口道:“殿下現(xiàn)在在何處?” “殿下勞累,在馬車中休息,還望五小姐莫要上前打擾?!?/br> 顧宜寧目光從馬車上移開,淡淡瞥了眼吳川,徑直往后走去。 瑾王和上翎軍的威名在整個大晉都是獨一份的,沒有人敢在他們面前放肆,除了顧宜寧。 好聲解釋她不聽。 冷臉威脅她也不怕。 真真是個難纏的,吳川氣極了,急忙去攔,他手中握著劍柄,厲聲道:“五小姐,刀劍無眼,你快些停下?!?/br> “怎么?你還想用劍傷我?”顧宜寧目光落在他身后幾米外的馬車上,步子依舊在往前走,她心想,她都已經(jīng)被人拿劍對著了,陸旌怎么還沒出來阻攔。 吳川聽見她這樣反問,默默把拿劍的手背了過去,“不敢。” 這樣一位強勢蠻橫的祖宗,他根本攔不住,若動用武力,殿下回來后能把他生吞活剝了。 雖說陸旌在離開之前跟相府府兵撂了句斷絕往來的話,可人心都是rou長的,說不定五小姐掉兩滴眼淚,就能讓他改了心意。 畢竟殿下在五小姐這里,一向沒什么底線。 是以,在對待顧宜寧的事上,吳川從來都不敢輕舉妄動,他匆匆給周寒使眼色。 周寒扭過頭去,裝沒看見。 吳川:“……” 眼看著顧宜寧就要碰到馬車簾子時,吳川極小聲懇求:“五小姐,您上了馬車后就乖乖坐著吧,瞧見里面的場景后莫要聲張?!?/br> 顧宜寧不傻也不笨,聽見這話的第一反應(yīng)就是陸旌不在。 難怪剛才沒出來阻攔吳川,原來是不在。 她回頭看了眼后面那群看熱鬧的名門貴女們,覺得就算陸旌沒有在里面,這馬車她也得坐一坐,欣賞一下這些人氣急敗壞的面容也是極為舒爽的。 奈何一道嬌嬌柔柔的嗓音阻止了她的動作,“早就聽聞相府五小姐姝色無雙,今日一見,果不其然。” 顧宜寧偏頭,打量著后面那位姿色溫雅的女子,明知故問:“你是?” “我姓葉,名喚雅容?!?/br> 不知對方意欲何為,顧宜寧沒下她面子,夸道:“人如其名,葉姑娘鐘靈毓秀,天生麗質(zhì)?!?/br> 葉雅容輕聲細語地問:“今日五小姐冒著違背軍令的風(fēng)險攔下我們,想必是有什么急事,不知解決了沒有?” 一下子就把她的行為拔高到耽擱軍務(wù)的高度了,顧宜寧笑道,“葉姑娘可能不知,殿下曾準(zhǔn)許我攔車?!?/br> 吳川張了張口,沒戳穿她瞎扯出來的話,反正五小姐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一切后果都有殿下?lián)?/br> 葉雅容笑容明顯僵硬了一瞬,“想必老夫人在府中已等候多時了,五小姐能否讓出一條路來,讓我們的人馬經(jīng)過?” 吳川在一旁大氣不敢喘,葉雅容這句話明擺著在拿老夫人當(dāng)盾牌,若今日顧宜寧乖乖讓路了,就是叫全京城的貴女看了笑話。 平日里行事嬌蠻的相府五小姐輸給了徐州刺史的女兒,竟做出單方面給人家抬名聲的蠢事,以后哪個不知名的人也能上前踩一腳了。 若顧宜寧不讓路,且大鬧一場,不僅有損自己的面子和相府的形象,也定為陸老夫人及宮中貴戚不喜。 她無論讓步還是不讓步,都會陷入兩難的境地。 一時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顧宜寧身上。想必她心里已經(jīng)萬分后悔剛才做出了上前攔車的舉動。 而且,瑾王殿下從始至終一直神隱,沒替她出面,看來是終于看清顧宜寧蠢笨的真面目,肯及時止損了。 他們的視線沉甸甸的,仿佛看地用力了,就能給她添上如山似的壓力。 面對這群人,顧宜寧只覺得好笑,她面上風(fēng)輕云淡,隨口一道:“我似乎很久沒見過老夫人了,今日得空,正好去瞧瞧她老人家。” 此話一落,看熱鬧的先是愣了一瞬,而后大失所望,看來這相府五小姐也沒有想象中那么腦子不靈光嘛。 葉雅容眼中晦澀,仍是笑著應(yīng)話,“也好,我派人幫五小姐把相府馬車引來?!?/br> “不必,相府馬車哪有瑾王府的馬車坐著舒服。”顧宜寧笑意盈盈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