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這個意思?！?/br>
    孫啟昇表忠心道：“公主放心，若顧鈺對公主起了齷.齪心思，奴才就算豁出賤命，也會保公主周全?！?/br>
    孫啟昇雖是宦官，但和趙修一樣，很早就被先帝安排在沈絡(luò)歡身邊。二人的職責就是保護公主，即便升了職，也沒有變過初心。

    沈絡(luò)歡靠在車壁上，絕美的臉蛋浮現(xiàn)一絲不屑，“他是太監(jiān)?！?/br>
    能耐她何？

    孫啟昇不自然地抱拳咳了下，“公主，奴才也是太監(jiān)?！?/br>
    沈絡(luò)歡鼓起香腮，“你與他不一樣，你是一個沒有欲.望的太監(jiān)?！?/br>
    誰會沒有欲.望呢？小公主終究還是稚嫩了些。

    孫啟昇笑瞇瞇掏出一個小本子，攤開呈到沈絡(luò)歡面前，“公主請看，宦官是如何享用對食的?！?/br>
    小本子上，一男一女姿勢怪異，跟之前偷看的避火圖區(qū)別不大，唯一的區(qū)別就是......

    沈絡(luò)歡臉色爆紅，雙手捂住眼睛，“拿走、拿走?！?/br>
    目的達成，孫啟昇裝模作樣摑了自己一巴掌，“奴才僭越了，該打?！?/br>
    沈絡(luò)歡跺跺腳，不禁為自己擔憂起來，砧板之魚，任人宰割，若顧鈺也這樣對她，該如何是好？懊惱之余，又想起那個荒唐的夢，暗嗔一句“臭蛋”。

    第2章 顧鈺不現(xiàn)身，本宮不進城?！?/br>
    山海關(guān)枕山襟海，地勢險要，是連接關(guān)內(nèi)關(guān)外的重要關(guān)卡。

    駐守在山海關(guān)的千戶早已備好儀仗，迎接沈絡(luò)歡一行人，“公主和諸位將士舟車勞頓，還請移步千戶府歇息?！?/br>
    戰(zhàn)事告急，沈絡(luò)歡不想耽擱，揚揚下巴，“車隊就在原地歇息，你們將飯菜送來即可?！?/br>
    哪有金枝不嬌貴，千戶以為沈絡(luò)歡只是客氣客氣，勸了許久，見她不為所動，才差人去取飯菜。

    俄爾，沈絡(luò)歡盯著碗里的水豆腐，吸溜一口，醇香入味，回味清甜，不自覺瞇了瞇漂亮的眸子。因為這碗水豆腐，她吃出了一種親切感，看著前方的路，不再那么怕了。

    用膳后，沈絡(luò)歡詢問道：“邊境戰(zhàn)亂，你這里可曾收納過躲避戰(zhàn)火的流民？”

    千戶搖頭，“未曾?！?/br>
    沈絡(luò)歡不禁疑惑，一路走來，未見逃兵不說，連流民也無，難道這些人途徑遼東時，被顧鈺扣下了？若是猜測屬實，那顧鈺這個人當真是冷血無情。沈絡(luò)歡對顧鈺又多了幾分厭惡。

    車隊繼續(xù)前行，出生在京城的沈絡(luò)歡才真正領(lǐng)教到東北的嚴寒。車廂內(nèi)，她身披三件毛絨鎖邊氅衣，捧著手爐，腳踩湯婆子，還是驅(qū)散不了寒冷。

    侍女蘭兒鏟了鏟火盆里的炭火，哭喪道：“公主，等到了遼陽城，是不是沒有椒房可以住？”

    別說公主養(yǎng)尊處優(yōu)，就是宮女都很嬌氣，蘭兒一直跟在沈絡(luò)歡身邊，沒怎么受過苦。

    沈絡(luò)歡笑笑，身體后傾靠在車壁上，“還椒房呢，能有地龍都不錯了。”

    “總兵府總會有吧？”

    沈絡(luò)歡斜睨她一眼，“本宮不住總兵府。”

    蘭兒發(fā)愁，不住總兵府，就要去住軍營，可朝廷三年未給九邊發(fā)放糧餉，九邊的將士全靠自給自足，可以想象，軍營的條件有多差。蘭兒抱住沈絡(luò)歡的腿，“公主，要是顧大都督請您進府，您就進吧，何苦為難自個兒呢？”

    聽得這話，沈絡(luò)歡冷了臉，踢踢小腿，“起開，懶得理你?！?/br>
    夢里顧鈺都對她這樣那樣了，她哪敢羊入虎口，住進顧鈺的府邸。雖說那些荒唐事只發(fā)生在夢里，但她的夢一向很準，顧鈺對她必有所圖。

    想到此，沈絡(luò)歡不禁想起十年前，顧鈺還是太傅之子那會兒……

    一次宮宴，顧太傅帶著十一歲的顧鈺赴宴，推杯換盞間，笑侃：“陛下有意將嘉寧公主許配給犬子，你們羨慕嗎？”

    氛圍尚好，眾人戲謔起哄，剛好被先帝聽見，先帝笑罵一句，指了指顧鈺，對她說道：“歡兒，來認識一下你的情哥哥?！?/br>
    她清楚記得，那個少年靦腆一笑，如春雨初霽的霓虹。

    十一歲的顧鈺尚且稚嫩，眉眼溫和，哪像現(xiàn)在，心理扭曲，惡貫滿盈。境遇真的會改變一個人，自家門遭人血洗，他再也回不到當年。內(nèi)庭的日子昏暗無光，必須豎起渾身的刺，去抵御外界的嘲諷和傷害。

    沈絡(luò)歡甩甩頭，將對顧鈺的同情拋到腦后，他就是個殺千刀的宦官，沒什么值得同情的。

    *

    又半月，車隊穿過寧遠、廣寧等地，還是未見逃兵和流民，沈絡(luò)歡心里愈發(fā)不安，而比她更不安的是蘭兒。蘭兒在后宮長大，沒怎么見過世面，一聽遼東大都督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宦官，連做夢都會尖叫。

    是以，在車隊經(jīng)過鞍山驛堡時，蘭兒攜著細軟逃跑了。

    沈絡(luò)歡：“......”

    沒了貼身侍女，沈絡(luò)歡來了火氣，“孫啟昇。”

    “奴才在呢！”孫啟昇趕忙跑過來，見小公主悶聲不講話，試問道，“公主想出恭？”

    沈絡(luò)歡瞪他一眼。

    孫啟昇知道公主是因為蘭兒惱火，說來，車隊里誰都可以跑，唯有公主不可以，她所代表的是皇族的顏面。

    “要不，奴才讓您咬一口，發(fā)泄一下？”孫啟昇擼起袖子，露出一截手腕。

    沈絡(luò)歡拍開他的手，紅著眼眶道：“本宮才沒那么脆弱?！?/br>
    孫啟昇彎唇，年輕的面容浮現(xiàn)一抹笑意，“咱們公主寬容大度，不與蘭兒那賤人一般見識，蘭兒有您這樣的主子，是她八輩子修來的福氣，可惜她不惜福，以后必定吃苦頭?！?/br>
    不是孫啟昇嘴毒，而是明白一個道理，宮里的嫩芽沒了潤雨滋養(yǎng)，很快就會干枯。

    沈絡(luò)歡就著他遞來的錦帕，擤了一下鼻子，因天氣寒冷，挺翹的鼻尖泛起淡淡的紅，“老孫，你覺不覺得我們中計了。”

    “這話怎么講？”

    沈絡(luò)歡回憶起途中所見，素手輕拍膝頭，“或許，韃靼和瓦剌根本沒有動作，是顧鈺故意放的假消息。”

    孫啟昇不是沒有這種猜測，但弄不懂顧鈺的目的，單純只是為了索要糧餉和人質(zhì)嗎？不怕激怒皇家，引來殺身之禍嗎？

    沈絡(luò)歡自然也是這么忖度的，才沒有停止前行，可愈接近遼陽，愈不淡定，種種跡象表明，她被顧鈺坑了的可能性很大。

    如果戰(zhàn)亂是顧鈺刻意制造的假象，那他的目的只有一個——想要得到她。

    想到此種可能，沈絡(luò)歡不寒而栗，騰地站起身，“不行，咱們不能進城?！?/br>
    孫啟昇拍了一下大腿，“誒呦公主，咱人都到了顧鈺的地盤，說不進城，會不會......？”

    恰有冽風吹來，沈絡(luò)歡渾身哆嗦，攏好氅衣轉(zhuǎn)身就走，脆而甜的嗓音響在黑漆漆的夜色中，“眾將聽令，即刻啟程回朝！”

    眾人驚訝不已，只見小公主提著裙裾，小鹿一樣躍上馬車，狠狠拍了一下趙修的兜鍪，“快駕車，二愣子。”

    與旁人的反應不同，趙修扶正兜鍪，拿起馬鞭立即駕車。在他的意識里，公主是天，不可違抗。

    眼看著公主車駕起行，其余人即便心里打鼓，也不得不跟著離開。隊伍浩浩蕩蕩，于夜色中梭行。

    沈絡(luò)歡挑開窗帷，探頭看著遼陽城方向，心中疑團重重，這座千年古城，因顧鈺的存在變得神秘陰森。

    倏地，一支響箭劃過，“砰”地一聲炸開在墨空中。

    馬匹受驚，揚起前蹄，發(fā)出嘶鳴聲。侍衛(wèi)們忙著安撫馬匹，沒有注意到隱藏于灌木叢中的一道道黑影。

    可沈絡(luò)歡注意到了，一瞬間心提到嗓子眼，催促趙修道：“快，再快點?！?/br>
    趙修同樣注意到了埋伏，剛毅的面容泛起肅殺，握著韁繩的手慢慢收緊，發(fā)出指骨的咯吱聲。

    “嗖！”

    “嗖嗖！”

    幾支響箭自灌木叢射出，在高空中綻放。有行軍經(jīng)驗的人都知道，這是對方在給同伴釋放暗號。

    沈絡(luò)歡數(shù)了數(shù)響箭的數(shù)量，一十七支，而她的隊伍剛好一百七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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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此時，灌木叢中的黑影點亮火把，如排兵布陣，將車隊團團圍住。

    火光點亮夜色，沈絡(luò)歡瞧見身著環(huán)鎖鎧的衛(wèi)兵們堵在路口，一字排開，面無表情。

    他們就是鐵血戰(zhàn)甲、所向披靡的悍威軍？

    傳聞顧鈺的母親李氏是名將李霽的后人，而悍威軍的指揮使正是李霽。顧鈺為延續(xù)悍威軍的軍魂，將由他直接統(tǒng)領(lǐng)的隊伍命名為悍威軍。

    不過也有人說，顧鈺效仿劉皇叔，以母親是李霽的后人為噱頭，行了沽名釣譽之事?？煽v使眾說紛紜，顧鈺的這支軍隊已然成為大楚最為強悍的精銳，威震四方。

    猶如步入甕城，沈絡(luò)歡無處可躲，索性緘默不語，等對方先開口。

    環(huán)鎖將領(lǐng)單膝跪地，隆重地行了君臣禮，“悍威軍都督同知方勁一，攜眾將士參見嘉寧公主！”

    眾人齊齊跪地，氣勢磅礴，“卑職等參見嘉寧公主，公主萬福金安！”

    車廂里，沈絡(luò)歡郁悶至極，依然閉眼不講話。

    孫啟昇和趙修拿捏不準公主的心思，對視一眼，趙修隔簾問道：“公主是否要接見他們？”

    沈絡(luò)歡閉眼問道：“老趙，若是硬闖，你有幾分把握？”

    趙修英武異常，若是單打獨斗未必會輸，加之護主心切，堅定道：“若是棄卒保車，卑職可以帶公主離開?！?/br>
    至于車隊，只能舍棄。

    孫啟昇也道：“公主猜測的沒錯，顧鈺在此設(shè)下眼線，乃反常之舉，其必有妖。眼下，我等先護送公主離開?！?/br>
    自古敗北，要么狡兔三窟，東山再起，要么窮途末路，任人宰割，沈絡(luò)歡此刻的感受是后者。這里為遼東地界，山路崎嶇綿延，水路波濤洶涌，官道追兵已至，她能躲去哪里？

    見公主遲遲沒有開口，都督同知方勁一請示道：“我等奉大都督之命，恭迎公主入城，請公主下令掉轉(zhuǎn)車隊方向，即刻進城?！?/br>
    沈絡(luò)歡深吸口氣，盡量讓自己保持冷靜，隔簾問道：“朝廷的車隊到此，顧鈺不親自迎接，本宮想知道，他人在做甚？”

    方勁一愣了一下，道：“大都督在隨軍實訓cao練?！?/br>
    “大晚上？”

    “是?！?/br>
    沈絡(luò)歡抿唇，他們當她是傻子嗎？有cao練的精力，為何不帶兵出征，擊退外敵？

    她挑開車帷，拿出金枝玉葉的威嚴，淡聲道：“去給本宮帶個話兒，就說顧鈺不現(xiàn)身，本宮不進城?！?/br>
    第3章 男主出場

    夜深闃靜，錯落有致的總兵府內(nèi)，丹楹刻桷、雕欒鏤楶，一人立于畫棟廊道內(nèi)，觀賞著覆雪的花園，頗有閑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