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節(jié)
“同我講一講她吧?!?/br> 這句話聽得裴知惜一身冷汗,她心頭狂跳,勉強(qiáng)擠出一個笑道:“她是...” “你當(dāng)日扮作櫻桃,與她相處數(shù)日,該是還記得的?!?/br> 離淵的語氣很是平淡,這話卻像驚雷一般炸響在裴知惜耳邊,她腦中只有一個念頭,尊上都知道了... 裴知與此時才明白過來,尊上壽宴當(dāng)日闖入的女子,竟是早有預(yù)謀,而自家meimei明明察覺,卻還敢替其隱瞞! 裴知與垂頭,率先道:“請尊上責(zé)罰!” 這種事,若是不被尊上察覺還罷,如今被當(dāng)面指出,卻是難以交代。 離淵只對裴知惜道:“若非是她,你以為,今日自己還能坐在本尊面前?” 裴知惜心中一寒,好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訥訥道:“是...” 既然尊上已經(jīng)知道,她最好不要再裝傻,一五一十交代便是。 * 藥王谷,木知謠等人帶著重傷的容遲趕回之時,驚動了宗門上下。 畢竟是容遲自己愿受司擎三劍,而藥王谷又理虧在先,眾長老弟子在此般情況下,除了嘆息一聲,也無話可說。 木天青得了消息,立時趕到容遲居處,看見床榻間面色蒼白,昏迷不醒的弟子,神情悲慟。 當(dāng)日藥王谷所為,終究還是公諸于天下了。 木天青一生濟(jì)世救人,未曾求過回報,清名遠(yuǎn)揚天下,受世人敬仰。 他此生唯一于心有愧之事,便是為了延續(xù)女兒性命,強(qiáng)行取下金丹破碎的謝微之三滴心頭血。 挾恩以報,有失醫(yī)德。 木天青所為,其實是在用謝微之的壽命,換自己女兒的壽命。 他心中深懷愧疚,謝微之卻沒有給藥王谷補(bǔ)償?shù)臋C(jī)會,就此消失,原本光風(fēng)霽月的容遲,在一日日的愧疚與悔恨折磨中,成了世人口中活人不醫(yī)的刻薄藥尊。 最疼愛的小弟子如此,木天青自然痛心不已。 沒想到她還活著,沒想到她竟是太衍宗司命一脈弟子,這樁叫木天青掛懷數(shù)百年的往事,終究是人盡皆知,自此,一世清名盡喪。 木天青苦笑著搖頭,世間之事,果真是因果循環(huán),報應(yīng)不爽。 他用靈力為容遲療愈傷勢,直至靈力耗盡才收回手,起身之時心神俱疲,身形有些搖晃。 “阿爹...”木知謠立刻上前扶住他,滿眼擔(dān)憂。 木天青對她安撫地笑了笑,啞聲道:“無妨,阿謠,你三師兄此番傷勢甚重,這些日子還要你與眾弟子細(xì)心照顧著才是?!?/br> “阿爹放心,”木知謠看了一眼榻上遲遲不醒的容遲,哽咽道,“師兄他...也都是因為我才...” “阿爹也是因為我...”木知謠說不下去了,淚珠在眼中打轉(zhuǎn)。 從太衍宗回來的一路,木知謠實在聽了不少風(fēng)言風(fēng)語,許多人都嘲藥王谷假仁假義,挾恩以報,行事下作,偏偏她阿爹的確是為了她取了謝微之三滴心頭血,這些話她連反駁也不能。 “若是...若是我沒有生來體弱就好了,阿爹就不會為了我取她三滴心頭血,三師兄也不會這么痛苦...” 如果木知謠不是必須要有三滴阿修羅族心頭血做藥引,如果容遲沒有恰好救了謝微之,如果謝微之不是阿修羅一族血脈,但凡有一個如果成真,事情大約就不會走到今日地步。 可這世上從沒有如果。 木天青安撫地摸了摸女兒的額發(fā):“這如何怪得了你呢?天命如此,我等也不過掙扎求生。” 天命如此啊—— 走回陶然居的路上,木天青望著天際,陽光落在他灰白的發(fā)上,顯出幾分蒼老枯槁。 ‘藥王谷的名聲,都?xì)г谀闶种辛?!?/br> ‘到了九幽黃泉,你如何還有臉面對歷代祖師?!’ ‘木天青,你算什么醫(yī)者,你就是個卑劣的小人!’ 無數(shù)道聲音在耳邊響起,木天青閉上眼,默念清心訣。 早在他違背本心,明知謝微之金丹破碎,仍舊取下她三滴心頭血之時,便已生了心魔。 第96章 瓊?cè)A地宮 陶然居, 丹房之中。 木天青推開門,藥草的芬芳充溢室內(nèi),正中丹鼎里, 五彩光華流轉(zhuǎn),丹藥還未成形, 但就其泄露的一點氣息便可知其品階不低。 盤坐在丹鼎前,木天青抬手催動靈火,繼續(xù)煉制丹藥。 這枚九品回天丹, 他已經(jīng)煉了數(shù)月。 太衍宗掌教繼任,木天青同青松真人交好, 本應(yīng)親去道賀,也因為回天丹煉制到了緊要關(guān)頭未能成行。 額上滲出點點冷汗,木天青全神貫注,絲毫不敢分心。 當(dāng)今修真界,還未曾聽說過有誰能煉制九品丹藥, 身為藥王谷掌門的木天青,也只成功煉制過八品丹藥。 神念cao縱著靈火,精確到極致,然而就在這一刻, 異變陡生。 不知哪一步出了差錯, 泛著五彩光華, 眼看要成形的丹藥, 急速轉(zhuǎn)動,最后失去了所有光華, 黯淡地躺在丹鼎之中。 木天青被迫收回神念,唇邊緩緩流下一絲血線,原本挺得筆直的腰背也佝僂下來。他灰白的發(fā)再無一點光澤, 像是一瞬間被抽空了所有精氣神。 “這便是天命么...”木天青垂頭苦笑。 “當(dāng)真...再無轉(zhuǎn)圜的余地了?” ‘不,還有——’一道尖細(xì)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你知道的,還有一個辦法,能煉成回天丹——’ 木天青皺起眉,再度默念清心訣。 ‘你當(dāng)真不試試?你難道不想活么?’惡魔在他耳邊低語。 木天青的眉頭越皺越緊,神情現(xiàn)出痛苦掙扎之色。 回天丹煉制失敗,他遭受反噬,本就心神動蕩,此時心魔再起,已是無力抗衡。 片刻后,木天青睜開眼,雙目全黑,他抬手,丹鼎中光芒黯淡的回天丹慢慢浮起。 * 月余后,東境。 謝微之同晏平生未曾用法術(shù)遁光趕路,一路走走停停,欣賞沿路風(fēng)光,甚是自在。 有晏平生在,謝微之便連腦子也不用動,這竟是她三百年多年來悠哉愜意的一段時日,心無掛礙,也不必?fù)?dān)心余生有限。 只是前日瓊?cè)A真人洞府出世一事傳得越發(fā)沸沸揚揚,皆因各大宗門弟子入其中后,至今還未有一人出。 如瓊?cè)A真人這般存在,她的洞府定有無數(shù)禁制陣法,便花個一年半載也未必能將內(nèi)里結(jié)構(gòu)琢磨清楚。唯一奇怪的是,月余來陸陸續(xù)續(xù)那么多人進(jìn)入其中,卻始終無一人得出。 “這倒有些意思。”謝微之若有所思道。 晏平生想了想:“瓊?cè)A真人已是數(shù)千年前的人物了,如今關(guān)于她的記載實在不多。在我看過的典籍中,多是說瓊?cè)A真人一心向道,不染塵埃?!?/br> “我想她既是這般性子,應(yīng)當(dāng)不會在自己的洞府中布什么殺局?!?/br> 晏平生此言,自然是為了寬解謝微之。 進(jìn)了瓊?cè)A真人洞府還未得出的,有云鸞和她帶去的數(shù)位司命一脈弟子。 謝微之偏了偏頭:“小晏,可愿陪我去那瓊?cè)A真人洞府走一遭,見識一下她的風(fēng)采?” 晏平生早已猜到她會這么說,口中只笑道:“求之不得?!?/br> 總歸她做什么,他都會陪著她。 謝微之尚在金丹之時,便有膽子闖北境魔宮,如今化神,又何懼去瓊?cè)A真人洞府走一趟。 她心中看重的人從來不多,云鸞恰好是其中之一。 瓊?cè)A真人洞府便在東境,謝微之和晏平生趕去,也未曾用太久。 “這瓊?cè)A真人的洞府,竟是一座地宮?!敝x微之倚著千機(jī)化作的青竹枝浮在空中,由上而下看去,只見空曠的平原之上,隱隱有陣法禁制的靈光透出。 瓊?cè)A真人的洞府被封印在地下,直到近日禁制松動,才重現(xiàn)人前。 晏平生御劍在她身旁,仔細(xì)打量著禁制,眉頭微蹙:“此處禁制,仿佛來源上古...” 謝微之點頭:“不錯,這些應(yīng)該都是上古時候流傳下的陣法禁制,只是上古禁制大多已失傳,一時倒瞧不出作用與命門何在?!?/br> “在地宮外圍,大約便是防御類的禁制吧。”晏平生道,并未察覺有何不妥。 謝微之看著陣紋,只覺其中幾道甚是眼熟,一時卻想不起來。 不欲浪費時間,她對晏平生道:“無論如何,先進(jìn)去瞧瞧再說?!?/br> 不知這地宮中是什么光景,將人都困住了去。 謝微之和晏平生飛身向下,禁制靈光閃過,兩人沒入地下。 地宮之中,卻并不像謝微之想象一般伸手不見五指,相反,墻壁上嵌著碗口大的夜明珠,將漆黑的地下照亮。 這里是入口處,兩尊石獅蹲在門口,高大的石門緊閉。 “瓊?cè)A真人如何要將洞府建在此處?”謝微之抬頭望著巍峨宮室,皺眉道,“此處靈氣并不算多么濃郁,她一心向道,如此有何益處?” 她實在覺得有些奇怪。 “許是此處,對她有什么特別的意義吧?!标唐缴Υ穑麄冇植蛔R得瓊?cè)A真人,如何能得知她心中想法。 既來之,則安之。謝微之猜不透瓊?cè)A真人想法,搖搖頭,也不再浪費時間,率先向前走去。 腳步聲回蕩在地宮之中,莫名顯出幾分陰森。 謝微之打量著四周,最后才將目光落在石門之上:“四處都是禁制,這門卻是尋尋常常一扇石門?!?/br> “看來瓊?cè)A真人,是并不打算阻攔后輩入此處?!标唐缴谒砼裕澳?,這洞府中真有她特意留下的傳承,以待來人?” “或許吧?!敝x微之側(cè)頭對他笑了笑,“若是她算出自己大限將至,的確有可能將自己的功法留在此處,以保傳承?!?/br> 修真界許多修士,的確最看重傳承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