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jié)
若是那樣,倒有意思了,裴知惜滿眼都是看好戲的戲謔。 “站住?!?/br> 正廳門口,在裴知惜要邁出門檻的前一刻,響起一道清風(fēng)朗月一樣的低沉嗓音。 裴知惜頭皮一麻,趕緊轉(zhuǎn)身,低著頭行禮道:“婢子,見過護法大人?!?/br> 整個人的氣質(zhì),立刻與溫軟怯懦的小侍女櫻桃一般無二。 裴知與一身青衣,衣袍下擺繡了幾簇青竹,面容清雅,唇邊噙著一點淺笑。他瞧上去不像殺人不眨眼的羅剎教左護法,倒像凡世手無縛雞之力的文雅公子。 “紅綃夫人的侍女,來我南院作甚?”裴知與含笑,緩步走到裴知惜面前。 “婢子,婢子是來給惜jiejie送點兒自己做的糕點的,這就要回去,婢子先告退了?!迸嶂дf完這句話,立時就要后退。 裴知與抬手擒住她的下頜,捏著她的臉將她拽回來:“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時候喜歡上用什么糕點了?!?/br> “痛痛痛!”裴知惜裝不下去了,扒拉著裴知與的手,惱道,“哥,你快放開!” 裴知與輕笑一聲,還是收回了手。 裴知惜揉著臉,嬌嗔著抱怨道:“哥,你最討厭了!” 裴知與坐在主位,拿起茶盞輕抿一口:“你扮作這丫頭的模樣,又想出什么幺蛾子了?” “哥,看你這話說得,我這叫,見義勇為?!迸嶂惖剿磉?,眼神狡黠。 “人家主仆的事,何須你來插手?!迸嶂c屈指敲了敲她的額頭,“就你最愛多管閑事?!?/br> “魔宮里實在無趣,我當(dāng)然要為自己尋些樂子來瞧瞧。”裴知惜沖他眨眨眼。 裴知與不由失笑:“別太過分,不管怎么說,她總歸是尊上的夫人,便是尊上不怎么看重她,那也不是誰都能踩一腳的。你若是鬧得太過分,到了尊上面前,我可不會為你開脫?!?/br> “放心吧,哥,我可有分寸了?!迸嶂е?,她哥這意思,便是不管這事了。 “那我就先走了?”裴知惜又道。 裴知與點頭,她腳步輕快地走了兩步,又回過頭:“哥,你可知道,尊上為什么把那個紅綃留在身邊么?” 那位紅綃夫人,除了生得好看,真是一無是處。 “小丫頭,不該你過問的事,便不要多問。”裴知與似笑非笑,“尊上他老人家的心思,如何是我們可以揣度的?!?/br> 裴知惜向他嘟嘟嘴,扮了個鬼臉跑了出去,只留裴知與看著她的背影失笑。 * 魔尊離淵所住的宮室,在一片皚皚白雪之中,數(shù)名戴了鬼面的黑衣護衛(wèi)守在周圍,脊背挺得筆直。 一道遁光自天邊閃現(xiàn),不過瞬間便到了宮室之外。 眾鬼面黑衣護衛(wèi)齊齊下拜,震聲道:“恭迎尊上歸來!” 玄黑色的衣擺拖在雪中,甚是顯眼,來人踩著霜雪,向?qū)m室內(nèi)去。 “讓紅綃,來見我?!?/br> 第58章 這世上,我要走,沒人攔得…… “夫人, 此行可有收獲?” 南院門口,仍是櫻桃模樣的裴知惜,笑瞇瞇地看著謝微之道。 謝微之毫不躲閃地點點頭:“不錯。我見你方才是往正院去了, 看來,你的事也辦得差不多了?” 兩人相視一笑, 誰也沒有落在下風(fēng)。 裴知惜越發(fā)覺得有趣,頂著紅綃臉的這個女子,可比她好玩兒多了。不知道她混入魔宮想做什么? 以前也有些不知死活的家伙混進來, 最后都被尊上發(fā)現(xiàn),抽筋扒皮, 一個比一個死得難看。 希望這一個,能遲一點,好叫她多找點兒樂子。 這魔宮之中,平靜太久,就像一潭死水, 也該起些波瀾了。 裴知惜眸中幽光浮動,入羅剎教的,有一個算一個,都不是什么好人。 若非魔尊修為通天, 根本不可能鎮(zhèn)壓下手下一群邪道出身的魔修。倘若有一日, 魔尊離淵重傷, 如今在他面前恭恭敬敬, 乖順得像條狗一樣的北境三十六域勢力,便會立刻蜂擁而上, 爭搶著撕咬下他一塊rou。 “婢子這便服侍夫人回去了。”裴知惜上前,扶住謝微之的手,或許已是心照不宣, 也不再像前一日那般聒噪多話。 兩人出了南院,便向飛仙閣去。 誰知才到門口,一身玄衣的女子站在門前,看見兩人,眉頭緊鎖,語氣中帶著責(zé)怪道:“你們?nèi)チ撕翁???/br> 叫她等了這許久。 這人是誰?謝微之暗暗打量著女子,她生得只算清秀,一身肅殺之氣凜冽,看向自己的眼神,帶著一股輕蔑的高高在上。 “我家夫人方才出去逛了逛,這才回來呢!”裴知惜憨憨笑著,“jiejie不在尊上身邊侍奉,來飛仙閣做什么呀?” 玄衣女子淡淡哼了一聲:“尊上有令,傳紅綃夫人前去覲見?!?/br> 她的眼神很復(fù)雜,像輕蔑,又夾雜著幾分難言的嫉妒。 謝微之眼皮一跳,她不會這么倒霉吧? 裴知惜心中也是一突,而后笑著問道:“尊上不是出門了么?何時回來了呢?” 玄衣女子冷聲道:“尊上行跡,也是你能窺探的?!” 裴知惜暗自冷哼一聲,礙于現(xiàn)在自己扮作櫻桃,并不能立時回懟。 只是可惜,她好不容易發(fā)現(xiàn)一個有趣的人,恐怕馬上就要沒命了。 裴知惜入羅剎教幾百年,還從未見過,誰有本事蒙騙尊上。 謝微之比裴知惜想象的,更冷靜許多,她懶懶笑著:“行,他要見我,我去便是。” 昨夜她細(xì)細(xì)問過紅綃,她這個魔尊唯一夫人,和魔尊離淵,根本算不得多么親近。 且不說魔尊一年到頭大半時間都不一定在魔宮之中,便是在,也大都閉關(guān)修煉,紅綃等閑見不了他幾面。 堂堂魔尊夫人,一年見自己夫君的次數(shù),一只手也數(shù)得出,這簡直就是同守活寡也沒區(qū)別了。 換言而之,紅綃和魔尊離淵,算不上熟。 紅綃對離淵就是典型的單相思,只要提起他,就是一副情竇初開的少女模樣,容不得別人說他一句不好,也看不得別的女子近他一分。 要演起來,還不算太難。 “等等!”玄衣女子皺眉道,“你又想作什么妖?上回的教訓(xùn)還不夠么!你自己不想活,別連累我們!” 這又是什么意思? 裴知惜拉住謝微之的手:“jiejie消消氣,我這就帶夫人去換了衣裳,勞jiejie再等一等。” 不等玄衣女子回答,她拉著謝微之進了飛仙閣。 “這又是怎么一回事?”謝微之看著裴知惜合上門,也懶得再掩飾,直截了當(dāng)問道。 “你假冒人,一點功課也不做么?”裴知惜回頭,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明明是同一張臉,卻再沒有一點天真,反而透著一股邪氣。 謝微之抱著手,重重嘆了口氣:“形勢所迫啊...” 要不是為了駱飛白這臭小子,她何至于淪落至此。 裴知惜取出一件白衣,塞給謝微之要她趕緊換上。 “你家魔尊莫不是有什么怪癖,為什么一定要換白衣?”謝微之奇怪道。 “這我也不知道?!迸嶂Ы忉尩?,“不過每次尊上召見紅綃,都要她身著白衣,有一回紅綃著了紅衣,尊上大發(fā)雷霆,當(dāng)時侍奉左右的侍女護衛(wèi),都遭了難,連紅綃自己也被尊上禁足?!?/br> “神經(jīng)病啊?!敝x微之忍不住吐槽道,“你家魔尊真的腦子沒問題?” 裴知惜聳聳肩:“這你可以當(dāng)面問問他,前提是,你見了尊上之后,還有命在?!?/br> 她眼中是毫不掩飾的幸災(zāi)樂禍。 “怎么你說得,見魔尊一面,好像下刀山進油鍋一樣?!敝x微之換上白衣,向裴知惜挑眉笑了笑。 裴知惜眼中有一瞬的驚艷,雖然她很不喜歡紅綃,但也不得不承認(rèn),這張臉真是得天獨厚。 “比那還可怕?!迸嶂Ч室鈬樆5?,“惹怒了我家尊上,那便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就自求多福吧。” “說不定,我還真能全身而退呢?”謝微之繞了一縷長發(fā)在指尖,似乎漫不經(jīng)心道。 * 魔宮,焚心殿。 此處正是魔尊離淵平日起居的宮室,檐頂覆著一層薄雪,門口匾額上焚心殿三字張狂肆意。 “見過夫人?!笔塘⒌钔獾墓砻孀o衛(wèi)齊齊俯身,向謝微之一禮。 她面上帶著淺笑,一步步踏上臺階,素白的裙角蜿蜒至地面,融在雪中。 殿內(nèi)燃著暖香,水墨的屏風(fēng)擋在軟榻前,隱隱能看見榻上斜倚了一道修長的身影。 他一身玄色長袍,微闔雙眼,墨色長發(fā)垂下,和衣袍混為一體,隔著屏風(fēng),朦朧窺見一點不俗的容貌。 謝微之手指微微收緊,她在來時已經(jīng)用符文將自己的修為壓制在與紅綃一般程度。 合道期的修士,果然不凡。 屏風(fēng)外擺了一張琴,殿內(nèi)再沒有第三個人,謝微之自覺地坐在琴案后,指尖撫上琴弦。 按紅綃的說法,她每次見魔尊,都要奏一曲《春江花月夜》,聽完琴,便會被送回飛仙閣。 謝微之是真的不太明白了,說不喜歡吧,以魔尊離淵的身份,身邊只得紅綃一個名正言順的夫人;說喜歡吧,連見面的次數(shù)都屈指可數(shù),這算什么喜歡。 裴知惜也聽過紅綃的琴曲,便她并不善音律,也能聽出紅綃的水平,用平平無奇四個字就能概括。不說與大名鼎鼎的驚鴻仙子比,魔宮中隨便叫兩個婢女鼓琴,也未必會比她差。 這樣說來,那魔尊的品味還真是非同凡響。 謝微之一邊撫琴一邊走神,不就是彈一曲中規(guī)中矩的琴曲嗎,簡單。 熏香在室內(nèi)靜靜燃燒,煙氣繚繞而上,伴著叮咚的琴音,暖香熏人,叫人不由自主升起幾分睡意。 一曲畢,謝微之收回手,心道,差不多能蒙混過關(guān)了吧? 要是被發(fā)現(xiàn)了,那就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