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jié)
那時候,她只是太孤獨了。 往事已矣,那些事在謝微之心中,已經(jīng)是不值一提的微塵。 她放下了,他們卻還在執(zhí)迷。 不過——那又同她有什么關(guān)系。 黃昏時分,謝微之推開門走入院中,徑直走向小廚房,卻在門口停住腳步,若有所思地看向霜月居方向。 “怎么了?”小廚房中的蕭故見她不動,不由問道。 謝微之收回目光:“沒事,應該是我多心了。今晚吃什么?” “螞蟻上樹怎么樣?” “好主意?!敝x微之笑得毫無陰霾,白日之事仿佛并沒有在她心上留下痕跡。 第30章 看熱鬧不嫌事大 清晨, 謝微之打開房門,緩緩伸了個懶腰。 今日沒有陽光,天邊陰沉沉一片, 仿佛風雨欲來。 湖面沉滯,往常好動的游魚也不見躍出水面, 叫人瞧著,心里一陣發(fā)悶。 謝微之隱約聽見有嘈雜混亂之聲從墻后傳來,她皺了皺眉, 足尖微挑,便輕輕巧巧地落在墻頭。 她自上而下望去, 只見霜月居中,上陽的女弟子們擠在一處,圍著中間幾具同門的尸首或驚或怒,還有人壓低聲音啜泣,一片混亂。 謝微之心下一沉, 凝神細看。 上陽的女弟子多是年華正好,修為在煉氣、筑基、金丹之間,到了元嬰期,要么外出游歷尋求突破, 要么已經(jīng)擔任書院長老、先生等職位。 可眼前躺在地上的幾具尸首, 形容枯槁, 長發(fā)灰白, 仿佛垂暮的老嫗,如果不是她們的臉龐輪廓依稀可以讓同門辨出模樣, 又是一身書院弟子服,恐怕誰也不敢確定她們的身份。 她們這般,像是一夜之間耗盡原本幾十年的生命而亡。 上陽書院之中, 竟是混進了邪修么?! 以掠奪他人生命力修煉的,是為眾多正道修士所不齒的邪修。 謝微之當然也對邪修沒有任何好感,只是這世上總有許多人不愿刻苦修煉,妄圖尋找修煉的捷徑。 沒過多久,湛晨帶著執(zhí)法弟子匆匆趕來,他神色嚴肅,先揚聲安撫眾女弟子,言道會徹查近日來往上陽的一干人等,并加強霜月居、白露居各處巡查,一定會抓住那個敢暗害書院弟子的邪修。 他雖然有時候腦子不太夠用,但作為上陽首席,分內(nèi)職責向來做得很好。他這番表明態(tài)度,大家惶惶不安的心總算暫時放了下來。 “此事我會上稟大師兄,刑律院一定會在最短時間抓住這個膽大妄為的邪修!”湛晨示意執(zhí)法弟子將幾具尸首帶走。 “怎么了?”蕭故捧著一碗粥跳上墻頭,站在謝微之身邊,一邊問一邊喝了一口白粥。 “出事了?!敝x微之微微抿著嘴角,“上陽書院混入邪修,有幾名少年弟子遇害,尸首面容枯槁,狀若老嫗。” 蕭故頓住了手:“可能看出是什么功法。” 他的表情并不好看,幾個年華正好的女修就這樣丟了性命,實在是一件讓人嘆惋的事。 “不知道?!敝x微之回答,有不少邪門功法都有這般作用,僅憑幾個上陽女弟子的慘狀,她還不能確定邪修來歷。 不知為何,謝微之突然想起自己昨晚感受到的那股有些異樣的妖氣,這其中會不會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 只是上陽之中有許多妖族和半妖,有妖氣本就是正常的,也可能是她多心。 “你想到什么?”蕭故見謝微之若有所思,便問。 謝微之搖搖頭,沒有多說,這不過是她的感覺,沒有絲毫依據(jù)。 這日之后,上陽開始盤查目前所有暫住于書院之中的散修,住在尋芳苑的謝微之和蕭故,能明顯發(fā)現(xiàn)霜月居周圍的執(zhí)法弟子多了不少。 但是那個害死了數(shù)名女弟子的邪修,并沒有被抓獲。 三日之后,有兩名散修在自己院中遇害,一男一女。 如他們這樣暫住書院聽課的無名修士,大都獨來獨往,便是三五日不出現(xiàn),也沒有人會發(fā)現(xiàn)。 這兩名散修,還是上陽執(zhí)法弟子為了清點外來人口,以便一一排除嫌疑人上門,這才發(fā)現(xiàn)了他們已經(jīng)丟了性命。 這二人的死亡意味著,那個邪修的目標,不僅是女子。 消息被湛晨暫時壓下,書院之中已經(jīng)人心惶惶,這種情況下再傳出死訊,會引起更大的恐慌。 上陽暗地里的排查更加大了力度,大概確定了一個范圍,也未曾透露絲毫,一切暗流都隱藏在平靜的水面之下。 不過這些事同蕭故和謝微之的關(guān)系并不大,兩個人住在尋芳苑中,一如往日,那邪修顯然沒有不長眼到對他們動手。 “葉靈師姐,你回來了!”小徑上,有少女激動地喚了一聲。 謝微之提著酒壇的手一頓,從樹上向下看去,那面色有些蒼白的,正是當日的跋扈少女葉靈。 葉靈對著少女們笑笑,意外透出些許清冷。上陽玄風洞乃歷練之所,其中遍布風刃,葉靈被罰囚于此十五日,而她不過煉氣修為,肯定吃了不小苦頭。 眾多女孩子們圍著葉靈嘰嘰喳喳,這個闖入南宮月小院,要鞭笞同門的姑娘,竟然意外地人緣不錯。 謝微之有些驚訝,因為她看得出,這些女孩兒們,竟然是為了葉靈回來真心高興的。 她原以為,如葉靈這般行事,哪怕會有人因為她的家世天賦擁簇在她周圍,也未必有幾分真心。 可如今看來,倒與她猜想的并不一致?;蛟S當日之事,并非只是欺辱同門那么簡單。 謝微之也并不后悔自己所為,她行事從來但求無愧于心,冷眼旁觀葉靈鞭笞南宮月,她做不到。 謝微之捧起酒壇豪飲一口,上陽之中的邪修還未抓住,但近些日子并未流傳出再有受害者的消息。 人的忘性向來是很大的,當日那幾名受害女弟子死狀帶來的驚懼慢慢散去,上陽中很快換了新的談資。 邪修之事,好像在湖中投入一枚小石子兒,除開最初落下時濺起的幾圈漣漪外,再無余波。 一只通身透明,唯有雙翼光華閃爍的蝴蝶振翅而來,落在謝微之臉側(cè),盤旋不去。 這是修真界常用的傳訊手段之一。 誰會給她傳訊?謝微之微微疑惑一瞬,指尖點在蝶翼上。 是子書重明,他傳訊,請謝微之往湖上畫舫一敘。 謝微之不由輕嘆口氣,說不清心中是何情緒。麻煩,真是太麻煩了。 這就是她不想和他們相認的緣故,有些事,既然已經(jīng)做下,又何必后悔。 謝微之漠然地想。 或許不管是明霜寒,還是小書生清風,亦或是容遲,在她心中其實都沒有那么重要。 所以她可以輕易地放下那些感情,將他們拋在腦后。 這兩百多年間發(fā)生的所有事,謝微之都不曾后悔過,在她心里,他們其實并不欠她什么。 因為若是有仇,她一般當時就報了,就像明霜寒心口那一劍。 可是這些人好像不這么覺得。 她不曾怪過誰,她只是…有些傷心罷了。 謝微之躺在樹上,重重嘆了一口氣。赴約很麻煩,可如果不赴約… 想想說不定會親自上門的子書重明,嘖,更麻煩了。 兩相權(quán)衡取其輕,她還是乖乖去赴約吧。 再等一等,等結(jié)丹之后,借蕭故避過天道雷劫,她就可以徹底脫身了。 不過這種遭罪的事,怎么能只她一人上。謝微之勾起嘴角,笑得像只搖晃著大尾巴的小狐貍。 一刻鐘后,蕭故手腳并用抱著樹:“他請你去赴宴,你干嘛非得叫上我啊!” “你是我哥哥,你不陪我誰陪我?”謝微之拽著他的衣襟。 “我能不當這個哥么?”蕭故眼神真誠,發(fā)自內(nèi)心地問。 “便宜你都占了,當然要負起責任來?!敝x微之理直氣壯,她比蕭故大了快兩百多歲,叫他一聲哥,他分明是占了大便宜。 蕭故苦著臉:“我叫您一聲姑奶奶,您放過我成不成?” 謝微之見威逼不成,那便只有利誘了:“你陪我去赴宴,改日我陪你潛湖抓龍紋鯉?!?/br> 蕭故微微有些意動:“上陽附近的湖中,竟然有龍紋鯉?” “前些天無意發(fā)現(xiàn)了它的蹤跡?!敝x微之抱著手道,不過以他們筑基的修為,龍紋鯉抓起來實在不容易,謝微之懶得動彈。 “你陪我去赴宴,我陪你抓龍紋鯉,公平吧?” 蕭故伸出一只手,和謝微之對掌一擊。 成交! 萬頃碧波之上,一艘精巧的畫舫飄蕩在水面上,冰紫色的薄紗在風中飄揚。湖岸邊,泛黃的樹葉飄落,蕩在水中,慢慢飄遠。 謝微之和蕭故走上畫舫,走入船艙,其內(nèi)擺著幾張桌案,放著酒水靈果,子書重明坐在主位,見了蕭故也不覺得意外。 “見過符尊?!敝x微之和蕭故雙雙俯身行禮。 “不必多禮?!弊訒孛魈?,示意兩人先坐。 來都來了,兩個人也就從善如流,依言尋了一張桌案坐下。 “嘗嘗這些靈果,是書院弟子自己種植?!弊訒孛饔值馈?/br> 書院弟子種下的靈果靈草等等,都可以上交,兌換在書院內(nèi)部流通的積分。 謝微之瞧他一眼,不知他究竟想做什么,也不客氣,抓了枚靈果咬了一口。 好像也沒什么特別? 子書重明抬起酒盞:“請——” 他一飲而盡。 謝微之和蕭故便下意識也舉起已經(jīng)斟滿酒液的酒盞,對他回禮,也將一杯酒全數(shù)飲下。 忽然,謝微之的酒盞落在桌案上,她皺著眉,立時改為盤坐,閉眼運轉(zhuǎn)靈氣。 蕭故一驚,看向子書重明,語氣微微透出些不善:“符尊,我meimei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