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耳邊突響起的聲音嚇了一跳，于是立刻朝旁邊跳了一步，警戒著四周。

    “別害怕，是我?！币粋€回頭，那曾配合石苓人“施法”保安正帶著僵硬的笑意望著我。

    我松了口氣，四處打量，還好樓道內(nèi)房間里的小燈開著，有點光照到我們這邊，完全黑漆漆的，我可不敢和一個陌生人在這。這是貝杜蘭的消失之處，何況孤男寡女，萬一他有個賊心，我一個弱質(zhì)女流會很吃虧的。

    不過聽馬大夫剛才講過，這挺安全的，不用怎么擔(dān)心，這片保安素質(zhì)不錯，招人的時候就要求他們必須脾氣不錯，有責(zé)任心，能忍還能挨“打”，就是年輕了點，有時也愛幻想。更重要的是醫(yī)院里有防備醫(yī)鬧等突發(fā)事件的監(jiān)視器和火災(zāi)警報器，雖然除了試驗時還沒報過警。

    我發(fā)現(xiàn)石苓人在旁邊站了很久，很專注的樣子。莫非他最近遇到什么不順心的事，有什么不好跟別的人說，一個人蹲在那解悶?？刹幌癜。矣惺裁春昧牡?？

    “嗨，您是那位石大師的女弟子吧，我知道你們這些大師的女弟子都是天賦非凡，不是九幽絕脈就是有夙世冤業(yè)，最能吸引奇奇怪怪的東西。我告訴你呀，”年輕保安神神秘秘地走到我跟前，頭垂下來跟我說，“我有個新發(fā)現(xiàn)，可沒有人愿意聽我說。我要讓你見識見識，你可別不敢啊?！?/br>
    看他的樣子，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新大陸，難道說發(fā)現(xiàn)了貝杜蘭的蹤跡，我的心砰砰直跳：“你說吧?！?/br>
    “你敢待會就別叫啊。我先給你提個醒，其實對你們這些人而言，這是一種挺正常的現(xiàn)象，但你看后別像兔子一樣鉆窩找不著北了?！?/br>
    “我就不信，正常的現(xiàn)象我就會怕成那樣。”我跟著保安往南邊走過去看?？雌饋砟呛拓惗盘m無關(guān)，但我還是有些心虛，緊緊地抓住了口袋里的手機，按住了石苓人的號碼，離開他，真怕要落入虎口似的。

    “你看啊，那電纜井井蓋的地方，有藍藍的光，瞅仔細了，嚇了一跳罷。”

    夜幕低垂，光線暗淡，我站著看，一下也看不出什么來，于是蹲下來，定了定神，果然有藍光，一串一串的，撲哧往上冒出來就消失了，比火柴光要小得多了，有的就是幾個藍色星光?！斑@是什么啊？有什么稀奇的，你給我講講?！?/br>
    年輕的保安拉我往里移了點，生怕我害怕跳下去。我一皺眉，雙手推開了他。

    “果然那個謠言是真的呢……”

    年輕保安抱住自己的肩膀，故意用顫抖的嗓音說道。

    “謠言？”

    “就是軍區(qū)總院鬧鬼的事?！?/br>
    我”喔”了一聲，興趣缺缺地答復(fù)。

    于是他露出了泱泱的表情，“噓，你聽好了，這是——鬼火?！?/br>
    年輕的保安推了一下眼鏡，對我使個眼色，大概想用目光表達出自己隱藏的才能吧，但在我看來，比較能接受他是被干掉的眼屎刺到眼睛了。

    “這就是鬼火啊，鬼在哪里??？”我鎮(zhèn)定自若的問。膽小的人對鬼怪、墳地是一律害怕的，如果是之前的我，哪怕只聽到這樣的詞匯，也會起雞皮疙瘩。但年輕的保安顯然沒察覺我的不耐煩，表功似地說。

    “我說你害怕吧。我剛才就跟你說了，甭急著否認，這不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嘛，我跟你說，這東西白天是看不見的！要不是我值夜班也沒發(fā)現(xiàn)！別的城市人認不出來，我見得比較多，我們村后墳地里就有?！彼坪跸Ｍ衣牭綁灥啬芏哙乱幌?，可惜我哭笑不得。

    “沒有什么鬼，這是一種正?，F(xiàn)象?！蔽夷７率呷说臉幼幽托牡亟o他科普，“通常所謂鬼火，是由于天氣干躁，地下的磷聚集，外界的溫度達到一定高度就會自動燃燒。這些磷是由地下的人和動物的尸骨化解產(chǎn)生的，一般新墳地都有這樣現(xiàn)象……”我心里補充一句，還有的是石苓人這種家伙裝神弄鬼的結(jié)果。由于發(fā)生太多事情，所以一時忘了；石苓人一開始介入的理由，正是因為受我請托調(diào)查靈異現(xiàn)象的關(guān)系。但現(xiàn)在，我不知道是人還是鬼更可怕！

    “停，打住，別說我鄉(xiāng)下人見識少，這里雖然是醫(yī)院，又不會埋什么死人的，怎么會有鬼火呢?！?/br>
    “我沒有說過光死人有這玩意兒啊，我剛才說動物也有啊。你想啊，這不是一個電纜井嗎，肯定有嚙齒類動物在地下打洞，或餓死或老死在下面，不很正常嗎？何況，這是醫(yī)院，廢棄物很多，會打洞的動物很多呢。所以呢，我說呀，這太正常了，你就把它想像成藍色的打火機，就不會害怕了?！?/br>
    如果石苓人在，哪怕說的完全沒有理，其他人只有洗耳恭聽了。但我說來就沒有這種附加效果，那保安急眼了：“什么嚙齒類、什么磷光的！這就是鬼火，我小時候見得多了，別想著蒙我，你們是打算等我走了叫人來斬妖除魔賣錢是不，別以為鄉(xiāng)下人好糊弄！”

    “隨便你！”我站起身來，再看了幾眼鬼火，經(jīng)過了這一系列事件，我現(xiàn)在的確不怎么怕怪力亂神之物了，偶爾幾個藍星，嚇不到我，只是想不到那個電纜井里“死老鼠”還挺多，醫(yī)院的伙食挺有油水啊。

    保安大概覺得是忽視了，不依不饒的跟在我身后，“我說你們可別想過河拆橋，這鬼火只是小頭，我和一幫兄弟在軍區(qū)總院干了三年保安，什么神神鬼鬼的東西都逃不過我的眼睛，你們斬妖除魔吃rou，我提供線索喝湯不過分吧！”

    我心中一動，他在軍區(qū)總院干了三年保安，那有沒有可能見過貝杜蘭呢？

    我斟酌著問了他幾句，很可惜他對此一無所知，想想也是，貝杜蘭的被墮胎，她家人為了守秘肯定是嚴防死守，怎么可能被這樣一個多嘴多舌的保安知道。

    保安看我意興闌珊，大概覺得自己的職業(yè)信譽遭到了質(zhì)疑，激動得吐沫橫飛：“我從小是村子里出了名的膽大，又在軍區(qū)總院沒日沒夜干了三年保安，人的事情我也許是不知道，可是妖魔鬼怪的事情問我準沒錯！我今天不要錢也要分說明白，今天你們來捉鬼，我就知道這軍區(qū)總院的事情發(fā)了！我跟你說，這醫(yī)院自來是陰陽兩界牙齒……那個犬牙交錯的地方，特別是軍區(qū)總院據(jù)說過去是萬人坑，這里風(fēng)水不好是眾所皆知的，發(fā)生過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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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一個女性的角度看，接下來保安所告訴我的故事，充分說明了年輕男性的自尊心是多么的好強烈！不知道是因為情緒激動，還是文化水平不高，他的敘述夾七纏八，里頭有自己或周遭保安好友碰到的真實體驗；也有從保安朋友的朋友聽來、根本是都市傳說的故事；或類似下水道碎尸案一般，醫(yī)院七大不可思議的傳說報告；也有多半是從電視或廣播聽來的似曾相識故事——其中還有他自己進行攝魂捉鬼的故事、從住院老干部處聽來的世界背后秘密等，這些小道消息是那樣多，有些聽了讓人毛骨悚然，但更多地聽來就像拙劣的地攤小說。譬如：

    “你聽說過那個手提兩把菜刀上街亂砍人的武瘋子嗎？他就是在軍區(qū)總院看的病。聽說他原本只是輕度抑郁發(fā)作，精神狀態(tài)并不是很好但神志清楚，可是在接受診療時，老說窗戶有眼睛，正盯著他看。大夫當(dāng)時忙著下班，聽到他的話很不耐煩，結(jié)果他毫無所獲地回去，心情也激動起來。隔天早上就行兇殺人了?！?/br>
    “有個小學(xué)班主任在自己的房間暈倒……那個老師大概是加班太多，被送進了醫(yī)院，大夫說只要恢復(fù)得快一周就能出院。可是他醒過來就見人就說著那病房里出現(xiàn)游魂。和保安吵鬧著的時候啪的一下倒下來了，聽說他不停地重復(fù)吐血而死，原因不明。讓醫(yī)院賠了好大筆錢，我們也集體扣工資，晦氣！”保安吐口唾沫。

    我忍不住插話道?！澳菢幼雍芷婀职?。不會是什么傳染病吧？你沒聽過出血熱、埃博拉病毒什么的嗎？”

    “是吧？”保安嘀咕一聲，“不可能啦，否則那些達官貴人怎么敢于住進來？而且在我們這間醫(yī)院里，好像還發(fā)生了其他奇怪的事情。不只是傳說，是我和兄弟們親眼所見，包括原因不明的疾病啊、醫(yī)療事故和施工意外啊之類的事情像山一樣多！

    我有個女票，就是女朋友，是開救護車的，她曾經(jīng)有一次夜里回來在停車場的車里打個盹，半夢半醒之間看到奇怪的事情發(fā)生了。她看見一輛沒有標志的救護車，開出去又開回來時。有個白衣女子居然身輕如羽地從車頂跳下來，跟著那個醫(yī)生坐上電梯返回軍區(qū)總院，她驀然驚醒過來，追著那女人跟著跑。

    那醫(yī)生來到了醫(yī)院，將一個盒子交給了主刀大夫。她看到那白衣女子也追到了醫(yī)院，對著主刀大夫怒目而視。她還看到病床上躺個女孩，長得很像那女子。接下來是手術(shù)的過程。那白衣女子站在門口看著，突然間跺著腳哭叫起來，伸出手要抓回什么，可是她的手什么也抓不到，連她的哭叫也沒有人聽得見。只有她能看見那白衣女子在病房外面的奔跑，能聽見那白衣女子在那手術(shù)室前威脅、叫罵和哭泣——她說那一定就是那個傳說中的告死天使……”

    “什么告死天使？那不是西方的東西嗎？”

    他還要講述其他奇怪的事情……但我卻對那個白衣女子的真面目更感興趣，這不會是被家人捉回來的貝杜蘭吧？

    “不是，只是你知道我們都是看美劇比較多，比如《邪惡力量》什么的，可好看了！這是我們給那個‘東西’起的名字，”按照保安的說法，不知何時開始，有名女子虛影在軍區(qū)醫(yī)院內(nèi)四處走動，見人劈頭就問”你看我死了嗎？”這句話，據(jù)說被她問過的人不管是回不回答，哪怕是植物人也一定會死。這句話如同對病人的閻王貼、催命符，又好像古龍小說里面的精確制導(dǎo)武器……小李飛刀，例無虛發(fā)！

    如果只是這樣，那不過是三人成虎的濫觴，畢竟軍區(qū)總院不是療養(yǎng)院，這里每天都要有人出生，有人死去，但保安信誓旦旦的宣稱，他曾和“告死天使”零距離接觸！

    那一天，喝了兩口酒值夜的他聽到了一絲異響，本來這種情況應(yīng)該喊其他的夜班保安，但酒壯英雄膽——我心說是酒壯慫人膽才對——他確認四下無人，同時緩緩走向發(fā)出怪聲音門前。在他心里，未嘗不是有抓住個小偷，立功受獎的奢望。

    “喀沙”。保安繪聲繪色如昨日重現(xiàn)，“那一刻，好像有什么東西動了?！?/br>
    呀??！當(dāng)時夜班保安反射性地向后跳。

    把手電筒的燈光照過去，發(fā)現(xiàn)有只老鼠在地板上跑來跑去。

    拜托耗子爺爺，別嚇人啦。夜班保安笑罵一聲，重新打起精神，照亮了門，板門用掛鉤式的門鎖鎖了起來。夜班保安動手想把鎖打開，但或者是太冷，手卻不停顫抖到無法順利開鎖。夜班保安自己也不懂這是因為寒冷，還是因為恐懼。

    他脫下手套反復(fù)張開闔起手指，充分活動手指以后才打開門鎖并把門推開。

    那是個看似藥物倉庫的狹窄房間。

    里面現(xiàn)在看到的卻是空蕩蕩的，只在房間一隅放了一個很大的東西，用綠色的床單遮掩起來。

    相較于這棟灰塵覆蓋的房屋，唯有這張床單顯得格外嶄新。

    “叩唆?！?/br>
    那東西似乎微微動了一下。

    夜班保安連忙掩住嘴巴，硬把慘叫吞回去。

    那時候我就想——里面有什么東西。我好怕。可是就算害怕，老子是看家護院的命，還是非確認不可——夜班保安回憶著，那時候閉上雙眼深呼吸以后，用顫抖的手抓起布的一角的心理活動。

    然后他使勁一口氣拉開。就驚訝到發(fā)不出聲音來。

    看見床單下面理所當(dāng)然的擺了一張床，上面有一團光，似乎……一名女孩睡在里面。

    保安撒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