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人都會死,但你別走
不過回歸現實,技法雖強,但根基差太遠,李西來若是步入暗勁,或許能和他斗上一斗,但現在?毫無勝算! 鬼神龍王連退三步,雖然看上去是被李西來逼退,但他進退之間,淡然自若,毫無半分艱難神色。 反觀李西來,揮出斷魂兩次,身體的消耗極大,他面色一時發(fā)白,腦中似有一種勸他放下墨缺的聲音。 鬼神龍王忽而悵然一笑,也不知是從李西來面上看出些什么,他恍若夢囈道:“比太龍,還要年輕許多?!?/br> 李西來呼吸急促,目光慎重無比,他還有一次,也只有一次揮刀的機會,但鬼神龍王,草薙未曾一次出手。 眼角余光一掃,但見光子那邊,神狐也不再一味退卻,似乎是玩膩了游戲,開始偶爾反擊,光子頓時捉襟見肘。 在這種幾乎是絕境的情況下,李西來胸膛筆挺,不見分毫頹唐,他嘴唇微動,似乎在念叨,又像是召喚。 驟然面色煞白,李西來難以置信輕撫胸膛。 鬼神龍王亦從那一分回憶中走出,“你攻我兩刀,可能接我一劍?” 李西來愕然之中無法回答,鬼神龍王似同未見,草薙瞬間出鞘,雙手執(zhí)劍,劍尖指地,一陣陰厲之氣襲來,好似那安倍家鬼法的陰森氣息,但又有本質的不同,因為這道氣息,殺意十足。 “九鬼神流,神隱鬼生!”無形的陰厲氣息鋪天蓋地涌來,鬼神龍王依舊雙手握劍,但見他人隨劍動,已近李西來一丈之內,那草薙劍尖一挑,陰厲氣息忽然化為烏有,一道蒙蒙青光仿佛帶著神威臨近。 李西來好像已經放棄抵抗,竟是對那刺心一劍不閃不避,鬼神龍王眼中微有驚疑,瞬息變招。 劍尖挑向李西來持握墨缺的胳臂,青鋒劃過,未曾沾血,但緊接著一蓬血雨升上天空,那道傷痕深可見骨,方才若是鬼神龍王想,李西來的右臂已經離開他的身體。 “年輕人,大敵當前,你怎可沉于內心?”鬼神龍王不悅道。 李西來猛然搖頭,那傷痕刻骨,血液奔流,但他絲毫沒感到一絲痛楚,只是搖頭。“不可能?!?/br> 與神狐纏斗的光子忽然聞到血腥味,見李西來右臂幾乎齊根而斷,那猩紅順著腰側不斷淌入地里,光子眼中生出慍怒,仿佛是下了決心,光子伸手一拋,本是紅潤的面色突顯蒼白,半空中卻浮現極純粹的金光。 “圣人之器!”神狐訝然道。 那金筆甫一出現,在場四人氣息不由一滯,巔峰宗師又能如何?安敢與天地寵兒爭鋒? 金筆似慢實快,裹挾天地之威,直朝鬼神龍王眉心射去。 鬼神龍王微微變色,草薙宛如早已料準金筆的方位,率先攔截。 二者相交,金筆消散于無形,光子卻咯出一口猩紅,她得到圣人之器時日尚短,孫山雖然斬斷一切聯系,但光子怎樣也無法在這區(qū)區(qū)一日的時間如臂指使金筆。 金筆乃是圣人之器,常人得之不被金筆所承認,難以驅使,若是李西來留下,恐怕探尋一生,也無法發(fā)揮金筆五成威能,幸好給了光子。 她雖然并非天生圣人,但同樣是天生之人,七竅玲瓏集頗多天地眷顧。 除卻天生圣人,金筆銀書次之的主人,就是光子與涴瀾這種天生之人,若是花卻數年苦功,金筆銀書在他們手里,當能發(fā)揮出極限八成威能。 可但光子終是得到的時間太短,此刻只有三成金筆之威,被鬼神龍王擋下。 金筆若虛若實,消散之時,又回到光子身邊,但同樣帶來鬼神龍王那一刀余力,光子頃刻就受了不輕的內傷。 然而圣人之器,天地之威,何其浩大? 鬼神龍王同樣不會好過,他手中接近無上神器的草薙嗡嗡作響,讓他那一張老臉微現青色,他正在竭力化解金筆殘留的影響。 見光子受傷,李西來心中劇震,暫且遏制住那些繁復,如此良機,可能是唯一的突破口。 斷魂比前兩次更快,但仿佛丟了一些銳利,不過卻也夠了,墨色刀光,直落而下。 鬼神太龍情急之中,抬起仍自嗡鳴的草薙,欲要擋住那當頭一刀,只聽刀劍交戈之聲,突兀卻傳來一聲脆響。 神狐訝然之容頃刻變色,她看到什么,草薙,斷了?三神器之首的草薙,怎么會被人斬斷? 鬼神龍王同樣錯愕至極,草薙怎么可能會斷?縱然是勝過草薙的無上神器,也不可能將草薙斬斷。 究其源頭,一是李西來的墨缺來頭太大,此時雖然不曾完滿,可畢竟是一方大世界之主傾力打造,更有兩位隱約是尊者之上的強大之人心血培育,縱然尚非完滿的無上神器,但在鋒銳二字上,已經猶有過之。 二是方才圣人之器的強攻,草薙擋下金筆,劍身卻嗡鳴不止,這個時候是它最脆弱的時候,偏偏墨缺一刀斷魂,威能不凡,那鋒銳又幾乎勝過無上神器,如此不利的兩者相加,草薙應聲而斷。 鬼神龍王微有些恍惚,滿腦子都是‘草薙斷了’四字,他所求之物,已不再求,但今朝一斷,又是何道理? 莫非這就是那冥冥之中的天意?鬼神龍王無論如何捫心自問,依舊找不到答案。 墨缺斷卻草薙之后,速度分毫不減,緊隨著劈向他腦袋,但鬼神龍王已成為上一刻的李西來,不知道李西來是否會和剛剛的鬼神龍王一般,投桃報李? 刀鋒落勢,更快三分。 光子喚道:“別!”刀鋒頓止。 李西來倏地回頭,但見光子唇角猩紅一線,仿佛無暇的白玉上出現血色紋路,破壞了白玉的無暇,卻多了幾分異樣的美,李西來瞧著瞧著,不知為何,眼中忽有幾分怯怯,光子似乎發(fā)現,偏過頭不與他對視。 李西來收回視線,那怯怯散去,卻多了十分濃重的悲哀,好似天地之間,怎么會存在這種無奈的無力。 李西來低著頭,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鬼神龍王察覺那悲哀,心中大慟,不由老淚縱橫,毫無征兆,挺身而上。 “這……”李西來微張著嘴,但見鬼神龍王不帶笑容,也不帶悲哀,漠然合上眼睛的面容,墨缺一寸一寸離開,鬼神龍王那眉心一條刺目的紅痕漸漸擴大,猩紅溢出,墨色的刀刃依舊滴血不沾,直到輕易刺穿后腦的墨缺盡數離體,鬼神龍王的身軀軟軟倒下,那面上依舊漠然,誰也不知道他死前最后一刻,在想些什么。 光子微微皺眉?!肮砩癫??” “小輩!”神狐怒極,她與鬼神龍王并無深交,但巔峰宗師之間偶有神交,如今親見身死,仿佛又回到數百年前,那種絕望的無力,只能眼睜睜看著他人身死,神狐怨火大盛,出手毫不留情。 巔峰之危,這一小片天地幾乎變色,神狐全力一擊,光子身周銀芒一現,銀書護主,抵擋住絕大多數的力量,但光子依舊倒飛而出,小白與她瞬間分離,一丈虎軀如同泄氣皮球,當即昏死過去。 那神狐被怨火沖昏頭腦,還欲下死手,銀書顫鳴不止,金筆無需光子控制,自動浮現,抽出玲瓏之力,金筆銀書一前一后,真正的天地之威展露無疑,那神狐遭受重創(chuàng),一時癱倒在地上,竟是無法站起。 李西來接住光子,卻見懷中人兒兩眼緊閉,微猩紅自唇角不斷流下,心中唯獨剩下狂怒。 摟著光子,手提墨缺,一步步走到神狐面前?!八溃 崩钗鱽硌院喴赓W,吐出一字,墨缺高舉。 微風拂過,刮起那層薄薄黑紗,浮現出一張能令任何人,心跳失常的面孔,李西來恍若未見,只能感覺到光子更顯柔軟的身軀,和微弱的呼吸聲。 “不要!”一聲帶著哭泣的哀求,傳入耳中。 紅衣少女一襲紅衣,卻不是當日所見的面容,而是李西來曾經確實見過的女子?!凹t芍?!?/br> “別殺我?guī)煾?。好不好?”紅芍一個勁搖頭。 李西來不語。 “你要殺,就把我也一起殺了?!奔t芍攙扶著神狐,直視李西來雙眼。 “唉!”李西來心中苦悶無法言語,唯有背過身,不見二人。 一步步離開,背后忽然響起神狐的言語,她依舊冷笑著?!盁o情之輩?!?/br> “你不懂!” “我不懂?”神狐反問,卻再無任何暴躁,反而帶著三分嘲笑的意思。 李西來默然。 見李西來扶著光子‘安然’出現,天皇天皇余光不時掃過,卻并未見鬼神龍王與神狐,他只能震驚的看著兩人。 那上使一時也無法言語,不敢貿然派出親兵阻止,而光子父母,欲言又止,終是沒有上前。 兩人或許可以安靜離開,因為光子依舊昏迷,急需一個環(huán)境養(yǎng)傷,但背后卻響起數道破空之聲。 那鬼法幻化出似虛似實的兵刃與法術,任何一道都能讓明勁高手覆滅,讓暗勁宗師疲于應付,它們也全都擊中目標,但見方才李西來所站位置,煙塵四起,安倍青簡有理由相信,李西來沒有活路。 天皇怒道:“混賬,光子要是再次受傷怎么辦?” 安倍青簡道:“陛下,臣也是出于情急,難道眼睜睜看著這小子將公主帶走?” 天皇沒有再出言,只是緊張的盯著那漸漸散去的煙塵,尋思若是光子不甚傷到肢體,或是面容,可該如何是好? 煙塵淡下,唯見一道黑影矗立,安倍青簡疑惑道:“不可能,這小子已經受了傷,怎能還能擋住……” “不僅如此,還能殺了你!”李西來話語在耳邊響起,安倍青簡猛的側身,李西來渾身傷口遍布,那胳臂出的血口再次崩開,血流如注,但昏迷的光子絲毫不損,甚至那衣角,半分灰塵都沒有沾上。 余下的,安倍青簡不能看到更多,墨線閃過,他眼中所見最后一幕,便是看到自己的無頭身軀,頹然倒下。 墨缺一隱,烏絕于手,李西來未曾回頭,連出二子。 “不可!”山田松人駭然變色。 但已經遲了,天皇眉心一顆血洞浮現,當身體癱倒之時,一并消去的還有野心,和那惴惴不安的心境。 如此輕松的感覺,仿佛回到母體,溫暖的羊水包裹,無想無憂,讓天皇嘴角微勾,激起幾縷塵埃彌漫。 “陛下!”山田松人憤然大呼。 “松人生前未能盡忠于陛下!”甩拖妻子握住的手,山田松人搶過身旁甲士的武士刀,毫不猶疑插入腹中,痛苦讓他跪倒在地,武士刀柄墮地,發(fā)出一聲輕響,也將那臟腑徹底攪碎。 櫻凜抬頭一望,眼中神色不知道是恨意,又或是痛苦,她握住松人的手,取出腹中的刀,橫刀一切,并肩而眠。 …… 光子悠悠醒來,全然陌生的環(huán)境,四下寂靜無聲,十分適合養(yǎng)傷,望著床邊守候的李西來,光子正要開口,心中乍然一痛,仿佛極為重要的一塊失去。 可李西來明明就在眼前,光子皺眉片刻?!八麄兯懒??” “安倍青簡要留我們,我殺了天皇,伯父切腹,伯母自刎?!崩钗鱽砝⒕蔚?。 “嗯,死了?!惫庾拥?。“人都會死。”舒展眉頭。“只是早死和晚死的區(qū)別。” 李西來擔心至極,“光子……” 光子面色淡淡?!澳阋吡??” 李西來搖搖頭,又點點頭?!盎厣裰?,我在東瀛已經待得夠久了,你和我一起回去吧?!?/br> “好?!?/br> …… 夜晚,駛向神州的船上,甲板上的光子抱著虛弱的小白,低頭凝望那反射銀光的微明海面。 自從大蛇之子逝去,被阻擋許久的月兒重新露出,它似乎更亮了,在這深夜里,明月高懸,月華如水。 李西來在艙門站定,靜靜注視光子,面上似乎欲言又止,許久,才道:“夜深了,休息吧?!?/br> 光子浮現微微笑容,與李西來并肩而行,側頭一望,李西來見光子低垂著頭,仿佛不想讓他看到那面上的表情,然而李西來又何嘗不是,他幾次吞吞吐吐,卻終究是沒有說出。 蓋上薄被,翻來覆去無法入睡,李西來望著灰褐色的天花板不由出神,海面涌來的微波讓船只輕晃,也讓李西來的身軀隨之搖晃。 恍恍惚惚間,那天花板不復存在,晃動感也消失了,出現在李西來面前的,是一片毫無遮擋的夜空,四周十分靜謐,沒有蟬鳴,也沒有蛙聲,似乎沒有絲毫的生機。 李西來訝然盯著那天空,當他聚精會神之時,漫天銀星突兀匯聚,成為兩顆明亮無比的星星,帶著幾分生氣。 此時的它們好似有了生命,并非星星,而是一雙勝過亮星的燦爛眼眸。 烏空中星星明亮無比,但旁邊的明月同樣不落下風,它們并沒有分出誰高誰低,明月的月華襯托著星光,猶如一塊點綴無數星輝的綢緞,又或是星光襯托著月華,仿佛一張美輪美奐的畫卷。 李西來癡癡瞧著,似乎是呆住,但那兩顆亮星忽然閃爍,一明一暗,不斷變換,李西來的心不由跟著緊緊揪了起來。 但他只能看著,看著那亮星光芒微弱下來,直到最后一次黯淡,再沒有回復明亮,似乎消失了。 李西來很生氣,可沒等他惋惜星星的隱沒,那明月的光芒一時大盛,好似是因為失去了星星的阻礙,月華霸占了整片天空,原來明月是這么自私? 方才與星光互相輝映,都是自己的錯覺,李西來如是想著。 明月光芒大漲,鋪天蓋地的月華灑下,將四周照亮有如白晝,只是沒有太陽的熾熱,月華帶來陣陣清涼。 當光芒漲到最頂點,印證盛極必反之理,但明月并沒有光芒黯淡,反而帶著那極盛的月華,墜落下來。 那墜落的地點,赫然是李西來所在的方向,李西來大驚失色,想要躲卻無法做到,只能眼睜睜看著月亮砸下。 當李西來的意識徹底失去之前,他醒了,驚疑四顧,原來還是身處船艙,身下微微的晃動感,無不如此說明。 一個莫名其妙的夢,讓本就睡不著覺的李西來,更加沒有了睡意,他披上外衣,離開房間,走向甲板。 “光子。”甲板上卻早有人了,光子一如方才,定定站著,凝望微泛銀光的海面。 光子抬頭,微微一笑,李西來將近前。 李西來手肘拄著欄桿,卻發(fā)現那海面真沒有什么好看,光子站在他身旁,雖然依舊注視海面,但余光卻從未離開李西來。 略微側頭望去,光子含笑望著,李西來卻從那眉角間,發(fā)現了一絲似乎名叫做忐忑的情緒。 忽而幽幽一嘆,李西來在這一瞬間跨過心墻,他有些自私了,他不該讓光子出現這種情緒的?!肮庾樱蛲怼?/br> “我都看到了?!惫庾拥χ?/br> 李西來張張嘴,握住光子的手,“我的手冷嗎?” “不冷?!惫庾訐u頭,眼睛里依舊淡然。 “熱嗎?”李西來深吸一口氣,輕聲問道。 “不熱?!惫庾拥氖稚晕⒂昧诵┝?,似乎想讓兩只手接觸的更為緊密,她也就能清晰分辨冷和熱。 片刻,光子微微一笑?!耙郧昂軣岬摹!?/br> “嗯。”李西來一聲應下,心中金則陡然狂跳,這毫無征兆的異變讓李西來有些不知所措,他猛然撫胸,卻發(fā)現不止是金則,那顆幾乎被他忘了的尋真珠,同樣傳來一陣無法抗拒的吸力。 “別走!”光子似乎感知到什么,驚慌無比,用力攥著李西來的手,指節(jié)近乎痙攣。 李西來苦笑一聲,化光而去,獨余下光子一人,茫然站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