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 搭錯車
私人承包的大巴車有一個特點能省一點是一點兒,包括高速口收費站的錢。 宋九月不太清楚這輛車的規(guī)劃路線,他只知道在快到高速路收費站的時候,司機一個急轉(zhuǎn)彎,拐到了一旁的村落里。 費這點兒油錢估計都夠過路費了。宋九月腹誹道,卻也沒什么太大的不滿,任由司機在村莊的巷子里左拐右拐,他倚著座位,打算好好睡一覺。 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下來,空中似乎陰著,又或許只是單純的因為污染嚴重,根本看不清月亮星星。車上的乘客們已經(jīng)迷迷糊糊的都睡著了。得益于十個全覆蓋工程,村莊的水泥路上還有不少太陽能的路燈,讓司機的夜間視野稍有改善,車輛行進的還算平穩(wěn)。 茂圖坐在宋九月身邊,手里拿著一個的塑料袋,一個接一個磕著里面的瓜子,絲毫不在意自己嗑瓜子的聲音是否擾民這一袋瓜子是那個老大爺送給自己的,對于嚙齒類動物來說,干果之類的東西,再討喜不該過了。 前座的中年婦女被茂圖嗑瓜子的聲音吵得神經(jīng)衰弱,睡不著覺。她有些不高興,叉著腰站起來看向后座,正想把這討人厭的死丫頭大罵一遍,可當她對上茂圖那雙冰冷的眼睛時,卻瞬間打了個哆嗦,張了張嘴,什么都沒說出來,只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坐下來。 “真嚇人”中年婦女喃喃自語著,這姑娘長得挺好看,眼神怎么那么嚇人?算了,出門在外,一些不方便在所難免,能忍則忍吧。 在座位上翻來覆去,坐了很久,中年婦女終于迷迷糊糊的睡著了。可就在她剛?cè)胨臅r候,一記忽如其來的急剎車,驚醒了包括她在內(nèi)的所有乘客。 “砰!” 宋九月睡得本來就不是很沉,在他被急剎車驚醒的同時,清楚的聽到車頭傳來一聲巨大的碰撞聲。隨之而來的第一個反應(yīng)是車禍?! 被驚醒的乘客們,迷迷糊糊的嘟囔起來,不乏質(zhì)問司機發(fā)生了什么的聲音??伤緳C卻什么都沒說,面色慘白,哆哆嗦嗦的看著擋風玻璃外的水泥道。前面兒的幾個人循著他的視線看去,卻什么都沒看到。 司機驚恐的看向身邊的售票員,卻只看到一臉懵逼。心里暗罵一句,他一邊兒打開門往車下走去,一邊在心里抱怨著:真他媽倒霉!大半夜的,都十二點多了,還是在馬上就離開村子的地方,竟然還有人?!艸!倒霉!真倒霉?。?! 如果自己沒看錯的話,剛才在自己車前面一閃而過的那個身影,好像是個不太高的身影?;蛟S是個半大子或者老太太?說不準。 伸出哆哆嗦嗦的手,在蕭瑟的寒風中點上一根煙,在尼古丁作用下稍微平靜了一點的司機下了車,忐忑的看向車前方,卻驚訝的發(fā)現(xiàn)什么也沒有! 幻覺? 司機吸了一口煙,心里稍微舒服了一點兒,甚至還有點慶幸。一定是自己太困了,其實剛才根本沒什么,只是眼花罷了。對,一定是這樣! 售票員和一些謹慎的乘客其中就有宋九月和死死盯著他的茂圖跟著下了車??粗荒橌@恐又變成慶幸,表情不斷變化的老公,售票員有些擔心的問道:“咋了?” “沒咋?!彼緳C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剛才跑過去一條狗,嚇了我一跳?!?/br> 站在他的角度上,這種半真半假的謊言也無可厚非。畢竟沒有誰希望自己乘坐的車的司機剛剛撞了人對于那些冷漠的乘客來講,有沒有死人,司機是否會受處罰,這些事請與他們無關(guān),他們也毫不在意。但如果因為這樣那樣的意外,導致沒人給自己開車了,那可就是一件很討厭的事兒了。 聽到司機的話,宋九月皺起眉頭,心里有些不相信。他環(huán)視一眼周圍的平房,村里有不少人家都被這動靜驚醒,打開了燈,一個個模糊的黑影站在窗簾后面,似乎在窺視著這邊的情況,但卻始終沒有一個人開窗說話,或是開門走出來。 不管嗎?一般像這種村莊,不應(yīng)該很排外,巴不得有人在村里惹事,鄉(xiāng)親們好團結(jié)在一起敲上一筆嗎? 路燈的白色冷光照在眾人身上,在一扇扇窗戶后面的村民們的窺視下,讓人感覺好似站在聚光燈下一般。不知怎的,司機和宋九月竟不約而同的,同時打了個寒顫。 “師傅?”壓下心里不詳?shù)念A(yù)感,宋九月甩了甩頭,讓自己清醒一點。他走上前,和司機說起話來:“怎么了?” “沒啥后生!”司機依舊強顏歡笑的掩飾著,“就一條狗,也沒撞到,沒事兒!” 半信半疑的宋九月沒有輕信,徑直走到車頭,借著車頭燈的光芒,觀察著車殼。 果然。 “師傅!過來看看!”揮手將司機叫過來,宋九月指著車燈旁邊兒的一個凹坑:“這坑之前沒有吧?” 司機的臉再次變得煞白,笑容瞬間僵硬,摸著巴掌大的凹坑,結(jié)結(jié)巴巴的說著:“好像有吧,對,好像之前就一直有!” 瞇起眼睛,宋九月沒說什么,從口袋里掏出一包煙,不等打開煙盒,那司機卻已經(jīng)走過來,掏出一包煙,盛情難卻的給宋九月遞煙:“來伙子!抽我這個!” 狐疑的接過煙,宋九月叼在嘴里,又被那司機熱情的點上,他抽了一口,挑著眉毛問道:“師傅,您這是?” “沒啥!沒啥!”司機笑著,和下午的盛氣凌人完全不同,仿佛變了一個人似的,甚至帶了些討好:“伙子,出門在外的都不容易。這大正月的,你是要回家呀,還是去上班兒?” 吐了個煙圈,宋九月砸吧著嘴道:“上班。” “哎呦,你說說,這要是耽誤了你上班掙錢”司機笑著,拉了個長音:“多麻煩呀!” 宋九月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讓自己假裝沒看見。 的確,村里的村民了見了這件事,也沒人出來主持公道這窮鄉(xiāng)僻壤的,也沒有**什么的。只要宋九月不多事,報警或是做其他一些正義感爆棚的事,這司機就算是真的撞了人,也多半兒能逃脫法。 但宋九月偏偏就是那種正義感爆棚的人。他掐滅了手中的煙,看都不看司機,留下一句:“先別走,我去那邊兒看看。”便轉(zhuǎn)身找線索去了。 司機暗罵一聲,卻也不敢留下他開車走人這子多半兒是有自己車牌號的,要是把他留在這兒,惱羞成怒的伙說不定會打電話報警,那可就麻煩了。 和售票員商量了一下,反正也得等人,便索性對其他乘客謊稱有人去上廁所了,有需要的趕緊去一下,早去早回。 坐了很久,確實有很多人憋著尿,聽司機這么一說,紛紛走下車來,撒尿的撒尿,拉屎的拉屎,透氣的透氣車里攢了一天的味兒,太難聞了。 一旁的茂圖和宋九月走在陰影里,看著再次點上一根煙的宋九月,茂圖不滿的問道:“你管著閑事兒干嘛?!” “說不好那司機真的撞了人呢,畢竟,那聲碰撞聲咱倆可都聽得清清楚楚,可不止是撞上一條狗那么簡單?!彼尉旁旅嫔珖烂C,“如果不及時搶救,那人很可能有生命危險,同時,也不能讓這司機這么輕松的逃脫法?!?/br> 茂圖冷哼一聲,嘟囔道:“事兒媽?!?/br> 假裝沒聽見,宋九月根據(jù)自己淺薄的物理學常識,在車輛的附近搜索起來。車頭附近沒有血跡,這不僅沒讓他放下心來,反而更著急了,內(nèi)傷可更要命啊。 “茂圖姐,你去北面兒找找,我去南面,五分鐘后車門口集合,好吧?”看著茂圖狐疑的臉,宋九月笑笑:“放下,我不會逃跑的。” 對于自家少爺?shù)男抛u還有那么一點兒認同,茂圖不情愿的點點頭,往北邊走去了。 村莊里的道路,除了那條主干道,就是一條條交錯的巷了。宋九月沿著主干道一無所獲,便在巷子里轉(zhuǎn)悠起來。這村里的夜生活不太豐富,大部分人家都熄燈休息了,偶有幾家亮著燈的,也緊鎖大門,不歡迎任何客人。 “一個人都沒有嗎?”看著冷清的街道,宋九月疑惑的自言自語起來,“那司機也是倒霉,估計全村就這么一個出門瞎轉(zhuǎn)悠的人了等等,這樣說的話,他撞到的,真的是人嗎?” 碰撞聲很大,再加上車頭的凹痕,撞到的一定是一百斤以上的東西,自然不可能是貓狗之類的。就算是從圈里偷跑出來的豬和羊,也該有個慘叫聲。再說了,那些牲畜夜里基本不可能外出活動的。 可如果不是人,不是獸的話鬼?鮮有這個體積和質(zhì)量的鬼類啊 沒有任何線索,一無所獲的宋九月開了靈識察看一番,卻也沒能找到什么陰氣鬼氣。 或許是自己太多心了吧。宋九月想著,聳聳肩,往大巴車走去。 茂圖已經(jīng)等在那兒了,對上宋九月詢問的目光,她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也沒能找到什么。 這就奇怪了。宋九月滿腹疑問,卻也沒時間耗下去,在司機不爽的目光中,他和茂圖一前一后的走回車上。 其他上廁所或是放風的乘客也在司機的催促下不情愿的上了車,車輛很快再次發(fā)動,離開了靜謐的村莊。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宋九月依然疑惑不已,問著身邊的茂圖。 “你管他呢?”茂圖沒好氣的說著,掏出塑料袋,繼續(xù)磕著瓜子。 前座的中年婦女被瓜子聲煩的不行,又不敢罵,只能憋著氣,往最后一排的大座位走去。 大巴車的最后一排座位,常常沒人愿意座。因為這里是整個車上最顛簸、機器聲最響、異味兒最大的地方。之前的旅程中婦女就注意過,后大座上一個人都沒有,正好,自己能躺在那兒還好睡一覺。 車里很暗,道路周邊也沒有路燈。直到婦女走近的時候,她才發(fā)現(xiàn)后座靠窗的位置竟然坐著一個人,一個似乎之前沒見過的人。 那是一個老頭,臉上的皺紋刻得很深,星星點點的老年斑布滿皮膚,似乎足有七八十歲了。他穿著一身樸素,老舊卻洗的很干凈的中山裝,一動不動的看向窗外,臉色慘白一種不正常的白,讓中年婦女聯(lián)想起自己婆婆去世時的遺容。 一把年紀了還一個人坐車,不容易啊婦女想著,循著老人家的視線往窗外看了一眼。不知從何時開始,馬路的旁邊零星散落著一團團的火焰,似乎在燒著一撮一撮的東西。在一團團火焰的盡頭,一個無人看守的火盆放在那里,里面的火燒的很旺,火光照耀下,還看得清周圍散落的一些紙錢。 送魂的?婦女想著,難怪這老頭看得這么入神。說句不好聽的,他也到了這個年紀了啊 沒有和老人家寒暄的念頭,中年婦女徑直走到座位的另一端,坐下,想了想,又挪著屁股,占了三個座位,舒舒服服的躺下。都人老珠黃了,也不怕睡著了被人占便宜,再說旁邊還有老頭兒幫看著呢,哈哈! 將外套脫下來,女人卻又忽然打了個寒顫。明明前面的座位挺暖和的,這兒怎么這么冷?空調(diào)壞了? 不滿的想著,將外套蓋在身上,忍受著身下隆隆的機械轟鳴聲,中年婦女漸漸的睡著了。 在一排座位的另一端,那個老爺子依舊看著窗外,哪怕車窗外已經(jīng)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卻依舊不愿意挪開眼神。 車輛在柏油路上飛速行駛著,除了司機和茂圖,其余的乘客都已經(jīng)沉沉的睡去。不,還有一個人沒有睡,那老人家依舊看著窗外,古井無波的臉上,嘴角一點點的開始上揚,露出一個別扭的有些詭異的笑。 帶著這幅笑容,他僵硬的、慢吞吞的扭動著脖子,無神卻讓人毛骨悚然的視線,落在身邊,那熟睡的中年婦女的身上。 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