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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吻了他。 血跡順著莫九黎嘴角流下,他卻笑如春風。 “岐昭,蒼生之責太重,這次……換我來守護?!?/br> 莫九黎一掌擊出,岐昭被迫退出已然貫穿他身體的長劍,“阿黎!” 血霧四溢中,白梵路感覺自己的眼睛被蒙上一片紅,仿佛有什么又涼又燙的東西沁入眼窩。 頃刻間,世界崩塌損毀,萬般玄奧美景皆隨靈氣散去,歸于虛無。 莫九黎被吸入一個深沉的黑色漩渦,這里只剩下了岐昭。 半跪在地,空對著一片寂寞的岐昭。 漸漸的岐昭的身形也變了,變得具體,有了樣貌。 白梵路依稀覺得他眼睛能看見了,他終于看清在他面前那個人的臉。 原來這就是所謂“血凝珠”么。 “阿湛……” 或許別人都看不出那是曾經(jīng)那個意氣風發(fā)的慕小王爺,但白梵路還是能認得出。 那只眼睛,被血糊得辨不清形狀的眼睛,涌出不知是血漿還是什么液體,正順著臉頰往下滾。 “阿湛,你別哭啊……”白梵路張口道,卻發(fā)現(xiàn)出不了聲音。 而這時他才意識到,不光是聲音,他整個人都飄起來,離開了躺在地上的那具身體。 白梵路想要擁抱慕云河,卻直接穿過了他,眼看著他緩緩伏倒,抱住地上白衣人的身體。 唯一的右手撫摸那人的臉,顫抖的嘴唇上血珠混合著淚水低落。 “霖秋……霖秋……” “我知錯了……求求你……醒醒……” “……霖秋……我求求你……別再這樣嚇我了……” “霖秋……是我該死……你醒醒……你醒醒啊!” 壓抑的痛哭聲充斥著整個寂靜的空間,白梵路的心被那哭聲緊緊揪住,可他卻什么也做不了。 而在另一邊,韓凌冷冷看著地上狀若瘋癲的慕云河,眼里若無物。 就在這時,白亮的天空忽然一道閃電,劈開這叫人窒息的黑夜,緊接著越來越多密集如雨絲的驚電降落在地面。 白梵路猛地意識到,莫非這才是真正的天劫? 前世的岐昭親手殺了莫九黎,而這棋局中慕云河殺了陸霖秋。 原來……原來這就是所謂的生死劫,是云湛心中過不去的那道坎! 白梵路撲過去,無形身體面朝慕云河。 “阿湛!阿湛!你聽我說!” 可是慕云河置若罔聞,那獨眼里只有一片死灰色。 白梵路心急如焚,突然他看見慕云河抱著陸霖秋,手里緊緊攥著那個香囊,頓時他想到魂魄可以寄物現(xiàn)形,便迅速投身入香囊里。 香囊微微發(fā)熱,依稀有亮光從指縫中透出,慕云河終于有所反應(yīng),低頭看向香囊,顫抖著將它抬起來。 滿是血污的右手輕輕一抖,從里面掉出兩只草編的小兔子,還有紅線系著兩縷頭發(fā)。 “阿湛……” 慕云河仿佛聽見了白梵路的聲音。 死灰似的眼睛驀地一亮,慕云河急切喚道,“霖秋!” 白梵路漸漸在他面前變得有形,慕云河感覺自己唇上被輕輕碰了一下。 二人靈魂交疊的一刻,那兩只小兔子、還有那兩縷頭發(fā)化為光點徐徐上浮,將他們包圍起來。 白梵路感覺自己身體里有什么東西正在往外走。 是人魂吧? “阿湛,記起來了嗎……” 慕云河怔怔看著白梵路,方才那個清風拂過般的吻,令他突然想起一些事。 記起莫九黎最后吻了岐昭。 記起那人舌尖溫熱纏綿繾綣,直讓他心神恍惚沉浸其中,忘卻何時何地。 也記起自己舌下曾經(jīng)壓著一顆藥丸,在炙熱吻中被翻攪出來,反沒入那人口中。 “灑脫如你昭訶帝君,何時也這般懦弱了?” “不可尋短,替我好好守著這天下蒼生,記得這里萬事萬物,皆為我一分心血?!?/br> “這世我已了無遺憾,若有來生,若有來生……” 慕云河想起來了,他都想起來了,他想起他是云湛,也是岐昭。 而陸霖秋是莫九黎,也是白梵路。 “阿湛,醒過來,我等著你,你一定可以的?!?/br> 白梵路的魂魄在說著,當他感覺身體渙散,即將消失時,無限不舍地又抬頭看了一眼。 慕云河正對他伸臂欲挽,可懷中人卻已身形漸淡,化為萬點銀芒,似蝶舞旋繞周身。 唯有那只空蕩蕩的香囊還在膝頭,被不知是誰的血染成了紅色。 四周空茫,電閃雷鳴過后,又只剩了吞噬一切的黑暗。 這短短一年姹紫嫣紅,都在此刻歸于結(jié)尾。 慕云河大吼一聲,渾身神光熾盛,如極速劈開黑夜的掣電,飛上空中驚起陣陣悶雷,瞬間亮如白晝。 無數(shù)雷電如寒冰鉸鏈將他緊緊纏繞,卻忽有一道落雷自另一天邊陡然降下。 那是一道暗紅色的雷,雖只一道,卻比這些所有加起來都要明亮。 那也是天劫嗎? 白梵路浮于半空尚有意識,他關(guān)切云湛渡劫仍未離開,這時看見又有雷降,以為它也要加諸在云湛身上,孰料那雷直接往下墜,卻劈中了另一人。 竟是韓凌! 只見他被那道雷擊得單膝半跪,身形卻始終挺拔,僅是稍微顫了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