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斯年掛上車簾子，看著白鹿書院門口，直到巷子里不剩幾輛馬車，喬斯文才終于出現(xiàn)在他的視線里。

    一同出現(xiàn)的除了章進(jìn)還有一個說說笑笑的少年，那少年一出書院就看向這邊，隨后一把抓住喬斯文。

    斯文在學(xué)堂里交到朋友了！

    喬斯年老懷甚慰，他走下馬車，等在原地，露出老父親般慈祥的笑容。

    喬斯文想掙脫張揚清的手，發(fā)現(xiàn)他掙扎張揚清抓得更緊，“是你兄長嗎？遇見了不去見禮太失禮了！”

    九叔昨日半夜才回府，門房說沒有酒氣沒有脂粉味兒，還穿著早上出門的衣服。

    張揚清已經(jīng)好幾年不過問他爹什么時候回來的，那門房居然還記得怎么回答他，也是笑死人！

    沒有脂粉味兒很正常，沒有酒氣就不對了，昨日可是鄉(xiāng)試放榜的日子。

    白鹿書院有個傳統(tǒng)，新科舉人去參加鳴鹿宴的這一晚，沒有中舉的考生則會一起宴請先生，這種宴請怎么會不喝酒？

    午休的時候他尋了由頭去找九叔，才知道九叔今日請假，昨日的宴請也推辭沒去，同舍的先生拿著一本《試題集》搖頭晃腦:“時也，命也，運也，多行善事必得善緣也?！?/br>
    這么大的事，喬斯年肯定會親至，張揚清藏著小心思沒有告訴喬斯文。本來他是打算下學(xué)后去找九叔，沒想到在這里就看見喬斯年。

    張揚清心虛地看向喬斯文，發(fā)現(xiàn)他的目光從自己的腹部收回，頓時背脊生寒，趕緊松開手，還不著痕跡地用書袋擋住身前。

    知道我想點你的關(guān)元xue了！喬斯文笑彎了眼，他拉著喬斯年的手問道，“兄長怎么來了？”

    “接你去吃飯！”喬斯年笑看張揚清，“你好，你是斯文的朋友吧，方便的話一起吃個便飯?！?/br>
    “不……”

    “方便！”張揚清搶在喬斯文之前說道，“我讓人回府說一聲就好。”

    牧阡機(jī)靈，趕緊取下張揚清肩膀上的書袋，讓馬車跟上，自己回府里報信。

    他摸著后腦勺，自言自語道，“少爺是不是不想把書袋給我，抓得那么緊！”

    路上知道張揚清是張家的人，喬斯年笑道，“晚膳在松雪先生的茗香茶樓吃，飯菜都是在你們家的酒樓定的，張霖張先生也在，都認(rèn)識就不另外給你們兩安排，坐一起吃吧?！?/br>
    進(jìn)了雅間，喬斯文認(rèn)出張霖是給榮四海驗傷的先生，他倒鎮(zhèn)定，看出來幾人認(rèn)識很久的樣子，張霖要告狀喬斯年早就知道了。

    倒是張揚清，喬斯文在其他人看不到的地方對他擠出一個笑臉。

    張揚清扯了一下嘴角，不用喬斯年介紹，自覺上前，“四伯，九叔。”

    張霖對張松雪道，“六哥家的揚清，在東丙舍讀書?！?/br>
    “見過松雪先生，張先生?！眴趟刮囊姸Y。

    張松雪點點頭，把事先準(zhǔn)備的一方硯臺送給喬斯文，又起身去書案后面找出一支竹刻山水毛筆遞給張揚清，“你長這么大了！”

    張揚清只看一眼毛筆就知道是好東西，雖然及不上喬斯文手里的硯臺珍貴，他雙手接過，“謝謝四伯。”

    “這是？”喬斯年拿過硯臺仔細(xì)端詳。

    “絳州澄泥硯，”張霖暗道四哥出手不凡，蟹殼青澄泥硯都拿出來了，他解下腰間的玉佩遞給喬斯文，“拿去玩兒。”

    張揚清咋舌，這不是九叔最喜歡的一塊玉佩嗎？號稱誰要都不給！

    喬斯文看向喬斯年，松雪先生給他的澄泥硯沒有雕琢，粗看他只以為是一方不錯的硯臺才收下的。這塊玉佩紋理特殊，色青淡綠玲瓏剔透，是上好的藍(lán)田玉，這些東西他拿了，欠的人情都會算在兄長身上。

    這是喬斯文第二次見澄泥硯，上次是在耀京的書院里，先生講文房四寶拿出四方硯臺供他們瞻仰，其中就有一方草樹花卉檀香紫澄泥硯。

    澄泥硯使用經(jīng)過澄洗的細(xì)泥作為原料加工燒制而成，由于原料來源和燒制時間不同而有不同顏色，以朱砂紅、鱔魚黃、蟹殼青、豆綠砂、檀香紫為上乘顏色，其中尤以朱砂紅、鱔魚黃最為名貴。

    這些上乘名貴的澄泥硯屬于貢品，流入民間的少之又少，松雪先生給他的就是蟹殼青澄泥硯。

    喬斯年對喬斯文笑道，“先生給你就拿著吧！”

    現(xiàn)世，澄泥硯始于漢，盛于唐宋，從唐代起與端硯、歙硯和洮河硯并稱為“四大名硯”。

    也有絳州澄泥硯，始創(chuàng)于唐代，到清代時其制作工藝就已失傳，斷檔三百年后版畫藝術(shù)家藺永茂攜其子藺濤歷經(jīng)千辛萬苦終將澄泥硯恢復(fù)生產(chǎn)，絳州澄泥硯才重新在硯海中展現(xiàn)新姿。

    喬斯年家里有一方海獸哮月鱔魚黃古澄泥硯，他爸寶貝得不行，平時看都不讓看。

    張霖拉起喬斯文的手，將玉佩放在他手心，“斯年說的對，先生給你的你就拿著。”

    晚膳喝的酒是喬斯年帶來的歲好，張松雪飲盡杯中的酒液與喬斯年相視而笑，“中秋節(jié)禮我倒是得了兩壇，斯年有好東西居然不想著我?！?/br>
    “先生莫怪，實在是就剩下這一壇，拿不出手。”喬斯年道，“酒坊已經(jīng)開始釀酒，等出了酒肯定給兩位先生送到府上?！?/br>
    “這是歲好？”張霖倒吸一口氣，他早有耳聞，大皇子在中秋宮宴獻(xiàn)上瓊漿玉露，陛下龍顏大悅，金口玉言“時和歲好，億萬斯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