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壯，乖乖聽哥哥jiejie的話，別給他們?nèi)锹闊Ｃ魈斓搅随?zhèn)上，爹給你買白糖糕吃！”顧喬怕小兒子又說些，讓顧茗兄妹生氣的話，忙用好話哄著。

    顧茗的眼神又暗上幾分他的父愛，只對他小兒子一個(gè)人展露。難道自己跟meimei，都是撿來的嗎？

    或許是陌生的環(huán)境父母又不在身邊，又或許是顧喬的許諾起了作用，小壯乖乖地牽著哥哥的手進(jìn)了屋。顧麗兒挽著顧夜的手，走在兩人的后面。

    一進(jìn)門，便是一張大炕，橫貫整間屋子。炕上已經(jīng)有七八個(gè)人，或躺或坐，低聲跟熟悉的人聊著什么。見門開了，他們只是抬抬眼皮瞥了一眼，又轉(zhuǎn)開了視線。山里人大多家中貧寒，自己不舍得睡大炕，省下錢讓子女進(jìn)來的，多的是，他們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

    顧茗選了炕尾靠墻的那一側(cè)。別看顧茗年歲小，考慮還是比較周到的。顧麗兒畢竟是快十三的大姑娘了，顧茗讓她貼著墻睡在炕尾，顧夜緊挨著她，小壯睡在兄妹倆中間。

    顧茗隔壁是一位頭發(fā)花白的老婦人，看到他做事有條不紊，把jiejiemeimei安排得妥妥當(dāng)當(dāng)，張開缺了顆牙有些漏風(fēng)的嘴夸贊道“真是個(gè)周到的好后生，說親了沒有?。繘]的話，婆婆幫你尋么一門好親事?！?/br>
    顧麗兒和顧夜聽了，捂著嘴抖著肩膀笑個(gè)不停。顧茗鬧了個(gè)大紅臉。自從到了顧蕭家，伙食能跟上了，而且以細(xì)糧居多，時(shí)不時(shí)還來燉rou。這個(gè)十二歲的少年，個(gè)頭拔高了一大截，再加上每天早上勤練功夫，也壯實(shí)了不少，看上去比實(shí)際年齡要大上一兩歲。山里人說親比較早，十五六歲成親的比比皆是。難怪老婆婆要給他說親呢！

    得知顧茗的真實(shí)年齡后，老婆婆似乎有些惋惜，很快又改口道“沒關(guān)系，再過兩年就差不多能說親了。你住哪個(gè)村啊，婆婆先給你留意著……”

    顧夜見哥哥羞得脖子根都紅了，估計(jì)臉上的熱度都快能煎雞蛋了，忙替他解圍“婆婆，你真是個(gè)大好人！我們是青山村的，家里有三間草房，剛蓋的……”

    一聽青山村三個(gè)字，老婆婆再不提給顧茗說親的事了。要知道，青山村在蒼莽山最深處，土地貧瘠，山勢險(xiǎn)惡，人窮得冬天一家人只有一套御寒的破棉衣，誰下炕誰穿，其他人只能窩在炕上。很多人家，窮得都吃不上飯！聽說，有的人從出生到孩子都老大了，也沒去鎮(zhèn)上幾次。這樣的環(huán)境，誰愿意把閨女嫁到青山村吃苦啊！

    老婆婆怕顧夜追問她說親的事，忙打了個(gè)哈欠，背過去裝睡。顧茗終于松了口氣，從筐里拿出幾摞蔥油餅，朝著炕頭走去“我去把餅熱熱，再向店家找些熱水喝。”

    蔥油餅是用豬油烙的，雖然顧夜手藝一般，炕得兩面金黃的蔥油餅，冒出的香氣勾得人直流口水。還好屋里除了他們都是成年人，聞著香氣，偷偷咽咽口水，閉著眼睛裝睡去了。

    躺在暖呼呼的炕上，本來已經(jīng)昏昏欲睡的小壯，聞到香噴噴的蔥油餅的香氣，立刻精神了，嚷著要吃餅。

    顧茗撕了一塊塞進(jìn)他的小手中，又給meimei和顧麗兒一人分了一張餅。顧麗兒死活不愿意要，說自己帶了干糧。顧茗知道九叔家?guī)У氖歉砂桶偷拇旨Z餅子，便道

    “先吃我們的吧！明天中午，肯定沒地方熱餅子，吃涼的容易鬧肚子。今天晚上你吃我們的，明天我們再吃你們帶的干糧。麗兒姐，咱兩家什么關(guān)系，還這么見外做什么?！?/br>
    顧麗兒聞言，想起顧茗家有什么好東西，從來都不忘給她們家送一份野豬rou、糕點(diǎn)，還有前兩天的虎rou……只因?yàn)楫?dāng)初兄妹倆日子艱難的時(shí)候，她父母不忍心幫襯了一把?？墒?，她家也不能老占他們便宜吧！

    正在猶豫間，手中已經(jīng)被塞了一張餅子。一抬頭，就見小葉兒鼓著一張小臉，瞪圓眼睛威脅道“麗姐，你要是不吃這張餅子，就沒把我當(dāng)meimei??！”

    顧麗兒見實(shí)在推脫不過去，再加上餅子的香味實(shí)在是太誘人了，她終于接過蔥油餅，小口小口地吃起來。蔥油餅層層分明，香咸焦酥，她感覺比鎮(zhèn)上買的燒餅還要好吃。

    顧夜烙的餅子很大，一人吃了一張就飽了。小壯吃了一小半，小肚子撐得鼓鼓的，躺在炕上呼呼大睡，兩條腿蜷著，兩只胳膊向上伸著，像只大癩蛤蟆。雖然睡著了，他油乎乎的小手中，還攥著一角蔥油餅?zāi)亍?/br>
    顧茗用帕子沾了水，給小家伙擦了擦手，又把他叫醒，喂他喝了點(diǎn)水，把了尿才重新把小家伙哄睡了。隔壁的老婆婆見他照顧弟弟如此細(xì)心，贊賞的同時(shí)又感到惋惜——這小伙子，要不是青山村的，該多好！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顧夜是被哥哥給推醒的。背著幾十斤的藥，走了一整天，所以晚上睡得特別沉。用溫水漱了漱口，又吃了塊蔥油餅，兄妹倆又跟著同村的叔伯上路了。

    這一走，又是整整一天。在暮色中，看到鎮(zhèn)子的輪廓時(shí)，眾人都重重地松了口氣，加快了疲憊的腳步。

    進(jìn)了鎮(zhèn)子，天徹底暗了下來。青山村的村民們，紛紛朝著熟悉的大車店走去。整整趕了兩天的路，是該好好休息休息了。

    顧夜拉住了想要跟過去的哥哥，對顧末道“九叔，我們先去給丁員外送藥，就不跟你們?nèi)ゴ筌嚨炅??！?/br>
    大車店的條件，跟昨晚的差不多，顧夜不想再跟一群人擠一張炕，聽一群老爺們打鼾了。上次跟爺爺來鎮(zhèn)上，住的那家客棧還不錯(cuò)，干凈又舒適。

    顧末知道兩個(gè)孩子是有主意的，便叮囑道“那你們要小心點(diǎn)兒，有陌生人找你們說話，千萬不要搭腔。接近年關(guān)，拍花子的也多了。尤其是小葉兒，拍花子的最喜歡拍你這種漂亮的小姑娘。”

    在顧末的印象中，顧夜這小姑娘，膽子比成年人還要大。一個(gè)人敢去野豬嶺，一個(gè)人敢把大老虎背回來。還有上次，還爬上高高的懸崖，如果不是有貴人相助，肯定摔出個(gè)好歹來！怕這丫頭在鎮(zhèn)上又鬧什么幺蛾子，所以，他才會特意出言提醒她！

    “知道了，九叔！我會乖乖地跟著哥哥，不亂跑！”拍花子？據(jù)說是用迷藥把小孩子迷昏了帶走。嘿！要說用藥，她可是老手中的老手。到時(shí)候，不知道誰拍誰呢！

    揮別了九叔，兄妹倆背著裝滿藥材的背簍，并肩走在寂寥昏暗的街道上。顧茗問道“meimei，丁員外家在哪個(gè)方向？”

    “呃？我忘記問了，怎么辦？”顧夜一臉呆滯的表情。

    難得見到能干的meimei有迷糊的一面，顧茗拍拍她的小腦袋，笑笑道“沒關(guān)系！那丁員外是鎮(zhèn)上有名的大戶，應(yīng)該能打聽到他們家的住處。”

    接著，他朝著四處張望了一陣，牽著meimei的手，道“餓了吧？那邊有賣餛飩的，先把肚子填飽再說?！?/br>
    “大叔，兩碗餛飩！”顧茗先幫meimei把背上的竹簍，卸下來放在地上，然后才是自己的。兄妹兩人坐在粗糙的長木凳上，等待他們遲來的晚餐。

    賣餛飩的是一對夫妻，三十多歲模樣。夫妻倆一個(gè)包一個(gè)下，餛飩很快就出鍋了。

    “兩碗鮮rou大餛飩來嘍！”買餛飩的大叔，一手端一個(gè)比顧夜腦袋還大的粗瓷碗，放在兄妹倆面前的桌子上，“我們這有我家婆娘腌制的小菜，快收攤了，免費(fèi)送你們一份嘗嘗?！?/br>
    “謝謝大叔！”顧茗臉上掛著真誠的微笑，禮貌地向他道謝。

    旁邊圓臉大嬸端了一小碟腌蘿卜，放在顧夜面前。天色已晚，黑魆魆的街上沒幾個(gè)人，圓臉大嬸便在桌旁坐下，找兄妹倆嘮嗑。她看了一眼蒙了一層稻草的竹筐，笑著道“你們是從山里來的吧？這時(shí)候還有山貨賣？”

    顧茗雖不大，卻時(shí)刻保存著幾分警惕。聞言，他咽下口中的餛飩，點(diǎn)頭道“秋天采集的野菜，曬成干菜，趁著過年前換幾斤白面，留著年三十包餃子用?！?/br>
    “哦……干菜的話，可以賣給鎮(zhèn)上的大戶人家。冬天，除了蘿卜白菜和土豆，能吃的菜種類太少，山里的干野菜吃著倒新鮮?！眻A臉大嬸繼續(xù)問道，“怎么就你們兩個(gè)孩子，家里的大人呢？”

    “我家大人去找住的地方了，我meimei第一次出山，沒吃過餛飩。我爹讓我?guī)е鴐eimei，過來嘗嘗大叔大嬸的手藝?！鳖欆f著，把自己的餛飩，往meimei碗里放了幾個(gè)，一副模范好哥哥的模樣。

    顧夜正滿心好笑地聽著哥哥跟人鬼扯，一低頭，自己碗里多了幾個(gè)餛飩，忙用小手捂住碗口，連連道“夠了，我夠了！餛飩分量太足了，我吃不了那么多！”

    買餛飩的大叔聞言，露出憨厚的笑容“我們家的餛飩，就是一個(gè)壯勞力，也能填飽肚子。小哥兒，你meimei還小，別撐著她！”

    的確，大叔家的餛飩個(gè)大rou多，一碗足足有三十多，顧夜硬撐著才吃了二十個(gè)，就再也吃不下了。顧茗吃完自己的，把meimei碗里剩的也吃了個(gè)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