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死狐悲的朝臣紛紛長吁短嘆。

    王霖心中冷笑：即知如此，何必當(dāng)初？

    他進(jìn)了御書房，在小黃門的引領(lǐng)下，直入內(nèi)間。

    氣氛有些沉悶。

    趙佶端坐在上，趙桓面色焦灼站在一側(cè)，李綱、張叔夜、吳敏三人則微微垂首，列于堂下沉默不語。

    看到王霖進(jìn)來，趙佶眼前一亮，立時起身居然急匆匆沖了上來，“思衡，何以姍姍來遲？！”

    “臣拜見官家。太子?！?/br>
    王霖施禮未畢，趙佶就親自抓住他的手，一路與他牽手前行，同時命太監(jiān)賜座。

    太子無座。

    李綱三相無座。

    唯獨他賜座。

    王霖面露一絲苦笑，他又如何能坐？

    讓李綱這些人非議他恃寵而驕？

    趙桓也微微一笑：“思衡來了。”

    李綱、張叔夜和吳敏都望向王霖，王霖沖三人略一拱手，三人急忙還禮。

    此時在趙佶心里，王霖的地位已經(jīng)無人可及。

    畢竟王霖已經(jīng)救了他兩遭了。

    “思衡，惲王謀逆，如何善后，朕與太子及李相三人反復(fù)磋商，均難以定奪，卿意下如何？”

    王霖躬身默道：“臣為外臣，此番奉皇命進(jìn)京平叛，幸不辱命。但叛后如何裁處，為官家、太子和朝廷定奪，臣不敢妄議?！?/br>
    李綱和張叔夜兩人迅速交換了一個眼神。

    到此刻，王霖挾蓋世奇功，還能保持冷靜和理智，恪守外臣不干政的本色，已經(jīng)實屬難得了。

    趙桓眸光一閃，暗暗點頭。

    趙佶苦笑：“思衡，你何必如此迂腐？此番若無卿力挽狂瀾，大宋危矣。你即有功于社稷，如此善后大策焉能棄之不顧？”

    “卿盡管暢所欲言，朕無有不準(zhǔn)?！?/br>
    趙桓嘴角一抽。

    忍不住朝王霖投過暗示一瞥。

    王霖何等城府，他焉能不知在這件事上，趙佶與趙桓父子定有分歧，而李綱這三個人不過就是打醬油的。

    若他支持趙桓，趙佶定心生不虞。

    反過來說，他與趙佶站在一邊，就要得罪趙桓。

    當(dāng)皇帝問在當(dāng)面，他不表態(tài)也不成。

    沉吟一會，他輕道：“臣以為，無論如何裁處，一個大的原則不能變，那便是確保朝堂穩(wěn)定，不可禍延無辜?！?/br>
    趙佶頓大笑點頭：“卿所言甚是，朕也意如此。”

    趙桓就有些急了：“思衡，惲王勾連朝臣，私通邊軍，謀逆篡位，何等重罪，若輕拿輕放，如何服眾？若日后人人皆效仿之，朝廷又該如何？”

    王霖點頭：“殿下所言極是，臣也以為，涉案之人當(dāng)嚴(yán)懲不貸，不可姑息養(yǎng)jian?！?/br>
    李綱在旁與張叔夜對視一眼，各自心道：“這話說了等于沒說，沒想到王少師年紀(jì)不大，這心思卻宛若老油，竟對官家和太子兩不得罪?！?/br>
    趙佶皺了皺眉：“太子，朕從未說過要輕拿輕放，只是不愿牽連過多無辜！”

    見父子倆又有爭執(zhí)起來的架勢，王霖順勢就退到一邊，與李綱站在一起。

    李綱向他望來，王霖笑而不語。

    王霖心中很清楚，殺些參與謀逆的朝臣如呂頤浩這些，趙佶是不會反對的。

    恐怕他反對的還是誅殺皇族牽連宗室，尤其是惲王左近一干內(nèi)眷。

    在此事上，他是斷然不能參與意見的。

    否則，日后傳揚出去，他就變成了力主屠戮皇族的劊子手。

    各路言官老爺更不會放過他。

    說白了吧，最終還得趙佶或趙桓做決斷。

    盡管從本心里，王霖是支持趙桓斬草除根的。

    趙佶與趙桓撕了半天逼，結(jié)果誰也沒有說服誰，都有些惱火。

    反復(fù)思量半天，還是趙佶開始讓步：“罷了。惲王叛逆，凡宗室參與者，一旦查實，均殺無赦。涉案推波助瀾者，均奪爵圈禁。惲王所出子嗣……”

    趙佶眉眼間浮現(xiàn)幾分掙扎，良久才顫聲道：“惲王子嗣貶為庶民，及惲王內(nèi)眷人等流放千里，永不進(jìn)京，永不赦免。”

    “王貴妃貶為賢妃，王妃所出子女均降爵一等，貶斥出京，永不赦免?！?/br>
    “涉案外戚，親族，朋黨，均依律處置?！?/br>
    “至于附逆朝臣裁處，朕累了，就交由太子與諸位閣臣公議。朕要歇會，你們退下吧?！?/br>
    說完，趙佶長嘆一聲，癱坐在那，再也不發(fā)一言。

    趙桓知道這已經(jīng)是他這個皇帝老子做出的最大讓步了。

    讓他以皇爺爺之尊殺皇孫，他是斷然做不到的，不過貶為庶民流放，同時將鄭貴妃一系所出皇子女均降爵貶黜出京，也基本上達(dá)到趙桓的要求了。

    況且流放么……中間或日后出現(xiàn)任何意外，都是可能的。

    趙桓眸中冷笑，卻躬身拜下：“兒臣謹(jǐn)遵圣命！”

    “臣等遵命！”

    趙桓帶著李綱等人準(zhǔn)備另行商議，眾人即將退下離開御書房，卻聽趙佶淡淡道：“思衡留下?！?/br>
    趙桓一怔，深望王霖一眼，躬身退走。

    ……

    趙佶沉默良久，突然低低道：“思衡，此事已了，但朕心猶自不安。朕反復(fù)想過了，朕給太子的禪位詔書，他竟不曾交回，他到底意欲何為？”

    王霖心中暗笑。

    果然坐上皇位的人，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愿意交出手中皇權(quán)的。前番迫不得已，趙佶才寫了那么一封禪位詔書安撫趙桓，結(jié)果這亂子剛定，他就開始琢磨該怎么拿回詔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