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梁世杰雖然起兵謀反,但他這么多年積累的財富卻有不菲留在了大名府的地下,結(jié)果就便宜了裘人杰。 或者,本來裘人杰與梁世杰之間存在著某種不為人知的聯(lián)系,也未可知。 “殿下,如此,可還覺得裘人杰不該殺嗎?” 王霖淡淡的聲音在地下響起,回音甚大。 趙構(gòu)嚇一跳,小臉漲紅:“這廝真該死!區(qū)區(qū)一個知府,都能斂財至此,若都這樣,我大宋百姓還有活路嗎?” “這些金銀儲備,怕是要比父皇的內(nèi)庫都要多吧?” 趙構(gòu)砸吧砸吧嘴,俯身抓起一把橙黃的嶄新銅錢,隨意一撒,嘩啦啦落在地上。 王霖揚手指指點點:“殿下你看,這些小庫房以人為名,意味著什么?” 趙構(gòu)打量半天,反復思量,突然面色驟變道:“師傅,這是說,裘人杰竟與邊軍有私?” 大宋號稱百萬禁軍,除宿衛(wèi)京師大營之外,大半都屯戍在河東關(guān)中及河北一線,主要就是西軍和河北軍。 主要防御遼人。 見諸于私庫中的這些人,都是西軍和河北軍中的軍將,再說得仔細點,為二種麾下鎮(zhèn)守各處的將軍,品階不低。 如這種復,就是種師道的侄子。 裘人杰作為一個地方官,設(shè)立私庫以重資與邊軍諸將往來,看這小庫內(nèi)儲量還不是小數(shù),每個至少十萬貫以上……裘人杰到底要做什么? 哪怕趙構(gòu)只是個半大孩子,也懂光是這一項就坐實了裘人杰的謀逆案。 但此事一旦曝光,又會牽連到西軍和河北軍中將官,搞不好就是大宋內(nèi)亂。 想起此事危害之大,趙構(gòu)臉色蒼白,渾身都顫抖起來。 “師傅,這……我……” 王霖拍拍趙構(gòu)的肩膀:“殿下不必多思多慮,我不會草率掀開這個口子,咱們還得從長計較。” 王霖話音一轉(zhuǎn):“其實這事,殿下以為,當真是裘人杰所為嗎?裘人杰在京為閑散京官,無職無權(quán),初次履任地方,又與軍中諸將素無往來,他何德何能,能與諸多軍將串聯(lián)往來?平白送錢,人家也未必敢要的?!?/br> 趙構(gòu)沉默下去,良久才輕道:“是惲王哥哥……” 王霖輕笑一聲,笑聲隨即在空曠的地下私庫中久久回蕩。 他大步行去,悠長濕潤的地下回廊中又傳來他冷漠的聲音:“燕青,即刻將私庫封存,派人值守,任何人不得擅入。即刻搜集大名府與邊軍諸將往來的密函、賬目。即刻清點裘人杰盤剝大名商賈勒索民財?shù)拿骷?,凡非法侵占的田產(chǎn)、房產(chǎn)和鋪子,能查清的逐一發(fā)還苦主,其余金銀財貨暫存。” “盧俊義家資產(chǎn)業(yè),發(fā)還盧家?!?/br> “屬下遵命!” 趙構(gòu)靜靜站在深邃的地下私庫廊中,面色變幻,他凝望著王霖離去的背影,心頭突然想起母妃韋氏那日酒后的一句近乎狂悖、大逆不道的一句戲言: 殺伐決斷乃是帝王氣質(zhì),太祖、太宗皇帝有之,但你父皇以及東宮那位,都無這般氣質(zhì)…… 對于自家這位出身寒門卑微卻始終不甘人下的生母,趙構(gòu)還是懷有幾分欽佩的。 韋妃生于會稽,本是吳人,出身貧寒。 哲宗紹圣年間曾跟隨jiejie在丹陽的致仕宰相蘇頌家伺候,在侍寢時韋氏因為遺尿被蘇頌認為大貴之相,將其送入京中,住在一個道觀里。 元符年間,哲宗挑選女子分賜諸王,韋氏經(jīng)武官李從約的介紹,進入了端王趙佶府中。 哲宗逝,端王繼位,是為徽宗。 韋氏為徽宗寵妃鄭氏(顯肅皇后)侍女。 她與鄭皇后的另一侍女喬氏結(jié)為姊妹,相約其中一人富貴時,不能忘記對方。 后喬氏得到寵幸,封為貴妃,向徽宗推薦韋氏,韋氏因而受到臨幸。 崇寧五年,韋氏受封平昌郡君。大觀元年二月進才人,五月生皇子趙構(gòu),六月進為婕妤,大觀二年又升為修容。 韋氏并不受寵,除了趙構(gòu)以外別無生育。 韋妃這一路走來,遇上的貴人無數(shù),難道真的只是運氣好么? 旁人都這么想,只有趙構(gòu)不這么想。 他知道生母從一個目不識丁的寒門婢女,到如今的熟讀四書五經(jīng)還頗有見地的宮中嬪妃,中間經(jīng)歷了何等不為人知的付出和拼搏。 父兄都無的氣質(zhì),反倒是在王霖身上見到…… 趙構(gòu)身上的冷汗更重,他不敢再朝下想了,哆哆嗦嗦定了定神,這才慢吞吞追了上去。 這一刻,趙構(gòu)覺得自己長大了。 王霖站在私庫入口,環(huán)視一地的狼藉,軍卒正在清理。 烈日升起,深秋的北風卻是越吹越?jīng)觯趿夭恢砗筮@小孩滿肚子的彎彎繞已經(jīng)不可遏制,隨后就察覺到他聲音中的異樣,甚至是某種畏懼:“使君,你一定要進京嗎?我也想隨你回去!” 稱呼變了。 王霖陡然一個轉(zhuǎn)身,沉凝的目光落在身形漸漸長開的趙構(gòu)身上,其實他此刻劍眉星目身材修長,也頗有一番皇子的先天氣象了。 “你不去青州了?你可是朝廷冊封的迎金使,使命不成,擅自回京,不怕官家治罪嗎?” “我……”趙構(gòu)錯了措手,微微垂下頭去:“那我該如何?我怕……” “你是怕事、還是怕我?”王霖似笑非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