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在睫毛上的雪花在室內(nèi)暖光的照拂下融成水珠，黑白分明的狐貍眸在泠泠水光中積起些許溫度，笑得瞇成兩彎漂亮的淺弧。

    按捺不住的眉飛色舞。

    大抵是想到什么，重一禮此刻的心情過于愉快了，愉快到愿意施舍周譽執(zhí)一個關(guān)于她的秘密——

    那句話幾近直白地暗示了她早有對自身未來藍圖的規(guī)劃與期待，而非如現(xiàn)在這般在周家得過且過。

    周譽執(zhí)知道她的話不假。

    重岸一手創(chuàng)辦并壯大的企業(yè)雖在五年前失了主心骨，但公司高層幾員干將能力卓越，在事故之后仍有條不紊地管理著公司，近幾年在國內(nèi)外的發(fā)展更是蒸蒸日上、勢如破竹。

    鄭玲執(zhí)著于嫁進周家的內(nèi)情雖不可知，但是至少，重岸留給母女二人的財產(chǎn)不會少。

    金錢確實能解決世界上大多數(shù)煩惱，可直到再次抱著重一禮睡下，馨香軟被蓋過肩周，周譽執(zhí)仍藏了一句話在嗓子眼，遲遲沒有問出口。

    ——她腦中構(gòu)建的未來里，有沒有他？

    不問，是因為周譽執(zhí)清楚這個問題的答案，而他也并不想聽重一禮花言巧語的那一套。

    并不是她演得不夠好，恰恰相反，正是因為重一禮演得足夠逼真足夠到位，才會片刻迷惑住他的心神，讓他滋生出一種她確實非他不可的僥幸感。

    即便做遍了親密事，皮貼rou互相擁抱時兩顆跳動著的心臟距離不過幾公分，睡覺時間更是連呼吸和四肢都交錯纏繞在一起，重一禮卻像是一捧永遠抓不住的指間沙，就算掌心余下幾粒，攤開來，風(fēng)輕輕一撇就會散匿不見。

    重一禮從來都不是非誰不可的，在周家的這段時間，周譽執(zhí)的存在于她恐怕就如同海航的船長在權(quán)衡利弊得失之后選擇臨時?？康母劭?，只要海上風(fēng)暴平息，她便會立刻棄之如履，重新?lián)P帆遠航。

    不意外周堯跟她談戀愛時怨聲載道沒有安全感，周譽執(zhí)時而也會因她裝飾極好的甜蜜謊言產(chǎn)生危機感。

    不安。

    今夜尤甚。

    ……

    重一禮本就睡飽了覺，周譽執(zhí)身上熱氣滾滾，不知不覺間竟將她摟得越發(fā)喘不過氣。額頭蒸出細小的汗液，重一禮推他胸膛，試圖從他懷里逃離，“周譽執(zhí)你松松手，好熱。”

    “不松?！?/br>
    不知是觸及周譽執(zhí)的哪個點，回話時語氣肅然，帶著隱隱的管控意味，手臂用力將她身體往上一提，四肢更緊密地纏上她，然后扣住少女后腦，將小腦袋壓進頸窩，“睡覺?！?/br>
    “……你這樣我怎么睡啊！”

    下身被壓住，雙臂也被箍住，渾身都動彈不得，重一禮氣得直咬他頸上的rou，重重一口不帶任何情欲，只是純粹泄憤，幾秒后舌尖甚至卷上血腥味，耳旁也響起某人的輕微吸氣聲。

    活該。重一禮暗罵。

    周譽執(zhí)rou體凡胎，自然也會覺得疼，但即便如此也沒有制止重一禮，等她松口了才別過下巴，親她額頭：“乖一點，別累著牙齒，好好休息。”

    反正就是不松手。

    一拳打在棉花上，重一禮的胸腔攢起怒氣，這下是真惱了：“你怎么總是這么專制，松下手讓我喘口氣都不行嗎？”

    就仗著力氣大可勁兒管制她。

    深夜的情緒總是來得莫名又洶涌，重一禮越想越惱火，什么話都開始往外蹦：“男朋友沒你這樣當(dāng)?shù)陌?？管這管那，我說什么都不聽，你要一直這樣干脆分手算了，去跟機器人談——唔唔……”

    周譽執(zhí)撐起手肘將重一禮壓到身下，另一只手捂緊她的嘴，在夜色中沉沉凝視她，“重一禮，有些話不能隨便說出口你知道嗎？”

    重一禮當(dāng)然知道，可她自由慣了，以往的男朋友哪有周譽執(zhí)控制欲這么強，一次兩次也就罷，多了就特容易煩，一想到以后還要繼續(xù)煩下去重一禮就頭疼得要命。

    她才不愿意委屈自己。

    嘴巴被對方手掌堵住說不了話，但重一禮嗚嗚發(fā)出的喉音還是讓周譽執(zhí)將眉頭皺得更緊，她把聲音拖得長，一平一彎的兩段音調(diào)能輕易分辨出“分手”兩字。

    重一禮這方面早就是老手了，神態(tài)硬氣得很，周譽執(zhí)不說話，她也不掙扎了，就那么坦蕩地望著他，等他接受事實。

    方才露臺上的短暫溫情轉(zhuǎn)眼就陷入冰窟，對視著的兩人眸光都冷、都不服。

    然后周譽執(zhí)挪開放在她臉上的手，撐到重一禮耳旁，聲線緊繃道：“你再說一遍?！?/br>
    如果眼神能吃人，周譽執(zhí)大概早就將她全身血rou都剔得干干凈凈。

    重一禮勾起冷然的笑意，“真想聽的話我說一百遍也可以，我說分——”

    嘴唇才解放沒多久就覆上另外兩瓣柔軟，周譽執(zhí)碾著她的唇，舌頭探進重一禮唇間的縫隙，將另一個還未出口的字揉弄在唇齒之間。

    周譽執(zhí)不曾料到，自己遠比想象中更敏感于那兩個字。

    單是想到分手之后，重一禮會為了別人穿上大膽的情趣內(nèi)衣，跟他們zuoai時還會用甜軟的語氣喊他們哥哥或者老公，周譽執(zhí)的五臟六腑都擠作一處快要酸倒。

    但凡有人見過她的美好，便不會舍得放手，可事實就是如此，她并不是他的所有物。

    剛別開頭就被人捏著下巴牢牢固定住，重一禮手腳并用地反抗，然而身上人不動如山，響亮的一巴掌下去也不見他躲，唯有齒間攻勢不斷。

    幾分鐘后重一禮掙扎累了，這才氣餒地放松身體由他親了一會兒，可吻勢卻就此溫柔起來，周譽執(zhí)在粘膩的親吻聲中捧住她的臉。

    他太了解重一禮了，即使是在最好說話的床笫之間也一向?qū)υ瓌t上的問題保有理智，清醒時一旦執(zhí)意要做什么便更不會輕易改口。

    周譽執(zhí)吻去她嘴角溢出的津液，嗓音艱澀：“才幾天就玩膩我了？重一禮，你別說氣話?！?/br>
    重一禮氣息不穩(wěn)，但語氣決然：“這不是氣話?！?/br>
    眼皮落下又緩慢掀開，周譽執(zhí)像是做出極大妥協(xié)一般，在她眼前將腦袋深深垂了下去。

    對她妥協(xié)，也是對自己內(nèi)心妥協(xié)。

    “你不喜歡的我都可以改，重一禮，別總是對我這么狠心，再給我一次機會，收回那兩個字好不好？”

    重一禮從來沒見過周譽執(zhí)這么脆弱的模樣，因他而蔓延在血液里的感覺怪異到連自己也說不清，但那句想要回答的“不好”在他懇求的眼神下遲遲沒能說出口。

    他會哭嗎？

    重一禮心想。

    “嗯……”重一禮眨眼，斂去情緒后胳膊主動摟上他的肩，“那你以后都會聽我的話嗎？”

    周譽執(zhí)承諾一般鄭重點頭。

    這一次重一禮唇邊的笑容是柔和的，“好，那就不分手了。”

    然后翻身將周譽執(zhí)按倒在床面上，兩人姿勢對調(diào)，重一禮趴到他身上環(huán)住他的腰：“現(xiàn)在睡覺，男朋友?！?/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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