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疤子
大燕丘濟城往北百里地,有座深蟒林,林中藏了一批莽漢子,五大三粗的石大柱啃著粗糧餅,狼吞虎咽。三萬人的鐵浮屠,如今僅剩兩萬五,一桿梁字大旗威風(fēng)凜凜的同時,血跡斑斑! 深蟒林里兇蟒多,可今個一條也不見,實是這群人身上的煞氣及血腥味,濃得嗆蛇,嚇得它們早已遁入林中更深處。 大梁王朝有五虎,李老虎的鐵浮屠戰(zhàn)力第一。 石大柱“頭,真砍啊?那多可惜?!?/br> 濃胡大眼的李疤子是鐵浮屠的將軍,他娘生下他時,他臉上好大一塊胎記,黑色胎記覆蓋左半邊臉,他爹那窮山溝里人取名也應(yīng)景,就叫李疤子。 李疤子起腳踹他一下“說過多少遍,出門在外要叫老子將軍!又不是土匪,你還當(dāng)是打劫江湖仔那會?砍!當(dāng)然砍,千歲的軍令可不敢違背。” 石大柱撓撓胳肢窩憨笑道“得令?!?/br> 李疤子再次從懷中掏出那張行軍指南,細(xì)看兩遍,確認(rèn)無遺漏后一口吞掉,嗓音低沉。 “千歲有令,卸甲!” 啃完干糧喝口水的眾將士,迅速卸甲,把甲胄埋在林中,各自記下地點,埋得清楚。 …… 飄雪了,秋深的雨過后,是雪,來得如此準(zhǔn)時。 隋錦鯉小臉被凍的紅撲撲的,即便如此,在木樁上扎馬而立的她,不晃不動。她眼望那方的烽煙終于歇了去,卻高興不起來,因為那座風(fēng)錘城頭,一桿梁字大旗,雖說七穿八孔,卻仍屹立不倒! 她不喜歡大燕,更不喜這大梁,其智早熟的她,記得太多東西,經(jīng)歷過太多逃亡,這大梁!是踩著它大隋爬起來的,那耀武揚威,在她看來是那樣的可惡。 一個石子丟過來,正中她的腰間。 “立直了!你這么小個女娃,眼里卻盡是些雜念,怎么能習(xí)好武?狐貍再聰明,還能成山大王去?”胡不歸找不到他的煙斗了,一想便知肯定是這不省心的小狐貍搞得鬼。 隋錦鯉撅撅嘴,重新立直“師傅,我見過愛吃草的馬兒和兔子,卻沒見過那么愛吃草的烏鴉。”她發(fā)現(xiàn)她師傅養(yǎng)有許多只烏鴉,所以心里給他悄悄取個綽號叫烏鴉師傅。 “你個小狐貍懂什么,為師就這么一口愛好。那煙斗限你三日之內(nèi)交出來,否則沒得糖人吃?!?/br> 隋錦鯉忙爭辯道“我聽以前的老御醫(yī)說吃草對身體不好?!?/br> “吃糖人還爛牙哩?!?/br> “哼,烏鴉師傅就會以大欺小。”隋錦鯉小聲碎碎念一句。 “你要是男兒身為師非得每天三揍?!焙粴w也碎碎念叨一句。 隋錦鯉接著苦下臉來“師傅師傅,我這么練下去什么時候才能打敗天下第一?” 胡不歸沉默片刻,望著大梁國都的方向緩緩開口“等那人老吧?!?/br> “我不,我要趁他最強的時候打敗他,名正言順奪了他那天下第一!” “呵,你怕是活在夢里。除非……” 耳尖的隋錦鯉立即大叫“師傅師傅,除非什么?” 胡不歸目光停留在樹上的烏鴉身上,久久不語。 隋錦鯉跳下木樁,跑到胡不歸跟前噗通跪地仰頭淚眼婆娑“師傅師傅!” 胡不歸長嘆口氣“除非佛宗重回中土,你習(xí)得那易筋經(jīng),再配以掌燈宗的無別相,修那金剛不壞!可這同樣比登天還難?!?/br> 女子修佛,是為菩薩道! “佛宗在哪?” “為師也尋不到他們。” “他們?yōu)槭裁措x開中土?” “為師也不知道。天下間沒人知道,像是突然間就走,千廟無僧,引得中土動蕩了許久?!?/br> 隋錦鯉難掩失望之色,暫不去想這遙遠(yuǎn)的東西,復(fù)又問道“師傅,你說大燕能打敗大梁么?” 這時從遠(yuǎn)方飛回一只烏鴉,看方向是從大燕境內(nèi)飛來的,胡不歸一個梯云縱,上歪脖子樹頂,接過這只烏鴉拋下的一卷諜報,此份諜報篇幅格外長,他細(xì)看過之后目里皆是震驚之色。 “錦鯉,師傅原先推演過不下千遍,大燕有八成勝算,如今僅剩五成!到底是何人?難道是那死去多時的李玄策復(fù)生不成?不可能。絕不可能!到底是誰!總不可能是那武癡九千歲吧?” 隋錦鯉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不可能!那九千歲我見過,就是個易怒且囂張跋扈的莽夫小白臉?!?/br> “師傅,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燕京城外,見浮屠!”胡不歸掰下一根樹枝,落地不停在地上畫來畫去,推演往后的走勢。 隋錦鯉吃驚的掩住小口“虎賁軍不是已經(jīng)回援了么?” “他們甲太重,大梁鐵浮屠一改往日人馬俱甲,以輕騎快刀之勢入的大燕腹地丘濟,而后游走專門屠戮大燕腹地騎軍,完后換上他們的馬,有不乖的馬兒統(tǒng)統(tǒng)當(dāng)場殺掉,然后……躍馬揚刀不沾一城一池路過燕京城外,接著繼續(xù)以輕騎快刀之勢轉(zhuǎn)而殺向那大燕馬場,見馬就殺,大燕……快沒馬了……好毒的計!” 隋錦鯉當(dāng)即大哭“馬兒招誰惹誰了?!?/br> 胡不歸愴然道“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錦鯉,兩國交戰(zhàn)死人正不正常?死馬呢?飼養(yǎng)一匹成年戰(zhàn)馬最少需要三年時間,如今戰(zhàn)勢陷入膠著,棋難下?!?/br> …… 遠(yuǎn)在燕京的皇宮,御藥房里大燕皇帝燕永泰親自喂一頭發(fā)花白的老人小口喝藥,而這老人,竟然一把把這藥碗拍翻了去,藥汁濺到燕永泰龍袍,燕永泰并未動怒,有的只是挫敗感,此次風(fēng)錘城一線由他親自定策,帝師則著手姑蘇口。 老人是帝師,也是國師,其名東方伯。 東方伯顫巍巍的食指點點大梁那個方向。 “他大梁怎么敢!他大梁莽夫梁九自己亦喜大馬金刀,他們怎么下得去手!” 門外有錦衣衛(wèi)跪地“啟稟陛下,大梁來使求見?!?/br> 大燕人杰地靈,多出風(fēng)度翩翩的文人墨客,作為大燕的皇帝,燕永泰如今正值壯年,身高八尺有余,明黃色的長袍上繡著翻云覆海的龍,目里的不怒自威現(xiàn)下是不解。 兩國交戰(zhàn),不斬來使。來使一襲青衫正裝,正裝上繡有白鶴翱天圖,是大梁的三品文臣。他手上捧著個紋路精美的盒子,脊背直挺。 東方伯曾戲言大梁的文臣,皆低大燕二品。 也就是說,大梁一品文臣到大燕,只能當(dāng)個三品的官。大燕朝堂上,可謂真正的武文百官對半開。哪像大梁那三七開的比例,文官要是和武官起了爭執(zhí),武官要說不過還會上去揪胡子瞪眼睛,簡直斯文掃地,有辱斯文。 大梁國師李玄策還在世那會也曾反唇相譏我大梁的武官,三個能打你那邊十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