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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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別動!” 花架上的薔薇枝干有刺,他眼疾手快,伸臂攬著她腰肢一把將人帶回來,又記得一只手越過她,將那盆花推遠(yuǎn)了些。 又說:“你往這邊兒來點兒,那里不安全……” 人就是貪心,他都有多久沒這么近抱過溫渺渺了,溫香軟玉摟上了就舍不得松手,分開的動作不自覺就磨磨蹭蹭、黏黏糊糊的,恨不得把一刻拖成半個時辰。 她倒沒有掙扎,但等賀蘭毓再垂眸,心存僥幸看下去,便見她臉頰緋紅,惱羞成怒,手中拿著剪刀比在他眼前,咬牙切齒威脅道:“還不松開?!” 屋里暖和,兩個人穿得都不厚實,貼那么近,身體稍微一點兒變化都藏不住。 她手中剪刀應(yīng)聲比劃著咔嚓了兩下,賀蘭毓剎那間直覺顏面盡失,一張老臉沒地兒擱,回過神兒慌張松手,懊惱背過了身去,也對她眼不見心為靜。 他是曠太久了,明明心里沒有那么多邪念,偏偏溫渺渺是他的藥,碰上了就莫名其妙不得了。 溫窈站穩(wěn)后平復(fù)了兩口氣,臉上的熱度還沒消下去,一邊尷尬整理衣裳,一邊喃喃埋怨,“你是故意的吧?進(jìn)來一聲不吭,專躲在背后嚇唬人!” “我沒有……”賀蘭毓真是百口莫辯,他進(jìn)來那么半天,一直以為她都看到自己了的。 溫窈不想聽,對他又不請自來不覺意外,但經(jīng)過了剛才一番尷尬,現(xiàn)下頗有微詞。 “說過多少次上門要遞拜帖,下回再這般,我就教人把你打出去了?!彼齼窗桶偷兀骸巴忸^人都知道我是個寡婦,你沒事就往寡婦府里鉆,瓜田李下的,教人看見成什么樣子?” “我走偏門進(jìn)來的,人家上哪兒瞧去?” 賀蘭毓還背對著她,說話側(cè)著臉也不敢看,干脆兩步到桌子邊的椅子上坐著了,一開口聲音有點兒悶,急切里還帶幾分頹廢。 “更何況那外頭人不是早都知道咱倆有過一腿……” 這話說得真好像兩個人偷情似得,溫窈聽著便擰眉,猛一咂嘴就要發(fā)作時,卻又見他單手撐頭,兩指抵著眉心揉了揉,似是煩躁得很。 她也瞧見了,暫且忍著沒發(fā)作,狐疑問他來做什么? 賀蘭毓這會兒才好掀起眼皮兒瞧她,道:“不做什么,回去的路上順道來看看你。” “看我?我有什么好看的,是不是那事兒不好解決?”溫窈不知道具體事因,但也能看出來他當(dāng)下似是境況不太好。 賀蘭毓現(xiàn)下也確實糟心,皇帝生母名分那樁事,他先前也沒想到那幫官員會那么固執(zhí)。 當(dāng)初設(shè)計群臣口誅筆伐勛國公府也沒費這些功夫,如今倒好,不過是于前幾日早朝時表明了立場,相府門前便日日都有官員守著要對他進(jìn)諫祖宗禮法。 他在早朝上跟人唇槍舌劍斗得煩躁透了,回頭就想找個清凈的地方躲會兒懶,她這兒就再好不過。 不過這些話哪兒能跟溫渺渺提,她也不懂,說出來只徒勞掛心,遂淡然道:“也沒什么,跟你扯不上關(guān)系,不用放在心上?!?/br> 溫窈將信將疑噢了聲,沒有再問。 這會子快下半晌申時末,花房外有婢女前來提醒,說是廚房備好了晚膳,請溫窈回院子里用膳。 她這頭答應(yīng)著,正解身上的圍裙,余光便見賀蘭毓已自然起身了,順勢還抻了抻筋骨。 他瞧她看過來,便說:“我今兒大半天了還沒進(jìn)半粒米,你就留我吃頓飯,成不成?” 溫窈覺得他如今就跟個棉花似的,偏偏要黏著你,但拿捏一把觸手之處都是軟的,好像揮拳頭過去都打不著。 她到底把人帶回了院子。 用過膳后,賀蘭毓倦怠得很,也實在不想回相府一個人獨守空房,尋著借口倒在她的軟榻上,說要歇一會兒。 溫渺渺的閨房總有種獨特的香味兒,跟她身上的味道一樣,特別好聞,躺上去閉上眼,沒一會兒他就真睡著了。 溫窈閑來無事,盤膝在小幾對面提筆練了幾個字,冬日天黑得早,再抬頭外間已至暮色四合。 她看了眼對面的賀蘭毓,那人還抱著個枕頭醉在夢鄉(xiāng)里,這可不成,她待會兒要洗漱就寢了,把他放在這兒算怎么回事? “賀蘭毓,你該回去了吧……” 喊他沒動靜,溫窈蹙眉瞧了兩眼,不肯教他耽誤了自己就寢的功夫,忽然起了那么點兒壞心思。 她從軟榻邊站起來趿鞋,順手將練字的毛筆拿在手里,偷摸到了他跟前,一手撐在小幾上俯身過去,筆尖沾滿墨汁,不偏不倚對準(zhǔn)了他的臉。 不曾想,手才伸過去,腕子上陡然一緊。 賀蘭毓轉(zhuǎn)過臉來,慢悠悠睜開眼瞧她,勾了勾唇,“你當(dāng)我睡死了不成,不知道你這點兒伎倆?” 溫窈鬼迷心竅的惡作劇教人抓了現(xiàn)行,手抽不回來,教他放開他也不聽,一時窘迫得很。 他越看越好笑,憐香惜玉都顧不上,伸出一只手將毛筆從她手里奪過來,反手在她鼻尖上杵了一坨黑。 “唔……” 溫窈甚至都沒反應(yīng)過來,只覺得兩邊臉頰也繼而跟著清涼了好幾下,便覺得不妙。 但還沒等她發(fā)作,賀蘭毓已揚手將筆扔了,翻身起來站在軟榻邊拂了拂膝襕,瞧她著急忙慌地去照鏡子,趕緊逃之夭夭了。 “行了,時辰也不早了,你洗洗睡吧!” 那廂人都已經(jīng)背著手大搖大擺跨出了院門,溫窈才從鏡子里看見自己的模樣,黑鼻頭、黑胡須,他把她畫成了一只花貓! 她氣壞了,當(dāng)天晚上越想越氣,第二天一早便召來宅子里的侍衛(wèi)長,下了死命令,堅決不準(zhǔn)再放賀蘭毓進(jìn)門了。 不過那日之后賀蘭毓倒也的確沒功夫再露面。 年底本就事忙,過了年便是祭祀大典,前后一兩個月都沒能歇下來,而后又是皇帝生母名分之事。 朝堂上一連吵了數(shù)月,整整吵到祭祀大典開始前三天,實在不能再拖,賀蘭毓只能力排眾議,率領(lǐng)底下持贊同意見的臣子當(dāng)堂請命,給了皇帝現(xiàn)成的臺階,順理成章將諭旨蓋了下來。 如此,祭祀大典方能圓滿舉行,教皇帝如了意。 從六星祭臺回到盛京后第二天,賀蘭毓沒去上朝,卻也沒去教溫渺渺看見他這幅疲勞的樣子,坐在書案后忍不住掛念,便寫了一封信教來福送去溫家。 來福拿著信就笑,想問他什么時候能把溫夫人重新迎回府里,但又不敢,出門喚來個侍衛(wèi),沒等給吩咐,便見方紀(jì)行色匆匆進(jìn)了院子,直奔屋里。 宮里傳來的消息,太后今晨剛剛薨了,如此時機(jī),任誰都能想到是被勛國公府與名分之事欺壓致死那上頭去。 第56章 雪色 別動,就抱一會兒 二月底倒春寒, 冷不防下了這年第一場雪。 宮里的太后老娘娘突然薨了,鐘聲一響, 不多時,城里各家各戶全都將年節(jié)未清的紅燈籠取了下來,屋頂再教雪色一蓋,半點兒喜慶的顏色都不敢露出來。 避諱之事,趕早不敢晚。 清晨雪下得大,到下半晌漸收,溫窈披上狐裘打算往街上去一趟, 出門前,恰好外間有小廝到院門前,交給月牙兒一封信,說是相府的侍衛(wèi)送來的。 月牙兒不敢耽誤,拿著信進(jìn)來, 疑惑道:“主子, 相爺又派人給您送信了……離得這么近, 有什么話親自跟您說不是更方便嗎?” 溫窈立在鏡子前理了理領(lǐng)口的系帶,輕笑了聲, 說不知道, “先放著吧, 回來再看?!?/br> 上回花臉之事過去了數(shù)月,她教人把守著溫家?guī)椎篱T, 嚴(yán)陣以待不想讓賀蘭毓進(jìn), 誰知道實則守了個寂寞, 一拳又打在了棉花上,有勁兒沒處使,慪氣啊。 他戲弄了人, 她卻沒法子還回去,想想就不公平的很,也就不樂意給他回信。 城里名苑齋新進(jìn)了一批名家字畫,掌柜的派人給遞了信兒,請大主顧前去觀賞挑選。 溫窈原先其實并不愛那些文人墨客的雅趣,后來在一眾夫人中混跡久了,也不自覺變得附庸風(fēng)雅起來。 馬車晃悠了小半個時辰,停在名苑齋門前。 頭頂碎雪飄揚,里間忙有小廝撐傘來迎,邊走邊道:“這日子天寒,里頭已備好了熱茶糕點,夫人先請歇息片刻,掌柜的稍后便來了?!?/br> 溫窈嗯了聲,又問:“現(xiàn)下可是還有別的貴客?若是如此也不必麻煩,只將顏先生的畫拿來與我瞧瞧便是。” 小廝笑著應(yīng)下來,便領(lǐng)著她先去了陳列畫作的畫室,這廂正要退下時,走廊一側(cè)有人路過,瞧見畫室中的溫窈,步子當(dāng)即停下來。 “沒想到會在此得遇溫夫人,有禮了?!?/br> 身后傳來這么一聲,溫窈聞言狐疑回頭,打眼兒卻看見了大太監(jiān)劉全。 劉全亦是跟著皇帝微服出宮的,人就在旁邊的雅間里由掌柜著陪同在挑選字畫,這廂瞧見了溫窈,進(jìn)屋回稟一趟,出來便請她一同進(jìn)雅間去。 皇帝倒是沒料到會在這里碰上溫窈,看她在跟前行禮后,不覺往外瞥了眼,問:“賀蘭毓怎的未曾與你一道前來?” 那話音里帶著些似是而非的笑意,溫窈聽得不舒服,不知他又在打什么主意,況且太后早晨剛薨逝,皇帝下半晌就微服出宮挑選字畫,召見一回她,也不怕傳出去壞了他明君的聲譽。 她頷首道:“陛下說笑了,民婦與賀相如今并無關(guān)系,談何一道前來?!?/br> “他今日不上朝,原來你竟不知道?!被实勐勓怨创叫α诵?。 他只覺這兩個人真是裝模作樣慣了,永遠(yuǎn)都是一個不惜昭告天下,一個只當(dāng)形同陌路,兩兩相悖,卻也依然糾纏了這么些年。 揮手示意溫窈入座,皇帝又吩咐劉全將顏先生的畫作捧了過去,“聽聞你喜歡,今日既然有緣遇見,朕愿意成人之美,盡數(shù)贈與你?!?/br> 無功不受祿,溫窈哪里敢收皇帝莫名其妙送的東西,幸而現(xiàn)下沒有在宮中,便沒有不能拒絕的道理。 但還未等她開口,皇帝又道:“先別忙著回絕,朕贈你畫作也并非沒有私心,而是想教你給賀蘭毓帶句話?!?/br> 溫窈忙起身說不敢,“民婦只是一介普通百姓,陛下與賀相所言之事想必事關(guān)重大,豈敢窺探一二?!?/br> “別妄自菲薄說自己何德何能,”皇帝望著她,眸中銳光一閃而過,“有些話你與他說了,是為他好?!?/br> “太后今晨薨逝,想必你已聽聞了,但還有件事需由你去告知兄長,眼下短短半日,朕的御書房內(nèi)已堆積滿了彈劾他的奏折,懇請朕必要嚴(yán)懲于他。 “你替朕問他一句話,如此棋局,可還是棄之可解?” 溫窈聞言蹙了蹙眉,她一時并沒懂太后薨逝與朝臣彈劾賀蘭毓之間有何關(guān)聯(lián),可皇帝面上明暗不定,一雙似笑非笑的眼睛教人看著便覺心頭不安。 所謂棋局,恐怕莫不過皆是人為cao縱罷了。 皇帝說罷已拂袖起身打算離去,人到門前時,忽又聽溫窈在身后問:“敢問陛下,您眼中的賀相,為官這些年,俯仰之間可曾有愧過天地、有愧過百姓?” 皇帝聞言止了步子,回過身饒有趣致望她片刻,坦然道:“沒有?!?/br> 溫窈又問:“陛下御極數(shù)年國泰民安,治下百姓均奉陛下為明主,那么安邦定國之后,飛鳥盡便良弓藏,此舉可也是明君所為?” 這話就太過以下犯上了,劉全在一旁聽著,斜目便忙去看皇帝的臉色。 幸而皇帝并未有何表示,也不打算正面回答她,沉吟片刻只問:“溫渺渺,你可知自己如今為何會愿意替他說話,明明大半年前,你還心心念念想要逃離他?” 溫窈說不出,但他說得出。 “因為他愿意放手,給了你想要的?!?/br> 皇帝眸色深沉,看著她道:“朕與你像也不像,但他若愿意對朕想要的東西放手,那朕也未嘗不可與他盡釋前嫌、君臣和睦?!?/br> 正所謂——“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從名苑齋出來后,溫窈念及早晨賀蘭毓送來的信箋,未及再耽擱,徑直回了溫家。 但拆開信從頭看到尾,發(fā)現(xiàn)他只是在問她這段時間近況如何。 她這會兒不回信也不行了,提筆將今日遇見皇帝一事詳細(xì)寫了三張信紙,每句話都沒落下,而后派人速速送往了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