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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燼歡在線閱讀 - 第29節(jié)

第29節(jié)

    溫窈卻說不了,“溫家如今沒人替我看著也不行,你們權(quán)當(dāng)幫我守著宅子便是?!?/br>
    上回之事,她到底心有余悸,于齊云舒,她也是有氣的。

    那般不分青紅皂白便出手傷人,哪里是個正常人能干出來的事兒?誰又能保證不會再有第二回 ?

    但她身邊現(xiàn)在伺候的丫頭,哪怕出了事,錦珠錦瑞背后起碼有來福照應(yīng)著,不至于隨隨便便就被人拖出去濫用私刑。

    她身邊親近的人不多,能護住一個算一個吧!

    用過膳月牙兒負責(zé)收拾碗筷,恰逢給云嬤嬤常時看診的醫(yī)師前來,溫窈得個方便,順道也教醫(yī)師給把了把脈。

    那醫(yī)師瞧過脈象后,話說得與先前的張醫(yī)師所言相差不多,都說她體內(nèi)痼疾并非一朝一夕之間能調(diào)養(yǎng)好。

    但那話后頭又綴了句,“夫人現(xiàn)下用的藥確是珍稀,若是有條件,最好一直用下去,常時多出門走動走動,于身體恢復(fù)也有益處?!?/br>
    “您的意思是說那藥若一直喝下去,便有機會治好我的舊疾嗎?”溫窈微微蹙著眉。

    醫(yī)師見她的樣子一時困惑,怎的好似還不希望痊愈呢?

    醫(yī)師摸不準(zhǔn)她的意思,只好說:“在下未曾看過夫人此前最危重之時的脈案,但夫人現(xiàn)下的身體與尋常女子相較而言,已并未有太大的差距,遂有此一言?!?/br>
    溫窈眸中無甚波瀾,云嬤嬤聽過后卻很是高興,百般謝過醫(yī)師,又多給了些銀子,滿面春風(fēng)地將人送出了門。

    回來后望著她頗為欣慰,“姑娘也聽到了,往后切不可時不時偷偷將藥倒掉了,您得養(yǎng)好身子,老太太泉下有知才能安心啊?!?/br>
    溫窈仰面沖她笑了笑,沒說掃興的話。

    她在溫宅逗留到下半晌日暮時分,正用晚膳時,賀蘭毓趕巧來接她了。

    那會子外間也沒留人,就一路讓他暢通無阻地進了內(nèi)宅。

    他簡直像是踩著點兒進屋,高大的身形往人面前一站,教背后斜撒的晚陽照成長長一道陰影。

    溫窈轉(zhuǎn)過臉去看,拿在手里的碗筷一頓,四目相對,坦然的是她,稍顯局促的倒反而成了他。

    出現(xiàn)的有些突兀,賀蘭毓抬手撫了撫額頭,醞釀著起個話頭,“大門開著,也沒見人看守,萬一遭了賊可怎么好?”

    溫窈收回目光,噎他一嘴,“除了你,哪里還有不請自來的賊?!?/br>
    賀蘭毓咂咂嘴卻沒言語,垂眸瞧了眼桌上的飯菜,三個素菜配半碗飯,覺得她吃得也太清淡了些,難怪總不長rou。

    月牙兒乖巧,已從一旁添了碗筷到跟前,他便也不急著帶她走,順勢撩了袍子在桌邊坐下。

    想起來問:“我聽聞你前些日子說想養(yǎng)個什么玩意兒逗樂,是真的嗎?”

    溫窈筷子停在齒邊頓住一瞬,思索了下,點頭嗯了聲。

    賀蘭毓爽快道:“那快吃吧,我方才從官署回來路過個集市,等你吃完飯,我?guī)闳ヌ籼艨??!?/br>
    他說得那個集市,其實只是官署出來,往東走一條巷子,就能看到一處花鳥魚蟲市場。

    盛京的貴人們常時總閑得慌,私下里養(yǎng)什么的都有,小到蟋蟀、長蛇、各種叫不上名字的小魚,大到獅子老虎狼,市場上都能買。

    兩個人轉(zhuǎn)進去,賀蘭毓給她挑了只會說話的八哥,毛色十足漂亮,通身漂亮的靛藍羽毛,脖頸和頭頂又生一撮兒紅,挺胸抬頭站在架子上,真是威風(fēng)極了。

    小家伙兒此前教賣家調(diào)教過,已會重復(fù)些簡單的話。

    帶上馬車,兩個人不說話時,溫窈時不時逗逗它,也能教周遭氣氛不至于太沉悶。

    賀蘭毓坐在一旁含笑瞧她,安安靜靜地,也不上前插嘴。

    他昨夜坐在床邊想了很久,也困頓了很久。

    后來想,她覺得累,或許是他抓的太緊了,她就像是他手里的一捧沙,越是想用力握緊,越是流失得迅速。

    待回到明澄院,錦珠錦瑞瞧溫窈帶回來的八哥都新奇得很,圍上前嘰嘰喳喳接了過去。

    賀蘭毓順勢拍了拍溫窈的肩,示意她跟自己到書房一趟。

    溫窈起先不想去,他卻又來拉她手,最后還是只好挪了步。

    進了屋,原道是他將那時從鄭高節(jié)手中拿回來的溫家產(chǎn)業(yè)、地契,又遞給她一回。

    “物歸原主,你不是總閑府里悶嗎,這些你自己收好,閑暇無事時也可出門去打點一二,若是缺什么幫忙的就跟我提?!?/br>
    這些東西,前年年節(jié)時還是邀寵的新年禮,如今變成物歸原主,換個措辭,溫窈聽著順耳了許多。

    這本該是她自己的東西,遂收了下來。

    外頭廊下,錦珠和來福湊一起,隔空望著屋里舒一口氣。

    錦珠道:“嚇?biāo)牢伊?,姨娘昨兒個沒回來,我還以為兩個主子又鬧別扭,要搬回莊園去住呢……”

    來福聞言一咂嘴,“你干好你分內(nèi)的活兒就好了,別瞎猜些有的沒的,主子的事兒少說兩句,教人聽著不好。”

    錦珠瞧著他也沒脾氣,連聲說知道了知道了,催他趕緊去忙自己的。

    來福卻又也不急著走,說不忙,便從懷里掏出個手帕包好的鐲子,抓過錦珠的手,套了上去。

    那鐲子瞧著不便宜,錦珠嗔怪他,“你又是從哪兒學(xué)來的這些花里胡哨的招數(shù)?浪費銀子!”

    “我這不是老瞧著爺給姨娘買東西嘛……”

    來福咧嘴笑,想起來又說:“你沒事兒也多開導(dǎo)些姨娘,想法兒逗她開心,她平日若說喜歡什么想要什么,都給我這頭吱個聲兒,她心思細,人卻是極好的,不然我也不會把你安排到她身邊兒?!?/br>
    錦珠一聽就拍他一巴掌,“還要你說,大家都是女人,她又是主子,我還能不盼她好嗎?”

    夜里月華如水。

    溫窈天黑那會兒來了月事,許是因近來瞧天氣稍稍轉(zhuǎn)暖,不慎吃了些寒涼食物,腹痛得厲害,躺在床上捂著熱水囊都無濟于事。

    她干脆教錦珠去熬了一碗安神湯,就著熱騰騰的藥汁灌了滿滿一碗,企圖用睡覺回避痛楚。

    但那藥許是份量太足,還沒等徹底起效用,她眼皮都已經(jīng)重得睜不開了,遂喃喃朝外喊了聲錦珠,想教她提前將兩個熱水囊換一換。

    賀蘭毓批復(fù)完公文后進屋,正聽她在喚人,咕噥著:“水囊有些溫了,再去換一次吧。”

    他瞧她在床上瑟縮成一座小山,眉心皺了下,上前幾步,掀開被子伸手往她懷里探了探,拿出一個水囊,剩下一個在她腳邊。

    他的手背碰到她腳心,這時節(jié)都開春兒有一段兒了,她那雙腳捂在被子里卻還是冰涼一片。

    賀蘭毓正要拿著水囊起身時,溫窈卻又伸了伸腿,尋著暖和的溫度將一雙腳都貼上了他的手。

    他動作一頓,抬眸看了眼,她閉著眼秀眉緊蹙很不舒服的樣子。

    “哪兒難受?”他問。

    溫窈的藥勁兒大抵上來了,神思恍惚間更蜷縮著將自己卷起來些,迷迷糊糊說了聲,“痛……”

    “哪兒痛?”

    她只說了個“這兒”,手在被窩下捂著小腹,他又看不見,但就是一下明白了什么緣故。

    賀蘭毓立在床邊,想起她少女時頭回月信臨至,稀里糊涂弄臟了被褥,羞得不敢露面。

    等他進屋,她從被窩兒里露出雙眼睛來,紅著臉委委屈屈喚一聲:“三哥……我都這么疼了,你可不準(zhǔn)再笑話我……”

    那模樣有點害臊,還有點無賴和可憐。

    他那時怎么做的?

    賀蘭毓回過神兒,出門去換了兩個熱水囊,而后捏著她腳腕教人躺平,便脫了外裳也偎進了被子里。

    他雙腳裹住她的腳,抬起溫?zé)岬氖终聘苍谒「股?,熟練地緩緩順著一個方向打圈。

    兩個人之間只隔了層柔軟的中衣,他身軀暖和得發(fā)燙,后來溫窈的藥勁兒過了也還沒睡著,神思稍清明些,忙下意識轉(zhuǎn)過身抬手抵在了他心口。

    “我不想!”

    昏暗中,賀蘭毓的神情并看不清,只是輕輕勾唇笑了笑,“想什么呢,只是給你揉揉肚子,安心睡你的吧?!?/br>
    他伸臂攬在她肩頭上拍了拍,閉上眼睛半會兒,忽地又說,“渺渺,往后你有什么心里話都給我說,別躲著我,也別一個人悶在心里,知道嗎?”

    就像昨日那般,明明心里有那么多的話,卻支開了他,連傾訴都不肯教他聽。

    可溫窈應(yīng)不出口,對著他,她想說的都說完了,而那些先前沒有對他說的,昨夜也都說了。

    有時候,窮途末路不只是歇斯底里的爭吵這一種,而另一種,是相對無言。

    第32章 安慰   你能不能親我一下?

    賀蘭毓良久沒等到她的回應(yīng), 明知道她還沒睡著,卻也不再繼續(xù)言語。

    溫窈后來身子暖和, 腹痛漸緩許多,便輕手輕腳從他懷里挪出來,背過身去面朝里側(cè)睡,等清晨再醒來時,外側(cè)的床榻已空了。

    先前她回來幾日,恰逢老夫人外出不在府中,如今既然已經(jīng)回來了, 請安便是必不可免的。

    錦珠早起給熬了碗熱騰騰的姜湯,喝完了往弘禧閣去,人還沒過屏風(fēng),便已聽見老夫人與齊云舒正相對坐在軟榻上,談?wù)撟铀弥隆?/br>
    老夫人近來有些心急, 賀蘭毓如今已快要到而立之年, 齊云舒與溫窈又同時進府接近兩年多了, 怎的還能半點音訊都沒有?

    誰知道齊云舒聽了,話音比她還急, 隱隱壓著些怨氣, “兒媳知道母親著急, 可您這些教導(dǎo)不如多于溫氏說說吧,總歸如今都是她陪在夫君身邊的?!?/br>
    老夫人一下子倒是教她噎住了。

    其實老夫人原本昨日就想同賀蘭毓談?wù)劥耸? 誰知道這頭才聽說他回來一趟, 還沒等派人去請, 他轉(zhuǎn)身便又出門去了官署,是以耽擱了。

    這頭片刻沒開口,便聽素律在外頭吱了聲兒, 說溫姨娘到了。

    話頭暫且打住,瞧著人進來,齊云舒面上首先便不好看了,眉尖冷冷別過了臉去,老夫人遂也未曾再留她,先教她回去了。

    等人走后,老夫人又問了溫窈幾句老太爺?shù)臓顩r,溫窈一一答得仔細,教老夫人聽著心安許多。

    醞釀了好半會兒,才道:“方才我與云舒說得話,你想必也聽到了,她如今心里對你有怨氣,你若再住在明澄院,怨氣累積得多了怕是容易招人恨吶。”

    老夫人是從正頭夫人過來的,早些年老太爺也陸續(xù)有三四個寵愛的妾室,但那新鮮勁兒過了也就過了,她都感受不到任何危機感,生氣歸生氣,可從沒有真的放在心上過。

    但齊云舒顯然與她那時候的狀況不同。

    溫窈于賀蘭毓而言不是簡單的“新鮮勁兒”,這輩子恐怕都過不去,甚至在齊云舒眼中,溫窈繼續(xù)留在府中,都仿佛是直奔著那正妻的位置去的。

    老夫人把話說得直白,溫窈也聽得懂,頷首道:“我明白您的意思,早前原也打算搬回燦星館,今日正好他不在,我這便教人動手好了?!?/br>
    她當(dāng)下說著已回頭朝錦珠遞了個眼色,教她回去找人收拾東西。

    老夫人聞言很是滿意,也喜歡她的乖順懂事,尹曼惜那件事過了后,宅子里就這么幾個人了,老人家只盼著安安寧寧別別再出事兒就好。

    上回去寺里,老夫人其實求了一個送子符一個平安符,平安符原本打算給賀蘭毓的,但想想他自己本事那么大,中毒又遇刺的事這輩子大概也再遇不上,遂將平安符給了溫窈。

    想起來又隱晦問起,“先前聽聞你身子不甚好,調(diào)養(yǎng)這一年半載,可有好轉(zhuǎn)些?”

    溫窈眸中光華閃了下,搖頭,“勞您掛心,我這身子不中用,喝了那么些藥也并未見有些許好轉(zhuǎn),怕是往后都不會好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