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jié)
到了第十日,他終于又有了幾分把握,便對陳寧寧說道: “莊主,咱們這里應(yīng)該起碼有兩株番薯藤活過來了,都冒芽了?!?/br> 陳寧寧湊過來一看,那番薯藤果然如同被治愈了一般,不止通體泛綠,充滿生命力,還冒出了新生的嫩芽。 她一時心中高興,又連忙讓曲老爺子,找人去厲琰府上送個信。 還告知了他具體位置,又提醒道:“若是那門上不讓咱們進(jìn)去,就說找來安的?!?/br> 曲老爺子點(diǎn)頭應(yīng)了,轉(zhuǎn)頭就找上了新來的張木匠,讓他去趟潞城,幫莊主送信。 這張木匠因?yàn)橹皫颓f主弄窗戶,也算是露了一回大臉。 他雖然長得相當(dāng)普通,丟在人群里,都撿不出來。 可憑借著那讓人意外的木工手藝,卻在莊上大受歡迎。 左鄰右里,但凡想打家具做擺設(shè)的,都來找張木匠。 張木匠也是個老實(shí)本分人,也不會胡亂叫價。 口糧,菜干,臘rou,過活能用到的東西,差不多給到足量,他都能給大家打家具。 張木匠帶著他的學(xué)徒小刀疤,整日都在忙木工活。卻也被莊上人給接受了。 如今有鄰居,一看曲莊頭要打發(fā)張木匠去城里送信。 頓時,便有人覺得,張木匠為人這般沉悶,嘴巴就跟黏住了一般。又哪里能做這種活計(jì)? 一時,便有那活泛的小子,對曲老爺子說道:“倒不如把這差事交給我吧?我跑去城里,也省得耽擱張叔做活了。” 曲老爺子看了張木匠一眼,嘴角微微抽了抽,心話說: “這張木匠便是九王安排過來的頭子,如今守夜的大半都是他在管。他跟九王府上那么熟,不讓他送信,難道還要另找別人?” 這話自然不能放在明面上說。 剛好,張木匠這時也放下手中的活計(jì),幾步上前,對那活泛小伙說道:“不妨礙,我這小徒弟對城里熟悉得很,跑得又快,不如讓他去送信。保證不耽擱莊主的事?!?/br> 那小刀疤也笑嘻嘻地湊上來,連忙說道:“曲爺爺放心,我定會把消息給莊主送到?!?/br> 曲老爺子看了他一眼,眉頭皺成一團(tuán),到底說道:“好,那你隨我來吧。這事要緊,你路上可不能耽擱。” 小刀疤連忙應(yīng)了。 兩人一路走到前院,曲老爺子便把方才陳寧寧交待他的事情,細(xì)細(xì)跟小刀疤說了: “莊主說,若是見不到厲軍爺,就去找來安。這你可記住了?” 小刀疤連忙點(diǎn)頭說道:“曲爺爺放心,我馬上就去?!?/br> 說著,他便出了大門,踩著一雙草鞋,一路健步如飛。 也有從山上獵豬的人看見他了,回頭就跟曲老爺子打聽:“那張木匠的徒弟小刀疤,怎么跑得那般快?若是要他去獵豬,恐怕稍加培養(yǎng),倒也是把好手。” 曲老爺子便同他說道:“那孩子方才是幫著莊主送信去的,怕耽誤正事,這才玩命地跑。至于獵豬的事,回頭你跟張木匠說吧。如今他手頭的事情忙得很,未必讓他徒弟去獵豬。” 又有人問道:“莊頭之前認(rèn)識張木匠嗎?咱們在方家呆了這么許久,還真沒見過他們。” 曲老爺子臉色都沒變,隨口便說道:“他們當(dāng)初在另一處別莊干活來著。如今別莊被賣了,不想用他們這些人。主家老太太吃齋念佛,又正逢七十大壽,他兒子便做主,還了他們的賣身契,讓他們各自歸家,另謀出路。 正巧,我跟張木匠見過兩三面,他們又聽說咱們這邊莊主仁義。便托人來問我,能不能到咱們莊上來? 我想著等來年,咱們便要開荒,正是用人的時候,便去請示了莊主。這才把他們那莊上的人都收了下來?!?/br> “那他們?nèi)缃袷前咨??”有人滿臉羨慕嫉妒地問。 曲老爺子搖頭道:“本來,他們倒是還想簽賣身契來著??汕f主卻堅(jiān)持讓他們跟咱們簽?zāi)昶?。?/br> 見那些人臉色仍是古怪,他便索性便說道:“莊主還跟我說過,若不是罪奴,也把咱們的契全消了。如今只能等著大赦了?!?/br> 這些人聽了這話,一部分人面露喜色,連連說道:“就說莊主帶咱們不薄。她哪里當(dāng)真像用奴才一樣,用過我們?” “就連在吃喝上,也不曾虧待過咱們?!?/br> “就算改成年契,哪個還想走?去別處,倒不如留在這莊上安穩(wěn)?!彼麄兗耶a(chǎn)早已全部充公,哪里還有其他謀生手段? 曲老爺子又敲打道:“知道莊主待咱們不薄,就好生干活。若誰敢偷懶,仔細(xì)我老頭手里的鞭子可不認(rèn)人?!?/br> 另一部分人,則是暗自垂下頭,也不言語。心里卻道:這都是罪奴了,朝廷不大赦,他們何時才能恢復(fù)身份?就算放他們走,也沒法過活。 就算如今遇見一個好主人,不曾虧待過他們??墒且坏┫肫鹞羧漳切└吒咴谏?,富貴的生活,這些人就如同骨頭里生了蛆一般。怎么都痛快不起來。 這些人的臉色,自然也被曲老爺子看在眼里,記在心上。反正他有的是時間來收拾敲打不老實(shí)的人。 況且,這莊上如今還有九王和大長公主的人在。諒這些人也翻不出水花來。 另一邊,小刀疤很快就見到了來安。 來安又引他去見了九王。 一切都是按照府上的規(guī)矩來,可傳遞消息的速度卻比常人快了許多。 九王收到陳寧寧的來信,看著她的字的確有所進(jìn)益,便忍不住點(diǎn)了點(diǎn)頭。 又打發(fā)來安去找陳軒來,他自己則是帶著親衛(wèi),先去了半山莊子。 … 與此同時,陳軒這幾日連家都沒回,累得腳都不沾地,一直在為出海做準(zhǔn)備。 來安找他時,他正要跟管事們議事。 那些管事正在跟陳軒說,“東家,這次怎么這般匆忙?我們的貨都沒有送到上京,哪里來的周轉(zhuǎn)銀子,再去置辦新貨?” 陳軒急得滿嘴是泡,拍著桌子,便說道:“那就把商號里鋪面上的銀子都調(diào)過來,多置辦些綢緞茶葉和瓷器。” 正說著,剛好來安來見他,開口便道: “陳東家,莫要如此心急,不如先跟我去個地方?!?/br> 陳軒眼睛都紅了,他們出海做貿(mào)易,并不是一時半會兒便能開船的。 所有事情都得辦妥,往往需要數(shù)月時間準(zhǔn)備。 如今九爺既然答應(yīng)了他,定是要出海再去呂宋,想辦法把番薯弄回來。 這一趟也不能白跑,自然要盡量準(zhǔn)備妥帖。 他這邊急得火上房,來安那邊卻幾步上前,沖著他耳邊低語道:“那場賭,你輸了?!?/br> 初時,陳軒還不解他話中含義,只覺得頭腦中一團(tuán)漿糊。 慢慢才理清頭緒,連忙拉住來安的手,問道: “賴總管,你這話可真?那根藤……” 來安額首道:“自然是救活了,如今爺讓你跟我一起去看看。你可愿意?” 陳軒顧不得還要開會了,連忙起身道:“自然愿意。” 來安又道:“既然如此,陳爺,咱們這就走吧。” 陳軒連忙掀門簾,把來安請了出去。 那群商號管事都已經(jīng)懵了,連聲問道:“這還要不要抽調(diào)分號的賬面銀兩過來?” 那年老的管事連忙說道:“不如等東家回來再說?;蛟S,事情有變呢?” 其他管事也紛紛點(diǎn)頭稱是。他們都覺得東家實(shí)在太過冒進(jìn)了。剛回來,又要出海。 … 另一邊,自從見了番薯,陳軒便像瘋了一般。 他也只顧著番薯,完全無心想其他。 如今,聽說陳寧寧當(dāng)真救活了番薯藤,陳軒大半?yún)s是不信的。 他甚至沒坐馬車,而是騎了一匹快馬,直接就跟著來安上了二牛山。 等到山上,他放眼望去,這才發(fā)現(xiàn)居然當(dāng)真有不少齊整的土地。 隨著靠近半山莊子,他又看見來往的人,也有搬豬rou的,收拾野菜的,也有扛著一袋子黍米,去石碾子磨粉的。 這時,陳軒早已下馬來,親眼見到那些黃澄澄的黍米,便忍不住上前問道:“這便是你們莊上種出的糧食?” 那忙著磨粉的莊戶,一見陳軒穿著絲綢,腰間佩玉,便猜出他來歷不凡。又滿臉狐疑地問道: “你來我們莊上是做什么的?” 陳軒胡亂說道:“我來跟你們莊上主人做買賣的?!?/br> 那莊戶聽了這話,便笑了起來,又說道:“客人不如看看,這便是我們莊上種出的黍米。初時,大家種稻米,辛辛苦苦一整年都不得飽飯。后來,莊主買下這莊子,帶著我們改種黍米,這才有了難得的豐收。果然旱地上,種稻米不如種黍米。” 陳軒心里七上八下,又看著莊戶滿臉熱情,不像是說謊的樣子,這才信了三四分。 偏生,來安又喊他:“陳東家,走快些?!?/br> 陳軒這才連忙牽著馬,走到了那棟大宅前面。 他也是見過世面的,乍一看,只覺得這莊子一般。 居然沒有下人出來幫他們牽馬,最后還是來安帶來的下人,把馬牽走了。 等到姓曲的年邁莊頭,把他們迎進(jìn)去。陳軒才發(fā)現(xiàn)這宅子與別處大不相同。 分明是花圃,卻如同被休整過的菜地一般。 到了此時,他卻對陳姑娘莫名多了幾分信任。 再等到了育苗的院子,大白天便從里面上了鎖。 就連曲莊頭,也只能站在院子外面敲門。 不大會兒功夫,有個長相稚嫩的冷面丫頭迎了出來,一見面,她便拿眼打量了陳軒和來安一番。 又開口問道:“方才,厲軍爺跟我們姑娘說了,說是有位陳東家也會來看那種藤苗,這位可是嗎?” 冷面丫頭直接明目張膽地看著張軒,眼神卻帶著一股寒意。 陳軒尚未說話,卻聽來安已經(jīng)客客氣氣地,回了那冷面丫環(huán)的話,似乎對她格外有禮。 冷面丫頭確定了他們身份,這才淡淡說道:“那就隨我進(jìn)來吧?” 直接進(jìn)到育苗的院子里,陳軒這才發(fā)現(xiàn),這里的每間屋子都放著不少花盆。每個盆里里幾乎都種著糧食或者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