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高水遠，老師珍重?！笔⒏绱娙硕嫉懒穗x別之詞后，看著法海，抱拳道。

    法海看著十三阿哥，緩緩說道：“十三爺還記得為師書齋里的條幅么？”

    十三阿哥沒想到法海會說這個，微微一怔，點了點頭。

    “送與十三阿哥共勉。”法海露出些許笑容，看著十三阿哥，目光中不無鼓勵之意。

    十三阿哥只覺得心中一暖，眼睛已經(jīng)酸澀難當，上前幾步從車夫手中接過韁繩，俯身道：“學(xué)生扶老師上車?！?/br>
    法海點了點頭，沖著送行眾人，環(huán)抱一禮，扶著十三阿哥的胳膊，登上馬車。

    十四阿哥站在一邊，看著馬車漸漸遠去，心卻冷下來。

    他與十三阿哥同為法海的學(xué)生，自然也到過老師的書齋。那條幅上是法海親筆所書的一句唐詩，“丹青不知老將至，富貴于我如浮云”。

    這話是送十三阿哥共勉，還是要講給他這個十四阿哥？

    因師生情分，十四阿哥對法海的復(fù)出原有幾分欣喜，如今也鬧得意興闌珊。他瞥了十三阿哥一眼，心里有些忌憚。

    當年，十三阿哥就是因為不安分，才受皇父冷落；如今，要是他再生出其他心思，那可如何是好？

    十三阿哥看著馬車遠去，神色悵然。直到看不見了，他才轉(zhuǎn)過身來，對曹颙道：“謝你陪我過來，我想出城前到四哥府上待會兒。就不好再拉你了，改日你到了小湯山，咱們再吃酒?！?/br>
    曹颙應(yīng)了，十四阿哥已經(jīng)溜達過來，對十三阿哥道：“十三哥，這是要回府，還是……”

    “去看看四哥，然后就出城?！笔⒏缙胶偷幕氐馈?/br>
    十四阿哥添了笑意，道：“那正好，我也好些天沒往四哥府上去了，咱們同往?！?/br>
    十三阿哥笑著點點頭，同曹颙別過，騎馬同十四阿哥一道走了。

    見完這一場師生相別的戲碼，曹颙心里并不好受。再有一個月，就是莊先生的周年。去年這個時候，莊先生還在為他這個學(xué)生cao心，如今卻是天人永隔。

    一路沉默，到了家門口，曹颙就見外頭停了好幾輛馬車。

    曹颙翻身下馬，就見吳盛帶著門房小廝過來牽馬。

    “來客了？”曹颙指了指那邊的馬車問道。

    “回大爺?shù)脑挘菐讉€王公府邸派出管家娘子來送壽禮?！眳鞘⒐砘氐?。

    明兒是十月三十，李氏的四十六歲壽辰。因為不是整壽，加上初瑜身上還帶著孝，所以李氏就交代了，不用辦壽，也不請戲班子，只一家人吃頓飯就好。

    沒有想到，還有王公府邸趕來上壽。

    曹颙點點頭，尚未進府，就聽到“踢踏”、“踢踏”的馬蹄聲響，順著聲音望去，就見兩輛藍呢馬車從胡同口過來。

    少一時，就有個管事捧著拜盒，看來也是見過世面的，從曹颙的補服上，認出他來，道：“請問可是曹額駙？”

    曹颙點點頭，道：“正是曹某，請問尊駕？”

    那人躬身回道：“回曹額駙話，奴才是裕親王府外管事，奉命來為伯夫人進壽禮。”

    曹家雖說伯爵門第，卻是民爵。裕親王府卻是文皇帝血脈，當家人是康熙的親侄保泰。就是要往曹家送壽禮，也用不了“進”字。

    還是因外頭的傳言，連保泰也拿不準李氏是堂姐、還是親姐。這李氏身世的謠言一出來，查來查去，都是早年老王爺在世時往蘇州、往江寧派嬤嬤之事。

    世人皆知，今上待手足最厚，幾位兄弟生前皆封親王。其中，又同兄王——第一代裕親王福全關(guān)系最為親密。

    就算李氏不是公主，而是裕親王福全流落民間的女兒，那今上愛屋及烏，視之如女，也說得過去。

    曹颙在京城多年，別的見識不好說，各個王府的管事卻是常見的。那真是狗仗人勢的多，就算是對曹颙，也不過是平平。

    像眼前這個管事這般恭敬的，還真沒有幾個？

    難道，保泰還真想認外甥不成？巴巴的使人大張其鼓的送禮。

    曹颙心里想著，伸手將那管事請到客廳吃茶。馬車里，是來給李氏上壽的婆子，直接趕到二門，進了內(nèi)宅說話。

    這管事除了吃茶，就是偷偷的打量曹颙。不是有那句老話么？叫外甥像舅舅。

    老王爺六子七女，如今在世的除了繼承王位的三子保泰，就只有五格格、六格格兩人。偏生這兩個格格又都嫁到蒙古去了，對娘家也不能提供助力。

    李氏雖說不是實封的公主、郡主，但是有個郡王女婿、郡主媳婦，又有宮里太后的青睞。

    就算不能明著認親，但終究是自家骨rou。因此，保泰與福晉商議后，便預(yù)備了壽禮，使人送過來，其中不無試探之意。

    曹颙被看得有些不自在，裕親王保泰他是見過的，比他大十多歲，算是王公中比較謙和的人物。饒是如此，曹颙也沒興趣去認舅舅。

    什么是陰私？

    要是李氏的身份能見天日，何必又是“如意”，又是“恩蔭”子弟，早就封賞下來，上了皇家玉牒。

    就是如此，裕親王府還想著認親，那可真是有些愚蠢了。

    內(nèi)宅，蘭院。

    李氏坐在炕邊上，叫丫鬟給王府過來的兩位嬤嬤上茶。

    這一晌午功夫，她這邊已是招待了好幾伙客人。有些王府還好，之前就有些走動，能說上一句兩句；有些王公府邸，同曹家早前并沒有人情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