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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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不該隨意去懷疑人,但是實在是寧春家的案子沒有頭緒,曹颙不得不四處留心。 心里想著,曹颙便將茶水往硯臺里倒些,自己個兒磨些墨汁,拿了紙筆給姐夫?qū)懶?,請他幫忙留心下這個明安,看其是否有不對之處。 曹颙才提筆寫了兩句,就見曹方來稟告,道是柳衡已經(jīng)請來了,在外面候著。 曹颙擱下筆,說道:“快請他進(jìn)來!”曹方應(yīng)聲出去。 少一時,曹方再進(jìn)來時,身后跟著個花白頭發(fā)的男子。紫晶只對曹颙提過容貌異常,并沒說頭發(fā)的事。因此,曹颙見了,只當(dāng)自己前面是想錯了。 要知道,柳子丹雖然在京城紅了好幾年,但那年打京城逃了時,也不過是十八九歲的年紀(jì),到現(xiàn)下也不過二十出頭,哪里會有這般老態(tài)? 然,見到柳衡的那刻,曹颙卻曉得,自己確實沒想錯,眼前這個花白頭發(fā)、一半臉頰上都是疤痕的,正是柳子丹。 見曹颙坐在那里,柳子丹微一抱拳道:“飄零之人柳衡見過曹爺!” 整張面孔,看著怪異。曹颙不愿失禮,只掃了一眼,便移開眼,笑著指了指書房里的椅子,道:“柳老……柳先生看座。他鄉(xiāng)遇故人,亦是人生喜事,正好坐下說話!”說完,喚人給客人看茶。 一不小心,差點叫出“柳老板”來,但是想著他如今是良家身份,便生生的改了口。 早在平郡王府時,曹颙曾見過柳衡幾次,當(dāng)時他的名字還是柳子丹。因十六阿哥喜歡聽?wèi)?,過后兩人也往戲園子去給柳子丹捧過場。 因十六阿哥隱匿了身份,一些打賞便需要曹颙出頭,柳子丹曾出來,奉過兩次茶,謝曹颙的賞錢,還與十六阿哥說過兩場戲。若不是身份有別,自己又沒開府,怕十六阿哥都要請他給自己做曲藝教習(xí)。 曹颙這般做派,卻是看得柳衡有些詫異,直待茶水送上后,他方略顯拘束的往椅子上坐了。 雖然彼時世人都瞧不起戲子優(yōu)伶,但是曹颙哪里會有這個概念?雖然對聽?wèi)蛑皇瞧狡?,但是想著寶雅的緣故,曹颙反而對他只有同情。 只是優(yōu)伶亦是人,有臉面的,曹颙的同情之心只埋在心里,面上卻是半點不顯。 賓主落座,氣氛略顯沉默。兩人雖然見過幾面,不過也只是請安問好的話,并沒有其他交情?,F(xiàn)下坐到一塊,實有些找不到話說。 曹颙身為主人,便只有沒話找話,道:“早年聽說柳先生離京,沒想到竟輾轉(zhuǎn)于沂州相遇,亦算是緣分。小……小表弟若曉得先生在此,定會欣喜不已。他是大戲迷,最是愛聽先生的段子!” 柳衡想了想,問道:“可是隨曹爺往浙江會館去過兩遭的那位表少爺?據(jù)小人看,那位爺嗓子洪亮,學(xué)戲甚快,就是行內(nèi),亦鮮少有這般聰慧之人!” 鬼精鬼精的,可不是聰慧?想起十六阿哥曾說過的宏愿,其中有一條就是開府儲戲班子,曹颙臉上也多了笑意,兩人說話也隨意了些。 柳衡雖然出生下賤,但畢竟是王府長大,出府后見的亦都是宗室權(quán)貴,行為舉止俱是文雅有禮。就算是毀了容貌,穿著舊衣,仍絲毫不顯卑微。 話說開了,便沒有了方才的尷尬。曹颙嘆了口氣,熄了讓柳家夫婦進(jìn)府的念頭。且不說,對方看來也是有傲骨之人,不像是愿意與人為仆的;就是想著他小小年紀(jì),但小半輩子都是被人鄙視輕賤的。如今既然做回小老百姓,亦是他的福氣。 沒想到,說了幾句閑話后。柳衡卻主動開口道:“曹爺,小人厚顏登門,實是有事相求!” 曹颙想起曹方所說之事,心下有所思量,說道:“柳先生說說看!若是曹某能力范圍內(nèi),定盡力!” 因先前聽曹方提過,據(jù)先前的查訪,柳衡是因得罪人的緣故,方被打成重傷的,養(yǎng)了好幾個月,使得生計艱難,兒子夭折。想來,說的應(yīng)是此事。 柳衡聽曹颙并沒有推脫之意,站起身來,躬身道:“謝曹爺寬厚!若是曹爺不嫌小人卑微下賤,小人愿投在曹爺門下!” 曹颙望著他,并沒有立時應(yīng)允或者拒絕,心中有幾分遲疑。 就算是想讓他們夫妻進(jìn)府,也不過是看他妻子與天佑有緣分,對于柳衡的安置,卻是想不好。他的身份敏感,不宜在人前露面;但是這個身子骨,怎么好當(dāng)粗仆使喚?管家賬房等上仆,用的又都是曹家的家生子。 柳衡像是真遇到難處,見曹颙沒應(yīng),雙膝一彎,便要跪下。 曹颙忙道:“且慢!” 卻是沒止住,柳衡仍是跪了。曹颙不喜人這般做派,側(cè)身微避到一邊,正色問道:“柳先生請起!不知為何柳先生會有這想法?你我不過泛泛之交,這般將性命交到曹某手上,實在過于草率!” 柳衡苦笑道:“若是小人巧言說為報恩,估計曹爺也只當(dāng)是笑談。但小人確是受曹爺恩惠頗多!去年時疫,不幸染病,幸好有早早傳開的藥方子,算是躲過一劫;今春沂州缺糧,正值內(nèi)人生產(chǎn),一家三口,卻靠小人在文房店做伙計賺些銀錢,哪里買得起米糧?還是托曹爺?shù)母?,平抑了糧價,使得這世上少了幾個餓死鬼;月初,家中斷炊,又是靠著道臺府的施粥與贈米,小人與內(nèi)子才勉強(qiáng)維持生計。這樣算來,雖然沒得親見曹爺,但是回回都是實打?qū)嵉木让鳌!闭f到這里,頓了頓又道:“若是沒有小少爺尋乳母之事,即便小人心里銘記曹爺活命恩情,但是下賤卑微之身,仍無顏來尋求庇護(hù)!因小人已是廢人,內(nèi)子也不過是年前無意相幫的孤女,粗鄙不堪使喚。現(xiàn)下,既能跟著曹爺混口飽飯,又能盡些綿薄之力,在下便厚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