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何日平北虜？

    “王妃真不參與詩會？”見顧冰如說完那些話，真的打算只吃瓜子看看熱鬧，秦海問出疑惑。

    “我是真的不會作詩?！鳖櫛缫荒樌碇睔鈮?，“這東西不能吃不能穿我要會干什么？”

    讓她抄前世的大作還差不多，不過她也沒那個想法，倒不是覺得會因?yàn)槌u感到愧疚，而是沒必要，也沒需要不是。

    “對了，這陣子張啟文在干什么？”那個老狐貍不可能真的閉門思過。

    秦海壓低聲音道：“自然是在廣納門徒?！?/br>
    要是往年他是科舉主考官，這自然不需要，只要是參加科舉的，就都算他的門徒，然而這次，因?yàn)榍俺磳β暲颂?，張啟文不得不主動放棄這個炙手可熱的差事，秦海補(bǔ)充道：“最近有風(fēng)聲傳出，是吏部吳尚書兼任這屆主考官?！?/br>
    顧冰如問：“那哪些人入了張啟文的門下你都知曉？”

    秦海點(diǎn)頭，“老奴讓人不錯眼的盯著。”

    顧冰如敲著桌子思索，“這位吳尚書，你了解嗎？”

    秦海微怔，“他是江南吳氏人，先帝時候的兩榜進(jìn)士，后投入陛下府里做幕僚，是潛邸老人?！?/br>
    顧冰如瞇眼，意味深長道：“天下姓氏為一家，你去查查，這個吳和那個吳是不是有何干系?！?/br>
    她才不信正文帝會把這個好差給隨便什么人。

    秦海點(diǎn)頭，想到了麗貴太妃娘家吳府，因?yàn)槭窃谕饷?，倆人就不再多說。

    這時下面詩會已經(jīng)漸入佳境，一首首詩作被詠頌出來，可惜，她聽到的全部是男子的，竟沒有一個女子敢站出來將自己的詩作分享。

    見她一臉可惜，秦海微微一想就明白了，便道：“那些女子不可與王妃同日而語，她們不敢輕易露面，會讓人覺得輕浮，亦或者是自知愚鈍，有些露怯罷了?！?/br>
    顧冰如感嘆，“我自然知道，只是還是有些遺憾，怎么就沒有出現(xiàn)一個知音呢？”

    她說著，又接了暗衛(wèi)的瓜子，倆人一個剝一個吃，莫名的有種迷之默契，這讓秦海只能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恐成為礙眼之人。

    下面的詩會漸漸進(jìn)入尾聲，顧冰如起身回到窗前，見已經(jīng)評出了前三甲的佳作，聽他們在那反復(fù)討論，她露出一絲壞笑，“走，我們下去瞧瞧是何佳作讓他們這般難以抉擇?！?/br>
    三人走出雅間沿著樓梯直接來到花園。

    秦海拿起大管家的范唱喏，“臨王妃到。”

    嘩啦，正圍在那的士子們幾乎是下意識讓開，紛紛低身拱手，有個別不忿的也不敢表現(xiàn)出來。

    沒見大皇子幾人都已經(jīng)行禮。

    顧冰如嘴角帶著笑，自帶背景音地大步從中間走過去，氣勢兇壓全場。

    “皇嫂來的好，這三首佳作皆為上品，只是我等難以決出魁首，不如皇嫂評評？”秦墨一派溫和親近之態(tài)，似乎完全不記得顧冰如對正文帝的不恭敬，禮儀姿態(tài)做的十分完美。

    顧冰如不置可否地淡淡看他一眼，目光掃過三首詩，其他兩首是吟誦風(fēng)花雪月的，只另一首竟是寫民間疾苦的反諷詩，似乎被放在了最后。

    那句“乘月賣糕無人問，只把清秋當(dāng)路明”寫的很寫實(shí)。

    “這是何人所作？”

    聞言，眾人看向左邊，慧郡王機(jī)靈地忙引出一位衣著樸素，面容蒼黃的少年，面帶賞識道：“稟王妃，是川府解元盧鐘明盧子敬?！?/br>
    顧冰如打量兩眼這個看似不卑不亢，不過眼底卻藏著緊張的清秀少年，露出一絲淺笑，“不錯，不是迂腐書生，詩寫的很好?！?/br>
    盧鐘明拱手道不敢，畢竟還是少年，聽到夸獎臉上閃過一絲自得。

    她收回目光看向四周，揮袖道：“本王妃既然說了女子可參與，我就來湊個熱鬧隨意寫幾句罷。”

    秦海很知機(jī)的盛上了旁邊的筆墨紙硯。

    不論怎么看她的人，此時皆好奇她會寫什么詩。

    只見她揮毫潑墨，還沒看詩，大家已經(jīng)被她大氣蒼勁的一筆字震住，一些愛字的不由看癡了，這竟然是一種新字體，像瘦金似狂草，行走間盡是瀟灑寫意與豪邁，若不是他們親眼看著，根本不會相信這是一位女子的字。

    這時已經(jīng)有人叫好并朗誦起所書詩文來：

    盛京一片月，萬戶朗書聲.

    秋風(fēng)吹不盡，總是越關(guān)情.

    何日平北虜，將士罷遠(yuǎn)征？

    這詩很簡單，簡單到里面的意思一目了然，一時間腦子快的立即想到了其中深意，慢點(diǎn)的也漸漸回過味，一時滿園死寂。

    顧冰如寫畢，落了自己的款，便丟下筆，看向大皇子，笑道：“大皇子殿下，不知我這幾句可有資格呈給你父皇？”

    大皇子饒是再溫和鎮(zhèn)定此時也后背冒出微汗，在顧冰如的盯視下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其他人更是噤若寒蟬。

    越關(guān)、北漠、飛虎軍！

    這是臨王府與陛下之間不可明說的死結(jié)，若再添上前臨王的莫名死亡與現(xiàn)臨王的沉睡，這是無可解的皇室恩怨。

    臨王妃這詩就差指著陛下的臉問他有沒有明君之心，沒看到北漠虎視眈眈，他這個皇帝卻在磋磨功臣，讓飛虎軍只能困守邊境越關(guān)，讓將士們不可安歸故里。

    簡直昏君??！

    大皇子若不是扶著貼身太監(jiān)，此時差點(diǎn)腿軟跪了。

    其他人皆已紛紛跪下去，恨不得捂住自己耳朵，戳瞎自己的眼睛，而剛剛嘴快朗誦詩文的士子已經(jīng)面如死灰。

    顧冰如負(fù)手而立，深深看一眼大皇子等人，意味不明的笑一聲，不再難為他們，飄飄然離開了。

    待她走出文衍樓，整個樓里的人才感覺活過來。

    一時氣氛詭秘，有些老成的已裝作平靜和大皇子拜別。

    而隨著文衍樓詩會落幕，顧冰如的詩自然傳向天下。

    她幾乎是在一點(diǎn)點(diǎn)引爆皇帝跟臨王府之間的炸彈，是在將皇帝與臨王府的矛盾宣之天下，更是毫不留情地將正文帝的臉皮揭了下來。

    狂妄的令人……沉默。

    “怎么？你們也認(rèn)為我狂妄無腦？”顧冰如走在大街上，問的是秦海，目光卻是看向暗衛(wèi)。

    秦海忙義正言辭道：“不敢，王妃這般做，定有您的理由?！?/br>
    顧冰如卻依然盯著暗衛(wèi)，直讓對方深感無奈，道了句，“我們相信你自有安排。”

    顧冰如這才露出笑容，笑的跟小狐貍一樣嘚瑟，“算你們有眼光，等著罷，我的攻心戰(zhàn)，開始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