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0.將功鋪路(下)(本日更新4600字)
從第一支小隊出現(xiàn),到一支又一支小隊趕到,前方去路陸陸續(xù)續(xù)匯集起來了200多人的精銳隊伍。 他們原本都是在喜朗峰主峰戰(zhàn)場參戰(zhàn)?;蛟缁蛲?,幾乎全都是在這一天一夜時間內(nèi),才陸續(xù)從喜朗峰那邊過來報到的。 這其中有的,本來只是在指揮部附近做暫時休整,等待后續(xù)命令,也作為臨時的防御中堅。而另有一部分,他們甚至不久前才剛落地,接到命令,直接從臨時機場方向堵過來。 這里頭不可忽略的一點:阿方斯一家三代也是這次環(huán)喜朗峰戰(zhàn)場前線指揮團的核心成員。而這里,恰好是這次戰(zhàn)役的次級戰(zhàn)場,哪怕是指揮團的等級,也相對低不少。 他們目前暫代的尼泊爾方面軍因為距離極近的關系,這次在次級戰(zhàn)場參戰(zhàn)的人數(shù)不少,分量也不輕。同時因為初代星耀蔚藍家族的影響力,他們在指揮團中的地位,更被無形拉高了很多。 所以,以“遭遇突發(fā)襲擊”名義發(fā)出的緊急指令,直接就被下達到了執(zhí)行部門。 基層軍官們不得不立即去執(zhí)行。但是,考慮事件對象和相關傳言,他們在最終的指令措辭上,花費了很大的糾結。 最后定下來,不是戰(zhàn)場嘩變,不是截殺,不是搜捕,甚至不是阻截……而是一個很克制的用詞:阻止。 這一指令一直到此時才明確傳達。意思:只要青少校不繼續(xù)前進就好了。 ………… 路面上被反復踩踏的草葉低伏著,露在表面的沙石同時映著月光、晨光。 天空比之剛才更明亮了一些,也許再一會兒,朝霞就會出現(xiàn)了。 韓青禹四人停住后就站在那里,面對前方去路上熟悉的陌生的蔚藍精銳戰(zhàn)士們,暫時保持著沉默。 韓青禹沒有把刀收起來。 握刀的手因為憋屈和憤怒而攥握得很緊。如果面前是敵人,哪怕再多人,再強大,他都會一往無前的殺過去,哪怕戰(zhàn)死當場??墒?,現(xiàn)在在那里的,幾乎都是最好的蔚藍戰(zhàn)士,是他不久前還在戰(zhàn)場上并肩的戰(zhàn)友、朋友。 吳恤、銹妹和溫繼飛也沒收刀。 因為他們也都一樣,無法甘心! “唰,嚓……嚓嚓嚓嚓嚓?!?/br> 突然,連續(xù)不斷的收刀的響聲從對面200人隊伍的后方傳來。 奇琴伊察小隊剛剛才趕到。個性剽悍甚至有些暴戾的墨西哥精銳小隊戰(zhàn)斗熱情高昂,一早彎刀出鞘,奔襲而來……結果到場后發(fā)現(xiàn):對面站的人,竟然是theking。 整支小隊都懵掉了。 旗幟戰(zhàn)爭當晚,環(huán)形陣地上,泛藍大尖集群沖擊……若不是因為面前這個人和他的藍色星光柱劍及時出現(xiàn),他們小隊應該已經(jīng)沒了。 同是那一夜,這個人做到了他們可以想象和難以想象的,關于一個蔚藍英雄所能做到的一切。 于是,副隊長伊桑收刀。隊長丹尼收刀。墨西哥奇琴伊察小隊全體隊員收刀。 若不是因為指令和身邊這么多小隊的存在,他們大概會馬上接下去問theking需不需要幫忙。 “這到底是什么情況?!”帶著滿腹的疑問和不滿,隊長丹尼說著蹩腳的英語朝旁問道。 旁邊的一個小隊隊長向他搖頭,眼神跟他一樣茫然。 不同于那些已經(jīng)大概推知內(nèi)情的小隊,他們剛來沒多久,什么狀況都不了解。 這樣的小隊在這里至少占了一半。 當場,有人轉頭,用英語簡單快速向丹尼和伊桑等人解釋矛盾的大概原因,包括1777的傷亡情況,還有那些流言。 但是很快有另一個人走過來,打斷了他的陳述,用墨西哥人更熟悉的西班牙語,斬釘截鐵地說: “theking戰(zhàn)場嘩變,沖擊前線指揮部意圖刺殺指揮官,已經(jīng)在事實上形成叛亂?!?/br> 丹尼聽完轉頭看向他的隊副伊桑。哪怕是在經(jīng)歷了環(huán)形陣地上的那次危機后,這倆隊長副隊長依然互相不對付。 “問我的意見嗎?”伊桑低頭掏了掏耳朵,抬頭用西班牙語說:“抱歉,我不是太懂西班牙語?!?/br> 丹尼點頭,“我也是?!?/br> 兩人終于有一次迅速取得了一致。相對而言,他們都一樣,更愿意相信前者。 只不過就算這樣,他們也不能直接站到那一邊去,不能離開這里。因為這是軍令,而他們是軍人。 憂慮而焦急的目光投向不遠處的那個身影。丹尼張了張嘴又閉住,他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應該說什么。 “嚓!我永遠不相信他會叛變。更永遠不會向他揮刀。” 委內(nèi)瑞拉梅里達小隊,名為斯特凡妮亞的女隊員收刀。 她并不是隊長,但她是這個國家目前唯一的s級,因為還在成長中,被當作珍寶呵護著。就在不久前,她曾差點和整個小隊一起,被埋葬在雪峰上。 下一刻,梅里達小隊所有人收刀。 “我也不愿向他動手,只是如果他執(zhí)意沖過來,我們……”小隊隊長嘀咕了一句。 眼前一面是人情,一面是軍令。而他們作為精銳小隊,代表的是背后整支委內(nèi)瑞拉方面軍。 因為這兩支小隊的舉動,現(xiàn)場猶豫的情緒逐漸蔓延。 “青少校你看,你的朋友們,全都在擔心你……希望青少校能先冷靜下來想一想?!?/br> 一名基層指揮人員站出來,開口用中文說道。 ………… 另一邊,德尼.阿方斯,埃里克和夏爾正奔跑在去往機場的路上。 橫向的距離不算遠,正好在視線范圍內(nèi),他們可以看到這邊第二重崗哨聚集的人影。 “聯(lián)盟前線最高指揮應該很快會過來吧?”夏爾有些擔心說:“那樣我們發(fā)布的……” “我們發(fā)布的緊急指令,難道不是合情合理的嗎?營地確實就是遭到了突然襲擊啊。”他的父親埃里克笑起來一下,“聯(lián)盟指揮官到了最好,不管出于什么樣的思考,他們的立場都必須阻止他。” “然后,他將不得不站在那里,仰頭看著我們離開?!钡履峤釉?,說完得意地笑著……轉頭看向那個方向,接著感慨說:“多么值得欣賞的痛苦啊,要是可以,我真想親自向他揮手道別。” ………… 他們是對的,現(xiàn)在應該著急的人是韓青禹。 可是,眼前兩百多人的精銳戰(zhàn)陣,他們殺不穿。就算愿意不顧一切去嘗試……韓青禹把目光投向前方,那里站的是第六軍長刀小隊。 長刀在來的路上就已經(jīng)知道這里會發(fā)生什么了,整支小隊從一開始就沒有拔刀。 目光相觸,長刀隊長盧成中往前走了一步,“青少校,來日方長。你的前程……” 這已經(jīng)是他作為一個蔚藍軍人,能在戰(zhàn)場面對面說出來的,最觸犯軍紀的話了。這等于他認可了韓青禹復仇的邏輯,只是不贊成他現(xiàn)在這么做。 韓青禹看著他……搖頭。 因為看見他的眼神,盧成中語塞。 “不值啊,青子?!辈軘曉陉犃欣锖傲艘宦?。事情他們都有聽說,也選擇相信,站在韓青禹的立場,既為1777小隊的遭遇感到憤怒,也為韓青禹這樣的沖動擔心。 韓青禹沒說話。 短暫的沉默中,突然開口的人很意外,是吳恤。黑色病孤槍橫亙,這個一向都不說話的人,第一次在這么多人面前開口,認真地,沒頭也沒尾,說: “我聽說冤死的魂魄,就算去到黃泉,也不肯解脫。” 話可能是吳恤以前從村里老人那里聽說的。他說到這里就停住了,后半句因為不知道怎么表達,沒說出口——他們要給走在黃泉路上的戰(zhàn)友們一個交代。 因為那些人,他們并不是死在和大尖的戰(zhàn)斗中。 短暫的沉默。 “隊長我們……”曹敃忍不住拉了一把盧成中,這事他不干了,想走。 “閉嘴……你先給我站那。這是軍令,懂嗎?”盧成中開口小聲喝止。 ………… 德尼.阿方斯坐上了直升機,然后埃里克,夏爾。 “爺爺,爸爸,你們看……”夏爾扭頭示意了一下遠處的僵持的人群,有些擔心說:“那些人果然沒有讓步,但是你們說他會不會硬沖過來?!” 硬沖過來嗎?! “那樣最好,那樣他的愚蠢和魯莽,就會徹底葬送他?!毙睦锊刂謶?,德尼色厲內(nèi)荏說:“前線嘩變,沖陣殺人,就算不死,他以后也徹底廢了。” “而且他將不得不親手殺戮戰(zhàn)友。不,那里有很多,還都是他的朋友?!边@是蓄意的安排,埃里克的嘴角勾起來,笑容陰沉而猙獰,接著說:“當然,更大的概率他會死在他的朋友們刀下?!?/br> 其實阿方斯家族所利用的東西很簡單,就是軍人的忠誠和原則,以及他們對戰(zhàn)場軍令一貫的敬畏。 ………… “你們讓開?。 辫F甲嗚咽,銹妹突然一聲喊出來,17歲的小姑娘面對這樣兩難的局面,內(nèi)心反復折磨,裹帶著巨大憋屈和無助開口。 這讓她的聲音里夾雜了哽咽。 “求大家,讓一條路?!?/br> 溫繼飛也開口,那是200多精銳戰(zhàn)友,是不通人情的軍紀如山,他也沒有辦法了……所以他說“求”。 這是曾經(jīng)在喜朗峰上表現(xiàn)最無畏和無敵的一隊人啊,當他們這樣,全場陷入沉默。人們不自覺轉頭或低頭,因為不敢讓自己的目光跟他們對上。 “好像登機了?!蓖蝗挥腥丝粗砗蠓较虿蛔杂X嘀咕了一句。 在場的人集體回頭看了一眼。 再轉回來,不約而同看向韓青禹。他剛才一直沒說話,但是在場的每個人都知道,當他開口,就是最后的抉擇。 “我今天必須過去?!?/br> 韓青禹終于開口了。 時間就快來不及了,他做了抉擇。右手死鐵戰(zhàn)刀換回直握,說:“請不要攔我?!?/br> 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韓青禹把左手攤開,“唰拉?!?/br> 有東西從他手掌上落下來。 “叮,叮……沙嚓?!?/br> 眾人凝神向地面上看去。 那里,三金兩銀,五枚蔚藍守護勛章,落在雙方之間的沙石路面上。 嵌有死鐵的勛章分量不輕,五枚勛章有的撞上石子,有的嵌入泥土。 那是他從華系亞全軍大會上帶來的,他在上飛機返回喜朗峰的那個早上提前拿到這些勛章,之后因為一路匆忙,甚至沒來得及想到好好收起來。 又因為這最后一天一夜的血戰(zhàn),此時落地的勛章,每一塊都被血染。 那看起來臟兮兮的,就像他們四個人連夜歸來后還未及換下的作戰(zhàn)服,到處是干了的血痕。滲血的繃帶纏在他們的身上,手臂上。 “蔚藍,華系亞方面唯一目擊軍團,第九軍,第1777小隊,韓青禹……今天將功鋪路,請各位戰(zhàn)友讓一條路給我走?!?/br> 他說他想用一身功勛鋪路。 三枚金質(zhì),兩枚銀質(zhì)。這是面前這個人在短短一年多時間里,為蔚藍立下的戰(zhàn)功,那是多少人可能終其一生都得不到一枚的蔚藍守護勛章,是他用一次次流血搏命換的。 他還有喜朗峰上的赫赫戰(zhàn)功未記。 人們在這一瞬間意識到:直到這一刻,他都還自認蔚藍戰(zhàn)士的身份。但是,這大概也已經(jīng)是他最后的堅持了。 這是請求,也是勸告,是the青少校最后的決然。 勛章落地,如果鋪不開一條路,就讓風沙埋了它們。 “如果一個人這樣的功勛,都換不來今晚一條路走。我覺得他做的一切,真的不值。” 一瞬間眼眶通紅,斯特凡妮塔用英語說了一句,抽了抽鼻子,直接轉身就要走。但是馬上被她的隊長和副隊長,死死攔住了。沒有人敢?guī)н@個頭。 因為這番爭執(zhí),場面短暫混亂了一下。 嘈雜聲中,“唰……叮!” 又是一金一銀兩枚染血的蔚藍勛章,落在路面上。 吳恤沒說話,收回攤開的手掌,緊緊握住病孤槍。 “叮!”鐵甲手中銀質(zhì)勛章落地。因為獎章運一直不好,銹妹只有一枚,銀質(zhì),但是她其實可能是四個人里最珍惜蔚藍勛章的那個,這枚勛章,她本想拿回家給爺爺看的。 “唰,嚓……” 右手還傷著,溫繼飛收回他唯一能動的左手,接著俯身撿起來剛剛放在地上的死鐵直刀。這是一個骰子,在過去一年里拿到的,兩枚銀質(zhì)蔚藍守護。 勛章落地,一枚直接嵌入沙土。 另一枚打著轉兒蹦跶著,滴溜溜快速往前滾,劃著蜿蜒的弧線一直滾到前方前列小隊面前,才最終倒下,磕在一塊光滑的石子上。 “?!?/br> 聲顫。 沉默。 風吹過,沙土被卷動,覆在那些勛章上。 “走了。” 突然一聲,白色板擦隊長衛(wèi)疆收刀,然后揮手,直接帶著手下隊員轉身往旁邊走去。 一旁的指揮人員張了張嘴,最終放棄了。 “哪怕是你救了我們?nèi)牭哪翘?,衛(wèi)某人都沒有像今天這么佩服過。”一邊走,一邊衛(wèi)疆對韓青禹說:“可惜沒請你來我們白色喝過酒?!?/br> 長刀小隊,盧成中回頭看一眼曹敃,再其他隊員,“愣著干嘛,走啊?!?/br> 曹敃跟著走了幾步,走到路邊站住,“不看看嗎?盧隊,我想留下看看!” 盧成中猶豫一下,“那你走慢點不就行了?!” “現(xiàn)在我們可以走了吧?!”斯特凡妮亞甩胳膊,朝自家隊長吼了一句,掙脫,而后轉身招呼身后本就蠢蠢欲動的隊員們一起離開。 奇琴伊察也走了,一邊走,丹尼和伊桑還一邊招呼旁邊的小隊一起。在這種情況下,那些小隊自然無須也不會再堅持,就算是阿方斯家族安插的人,阻止不能后,一樣不敢那么明顯的留在那里。 不知不覺,天光已經(jīng)又明亮了一些,朝霞出現(xiàn)在天邊。 遠處,直升機螺旋槳開始轉動的聲音傳來。 近處,沙石路面上銀色和金色蔚藍勛章鋪路,200人精銳戰(zhàn)陣分兩面散開,在韓青禹四人身前,讓出一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