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jié)
不似旁的觀眾受罪,不住往廁所跑,他到現(xiàn)在仍然神采奕奕,好像這節(jié)目是專門表演給他看的。 她不知道,作為合宜總裁的傅承致大大小小的會議經(jīng)常一開幾個小時,有時一整天還結束不了也是常態(tài)。 這種不必思考,不必繃緊,只需要帶耳朵和眼睛的娛樂場合,別說五個小時,就算十個小時對傅承致來講也完全只能算娛樂放松。 令嘉打算回后臺補妝休息會兒,剛走出攝像范圍,便在道具墻后正面迎上了過來的肖瑜。 此刻周邊沒有其他人,令嘉也就主動和他打了招呼,順便三言兩語解釋了一下自己剛剛在臺上沒有坦誠自己信息的原因。 “我是休學回國的,目前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再回到學校去。” 令嘉說到這兒,很不好意思。 面對這位優(yōu)秀的校友,她靦腆又羞愧,“我不想被人罵借著母校的噱頭營銷,其實都沒畢業(yè),幸好公司也答應我不會對外公布這些,所以……” 肖瑜立刻意會點頭,“放心,明白了,我也會替你保密的?!?/br> 第40章 chapter 40 見令嘉低下頭, 肖瑜補上一句安慰。 “其實我完全贊同你的做法,這樣挺好的。學校的標簽是光環(huán),也會是阻礙。等你擁有了足夠的實力和作品,任何標簽才更能為你錦上添花。” 令嘉真心誠意道了謝。 正道別回化妝間時, 肖瑜突然又叫住她, “師妹?!?/br> 她回頭。 只見肖瑜穿西服挺拔站在原地, 似乎是在組織措辭,男人剛在臺上滔滔不絕, 此刻卻顯得有些躊躇。 令嘉心思聰敏, 已經(jīng)意會, “你也聽說了我家里的事嗎?” 肖瑜點頭。 “我向許諸打聽過你的情況,但自你回國后, 她就和你失去了聯(lián)系。大家都很關心你, 或許你不愿意對人傾訴, 但無論如何, 如果有需要幫忙的地方, 可以隨時找我, 我一定盡我所能?!?/br> 許諸就是她們共同認識的朋友。 她和肖瑜從前在劍橋其實沒有過多交集,令嘉未必真的會向他尋求幫助,但時隔這么久還有人記得, 盡管只是一句言語上的理解和鼓勵,她也覺得備受感動。 “我應該向許褚道歉的。” 令嘉愧疚地坦誠, “當時家里事情發(fā)生得太突然, 我需要一些時間消化,就刻意回避了大家的聯(lián)系, 后來回國又匆匆換了號碼, 也就沒顧上, 害大家擔心了?!?/br> 肖瑜搖頭,輕聲道:“別這樣想,我相信真正的朋友都不會怪罪你,他們都只會為你的堅強振作高興?!?/br> 從離開劍橋到現(xiàn)在,令嘉還沒怎么和從前認識的朋友徹談過自己的遭遇,他們又往下聊了幾句。 作為一個會講話而且充滿同理心的人,肖瑜幾乎每句安慰都能講進她心坎里。令嘉眼淚花都快感動地掉出來了,但是又怕把妝面弄花,只能眨眼睛強忍著。 男人適時遞上紙巾。 她淚眼朦朧剛剛伸手接過正要道謝,被人一聲喚住—— “令嘉?!?/br> 令嘉聞聲手一顫,抬眼望過去。 傅承致不知什么時候來了后臺,遠遠站在那兒,目光從她的面孔滑到她與男人相接的手上。 明明自己什么也沒做,但在他的視線中,令嘉莫名感覺手背手背發(fā)燙,如芒在刺。 “過來。” 傅承致的手插在西褲兜里,又一次開口招呼。 她不想大庭廣眾跟傅承致起沖突,擰著眉頭收回手,把接過來的紙巾塞進口袋。 和肖瑜說過一聲后,拔腿朝前走。 錯身時,卻被肖瑜帶了一下手腕。 “等等?!?/br> 觸碰很短暫便松開。 肖瑜敏銳地觀察到了令嘉方才的不情愿,悄無聲息看了后方的傅承致一眼,征詢令嘉:“需要幫助嗎?” 肖瑜是知道令嘉有個青梅竹馬的男朋友的,在今年六月剛去世。 兩人的感情之深眾人有目共睹,因此,男人絕不可能是令嘉的新伴侶,卻用不可辨駁的口吻對她發(fā)號施令。對方氣場強硬,目光平靜赤|裸,有種說不出的侵掠性,好像令嘉是他的私人所有物一般,叫肖瑜下意識覺得不舒服。 傅承致已經(jīng)等得不耐,他的眉尾挑了挑,是個煩躁的小動作。 令嘉心頭一跳。 無論如何,她不愿將自己和傅承致的關系在別人面前攤開展示,微笑拒絕了他的好意。 在肖瑜目送下朝傅承致走去。 才走近,令嘉笑容便垮掉了,她有點兒生氣,壓低聲道,“我們不是約好公眾場合保持距離嗎,你這樣來后臺找我,會被工作人員看見的?!?/br> 傅承致無畏聳肩,“我以為你提出的保持距離,應當對所有異性一視同仁,原來這條規(guī)則是專門為我設置的嗎?” 令嘉跺腳氣急,“那怎么能一樣,我跟他們又沒——” 她說到這兒意識到自己脫口而出什么,聲音戛然而止。 傅承致卻饒有興趣,“又沒什么?” 令嘉氣鼓鼓瞪他,“又沒簽合同!” — 節(jié)目又錄了三個小時,疲憊的工作總算結束。 回到后臺換衣服卸妝時,令嘉順手用衣袖抹開被霧氣充盈的玻璃,從窗內看出去,忽然發(fā)現(xiàn)外面下雪了。 這是s市今年的第一場雪,紛紛揚揚從夜空飄落,落在大樓外的車頂和樹梢上。 走出電視臺大樓,潮濕的空氣溫度驟降。 好在令嘉早上穿得厚,才將大衣裹緊,手機便響起來。 是傅承致的司機在問她的位置。 雪花落在她肩頭和睫毛上,令嘉伸手去接,雪粒很快在掌心融化成水。 連軸轉了小半年,令嘉這會兒猛然意識到,變成藝人以后,出入都由保姆車接送,她已經(jīng)很久沒有自己的時間了。 上了車,她趴在車窗上一直往外看。 傅承致正想問問她在看什么,令嘉突然自己開口感慨,“好想吃湯圓啊?!?/br> 傅承致建議,“你可以現(xiàn)在給廚房打電話?!?/br> “多麻煩,他們都已經(jīng)下班了?!?/br> 令嘉告訴司機在前面大型超市的臨時停車位上稍等。 車還沒停穩(wěn),她便迫不及待把帽子戴上,圍巾裹了幾圈低頭埋住臉,推門就要下車去。 傅承致握住把手提醒,“令嘉,我今天只帶了司機?!?/br> 言下之意就是沒有保鏢不安全。 他鮮少會無故更改既定行程,或做計劃之外的事情,因為那樣意味著過程或結果可能充滿意外和不確定。 令嘉聽懂了點頭,“我知道啊?!?/br> “但我又沒讓你跟我一起下車,你在這兒稍等一會兒,我就買個速凍湯圓而已?!?/br> 在車上猶豫了兩秒,傅承致還是選擇跟上令嘉。 令嘉回頭,“你也想逛超市啊。” “不想。” 傅承致否認。 初雪落到地上就化成了水,他盡力避開地上的水洼,但還是有泥點飛濺到他皮鞋上,眉頭皺起便沒再松開過。 “我沒有逛超市的時間,也不喜歡超市?!?/br> “你不覺得穿行在琳瑯滿目的貨架中間,會有觸手可得的快樂嗎?” “我會覺得花大量時間去做沒有意義的選擇,會有浪費生命的焦慮感?!?/br> “你可真掃興?!?/br> 令嘉直言,說話間,嫌棄地把傅承致從左側拽到她右手邊的盲人行道上。 黃色的盲人行道在人行道凸起,沒有泥水,比地磚干凈。 傅承致看她一眼,問道,“廚房可以給你做更低卡的食物,你不是在控制卡路里嗎,為什么一定要來超市?” 令嘉沉默了兩秒。 “今天下雪了?!?/br> 傅承致沒懂下雪和吃湯圓有什么必然聯(lián)系,他正回憶自己印象模糊的節(jié)氣飲食表,又聽令嘉懷念道。 “我出生的時候也是個雪天。” 傅承致猛地記起令嘉的生日是臘八,換成國際通用歷法,就是今天。 霍普這個失職的助理,竟然完全沒有提醒過他這件事。 令嘉看出他要開口,提前打斷道,“我從來不過生日的,所以也不需要禮物?!?/br> 傅承致知道,令嘉的生母在她出生后幾個小時便離開了人世。 “所以你這天通常就吃湯圓嗎?” 令嘉點頭。 “這是我爸爸的想的辦法?!?/br> 風從耳邊呼嘯而過,昏黃的路燈下蒙了一層冬天的霧,發(fā)散而朦朧,光線暈開后仿佛也帶了一點溫度,照亮她雪白的絨線帽下安靜的眉眼,那纖長的睫毛微垂,鼻尖微微發(fā)紅。 少女纖瘦,像是隨時能被風吹走,背脊卻永遠挺得筆直,充滿生機與精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