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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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來了?!?/br> 召未雨剛結(jié)束宴會,送走一波又一波的夫人小姐,在月上樹梢時才回到自己宮里,一進(jìn)宮門便見德昌侯召伯臣冷著臉坐在座上。 她心下一涼,知道大事不好。 召顏正低著頭跪在一旁,眼眶水潤紅腫,顯然是剛哭過了。 她揚(yáng)起笑臉,坐到召伯臣身邊,“阿顏這是跪著做什么?” “太后娘娘都知道了吧?”召伯臣開門見山道,“臣本不該在此時還來叨嘮娘娘,只是此事事關(guān)阿顏和皇帝的名譽(yù),臣實(shí)在著急,只想看娘娘盡快處理,給個決斷?!?/br> 他雖沒說自己想要什么結(jié)果,但這樣氣勢逼人地坐在一旁,語氣強(qiáng)硬,召未雨哪里還敢不花心思去揣摩。 她僵著臉,看了眼跪在地上抽噎不止的召顏。 “阿顏先起來坐吧?!彼^疼道。 召顏膽怯地抬眸看一眼她,又揪著手心看看自己的父親,直想找個地洞鉆進(jìn)去。她為了能陪在皇帝身邊,已經(jīng)什么都做了,已經(jīng)無路可退了。 “多謝姑母,多謝父親?!?/br> 她通紅著臉起身,由丫鬟攙著,一瘸一拐往座上去。 召未雨看在眼里,知道召伯臣也是沒叫她少跪。 “這本也不是什么壞事,哥哥怎么就要孩子跪下了。”召未雨嗔道。 “在太后娘娘眼里,這還不是什么大事?”召伯臣抖著胡子道,“這是女兒家一輩子的大事!” “是,可我是說,宣兒和阿顏,我本也就是要撮合的,如今不過早了些時日罷了,結(jié)果都是一樣的,兩個孩子情投意合,你情我愿,哥哥實(shí)在不必大動肝火?!?/br> 召未雨端的是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樣,可根本就是一肚子的火氣沒地方去。她本想著自己回來好好教訓(xùn)召顏,結(jié)果一回來,發(fā)現(xiàn)召伯臣倒是先教訓(xùn)上了。既然人家已經(jīng)對自己的女兒唱了白臉,那她還有什么資格教訓(xùn)?她只能□□臉說軟話。 “既然娘娘都說不過是早晚的事,那事情提早發(fā)生了,便也該提早給阿顏一個位分吧?”召伯臣直截了當(dāng)?shù)馈?/br> “位分……”召未雨蹙了眉頭,并未急著接話。 她根本不想在這時候給陶宣納妃子,不然后宮這么久怎么會就只有周悠禾一個病秧子,召顏這樣莽撞的行事,簡直毀了她這么久的良苦用心。 她早就考慮好了,等西郡王白勝進(jìn)京,兩人商議過之后,讓陶宣娶白傾沅做了皇后,才好再納其他妃子,這樣才能讓人家感受到足夠的重視和體面。可召顏這一下子倒好,這一下子,是直接將她給推入到了兩難的境地。 “太后娘娘不會還未想過要給阿顏一個位分吧?”召伯臣久久等不到她的回答,危險地瞇了眼。 “怎么可能。”召未雨強(qiáng)裝鎮(zhèn)定,將問題拋回給召伯臣,“那哥哥覺得,該給阿顏什么樣的位分才好?” 既然她都開口問了,召伯臣也不客氣,“阿顏是我最小又最疼愛的女兒,我自不想她受委屈,她不敢說,那我替她向太后娘娘討個貴妃的位子,不過分吧?” “不過分,咱們德昌侯府的出身,貴妃自然是做得?!闭傥从晗确€(wěn)住了人,轉(zhuǎn)而又委婉道,“只是哥哥,現(xiàn)在的時機(jī)不大合適?!?/br> 召伯臣明知故問,“怎么不合適?” “哥哥,西郡的嘉寧縣主還在宮里呢?!闭傥从晷⌒闹?jǐn)慎地注意著召伯臣的臉色,該說的話還是得說。 召伯臣絲毫不想體諒她的苦衷,拖著長音道:“所以太后娘娘是屬意那個西郡來的野丫頭做皇后,連給我們阿顏封個貴妃都得看她的臉色了?” “哥哥,你也知道西郡的兵力有多厲害,威脅有多強(qiáng),我怎么能眼睜睜放任它不受掌控,放任它留在白家手里?要白勝肯將女兒嫁給宣兒,總得給他十足的面子才行?!闭傥从陼灾岳?,動之以情,“阿顏的事我不是不管,只是得等到年后白勝進(jìn)京……” “我女兒封個貴妃,還要看他白勝的面子!”召伯臣不曉理也不領(lǐng)情,只是勃然大怒,“阿顏已經(jīng)這樣了,若是此番之后有了孩子,你叫她沒個名分,日后如何見人?” 召未雨被他逼得焦頭爛額,“哥哥,孩子的事哪有這么容易,阿顏我會好好養(yǎng)在宮里,叫人落不著她的話柄就是了?!?/br> “這宮里幾千幾百張嘴,你能保證這宮墻不透風(fēng),這消息不傳揚(yáng)出去?到時候你兒子是皇帝,萬事無恙,倒是苦了我家女兒,受人指點(diǎn)唾罵!” 召伯臣?xì)庋娓?,咄咄逼人,召未雨被他懟地沒辦法,索性撕破了臉皮來講:“這本就是阿顏送給宣兒的吃食中加了臟東西,阿顏?zhàn)约悍赶碌腻e,哥哥還要我用宣兒的前朝江山來承擔(dān)不成?” “好啊,太后娘娘這是終于肯說出心里話了。都是阿顏的錯,臣這就帶她回家,叫她日后再不必進(jìn)宮,丟人現(xiàn)眼。召家的女兒,日后都不會再進(jìn)宮!”召伯臣一拍桌子,拉起召顏就要走。 召未雨急忙扯住他,“哥哥!” 召家是她的母家,是她最后的底氣和靠山,她又如何能夠輕易割舍丟棄。 兄妹倆是如出一轍的臭脾氣,誰都不肯讓著誰,可最終還是召未雨敗下陣來,苦澀道:“如果哥哥執(zhí)意要阿顏現(xiàn)在得個位分,那便只能暫時封個妃位,待到宣兒立了白傾沅為后,才能晉為貴妃?!?/br> 召伯臣回頭,似在權(quán)衡著什么,兄妹倆的精明與算計都是旗鼓相當(dāng),不消多時,他便矜持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答應(yīng)了這個條件。 兩人各退了一步。 待召伯臣走后,召顏也被安置去了偏殿,召未雨終于松下一口氣,疲累地癱倒在貴妃椅上。 今夜窗外的月亮不夠明也不夠圓,堪堪落在屋內(nèi)的窗臺一角,她耷拉著眼皮,沒看一會兒便覺眩暈。 若是陶灼在,說不定還能替自己分擔(dān)些事情,她困倦地懷念著,可惜,他再也不會回來了。 第70章 二把火 建承五年, 九月十五 又是月中,按理說應(yīng)當(dāng)又到了白傾沅要收家書的時候,可是這回不一樣, 這回她的兩個哥哥, 連人帶信,都會出現(xiàn)在她跟前。 她正在銅鏡前擺弄著自己的首飾, 花枝招展的金釵蝴蝶全都往頭上戴,南覓過來見了直搖頭,將東西一一取下, 再按著順序簪好。 “縣主為了見哥哥們, 還真是用心良苦?!彼扌Σ坏谩?/br> 白傾沅對著銅鏡左看右看, 滿意笑道:“我哪里是要見他們,我這不是馬上就要出宮了,可以見到心上人了么?” 心上人是誰, 南覓自然知道,她無聲地嘆息著,望著銅鏡里嬌艷欲滴的白傾沅噤了言。 白傾沅看懂她眼里的憂郁, 反過來握住她的手,通情達(dá)理道:“你放心, 我就算是出了宮也不會拋下你的,待會兒我就去同太后娘娘說, 讓你陪著我一道出宮,我?guī)闳ノ壹业耐醺镱^住。” 南覓這才展了笑顏,“多謝縣主?!?/br> “都是你在伺候我,還要謝我做什么?”白傾沅嬌嗔道,“往后跟我出了宮,還是得陪在我身邊, 不過你若是有了自己的如意郎君,好好求求我,我也不是不能放你走的?!?/br> 饒是南覓這樣再老成的,提到這個也只會羞著臉躲避,“縣主慣會取笑人?!?/br> 白傾沅卻是沒羞沒臊,自顧自撐著下巴道:“這有什么好羞的,日后你若真嫁了人,做了夫妻,不是還有更羞的么?” “縣主快別說了。”南覓紅著臉,隔著空氣想要去捂住她的嘴。 泠鳶正好蹦蹦噠噠地進(jìn)來,粗枝大葉地沒有注意到其他,只顧著自己說道:“縣主,慈寧殿里的人說太后娘娘已經(jīng)決定要給召六姑娘封妃了,禮部正在擬封號,應(yīng)當(dāng)就是這幾天的事情了?!?/br> 白傾沅來了興致,“封妃?只是妃位么?” “是,只是妃位,聽說德昌侯昨夜離開時還老大不樂意呢,他們家的人總是心比天高,指不定還以為太后娘娘會給個貴妃呢?!?/br> 泠鳶多嘴多舌,一說起這些便停不下來,白傾沅趕緊攔住她,又問她可還打聽到些別的。 “別的倒也有,我聽說太后娘娘這幾日同成柔長公主的關(guān)系有所緩和,時不時地出宮去看望她,想來還是要和女兒好好彼此珍惜的。” “太后娘娘時常出宮么?”白傾沅揪住不對勁的地方問道。 “也不是經(jīng)常,只是相比于從前,算是頻繁了,這半個月,出去得有兩三趟了?!便鲽S掰著手指頭道,“聽說有一回還同成柔長公主一道去看過那位小產(chǎn)的王妃?!?/br> 說到這,泠鳶又想起來什么,拍著雙手道:“對了,似乎太后娘娘還在想著為那小王妃另尋一門好親事,近來看了不少在室公子們的畫像呢?!?/br> 白傾沅微微點(diǎn)著頭,“召宜的確該再得個好人家?!彼鰧m后也該尋個時候去看看她。 幾人邊閑話著邊做些出宮的準(zhǔn)備,屋內(nèi)亂糟糟的不成樣子,召顏不知何時闖了進(jìn)來,氣勢洶洶地站在門口。 外頭的宮女們沒能攔住她,此時都一臉愁容,跪在地上。 “都出去吧?!卑變A沅見怪不怪,早就料到她會來找自己。 宮女們魚貫而出,她又老神在在地?fù)Q了個舒服坐姿,即使被召顏居高臨下地瞧著,也絲毫不見弱勢,反而好整以暇道:“你想說什么?” “再過不久,我就是皇妃了。”召顏高傲地?fù)P起脖子,“你等著,到時候,我就會像當(dāng)初你對待我那樣,好好地將你折磨回來?!?/br> 白傾沅重生回這一世,最喜歡的便是召顏這樣又蠢又壞的臭脾氣。本還指望她能瞧出是自己在藏書閣里動手腳誆她上當(dāng),從而來找自己算賬,沒想到她來找自己算賬倒是算賬,只不過算的壓根不是同一本賬。 她居然只是來放下馬威的。 空口白牙的威脅,最是無用。 白傾沅熟視無睹,癱在椅上伸了個懶腰,望著頭頂?shù)臋M梁輕蔑道:“那咱們到時候就走著瞧吧,皇妃娘娘。” 她這樣不輕不重的姿態(tài)惹惱了召顏,召顏正要再出言嘲諷,卻在眨眼的一瞬間,察覺到了她宮殿里的異樣。 “這樣的狗窩你也住的下?”她對白傾沅說話從不留情面。 白傾沅掏掏耳朵,不耐道:“你不總說我是蠻夷之地來的野丫頭么?野丫頭住雜草堆,怎么,有問題嗎?” “恬不知恥!”召顏嫌惡地瞪她一眼,看著這滿地狼藉無從下腳,氣的轉(zhuǎn)身就走。 終于送走這尊大佛,白傾沅雀躍不已,迫不及待地要去見自己的哥哥們。 畢竟是西郡王的公子們,召未雨一聽說他們進(jìn)京的消息,便趕緊命人在慈寧殿擺下了午宴,只道是接風(fēng)洗塵。 白傾沅掐著時辰到了慈寧殿,一跨過門檻便見自家兩個哥哥正規(guī)規(guī)矩矩地坐在召未雨下首,歡聲笑語,其樂融融。 “太后娘娘萬安,哥哥們安好?!彼钡乜熳吡藥撞剑搅说顑?nèi)卻還是得行禮。 “正說著你們meimei,meimei便來了?!闭傥从暾辛税變A沅到自己身邊,摁著她肩膀展示給白今久與白明朝,“趕快瞧瞧,在哀家這里可是養(yǎng)消瘦了沒有?回頭可得好好跟你們父王母妃好好說道說道?!?/br> “太后娘娘說笑了,阿沅在這里不給您添麻煩,已是我等之萬幸?!卑捉窬眯Φ馈?/br> “哪里會添麻煩,你們都不知道哀家有多喜歡阿沅,巴不得她天天在我跟前玩笑呢?!?/br> 召未雨跟白今久之間一聽就是久經(jīng)歷練之人你來我往的客套話,白傾沅自覺插不上嘴,鼓著腮幫子瞧了眼自己二哥白明朝,果不其然見到他正雙眼無神,久未有動靜,顯然思緒早不知飄到哪里去了。 她憋著笑,一只腳悄悄伸出裙擺底下,踢了踢白明朝。 白明朝一激靈,回過神來瞪了她一眼。 兄妹倆正背地里鬧著,冷不防卻聽到召未雨說:“前段時日便聽聞今久已經(jīng)同永寧喻家定了親,那明朝可也有什么下落沒有?” 白氏兄妹三人心下皆是一咯噔,知道大事不好。 一般這樣問,下一句便該是—— “既然都進(jìn)了京,不如將此事交給哀家,哀家替你在京城擇一門好親事,如何?” 白傾沅眼觀鼻鼻觀心,不敢正眼去看自己二哥的臉色,眼角余光卻一個勁兒地向那邊斜,企圖抓住他尷尬的神色一角。 誰能想到他這才第一日進(jìn)京,召未雨就會來這樣一劑猛料,白明朝心虛地笑著,道:“子女婚事,但由父母做主,太后娘娘的心意明朝心領(lǐng)了,只是未曾稟明父母,明朝也不敢有任何決斷?!?/br> “那多容易,只需你點(diǎn)個頭,哀家一封書信送到西郡,問過你父王母妃就是了?!?/br> 召未雨步步緊逼,白明朝額頭不覺滲下冷汗,訕笑道:“但憑太后娘娘做主。” 召未雨得了滿意的回答,笑的是越發(fā)親厚了。 兄妹三人在她跟前坐了不少時辰,裝乖巧扮懂事也花了不少精力,用完午膳便尋了借口要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