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便道：“德昌侯召伯臣?！?/br>
    白傾沅撩簾子的手一頓。

    也是，她前幾日那么欺負(fù)召顏，如今召家也總算是想起來要找她算賬了么？

    第58章 下一個

    放在上一世, 召伯臣實非善茬，很多事情若非有他德昌侯府做后盾，召未雨也未必敢做。

    現(xiàn)召伯臣居然明目張膽地派人過來說要見她, 笑話, 她哪里會讓他單獨見到自己。

    “不見?！卑變A沅在馬車中硬氣地回道。

    可外頭來喊人的也不是個簡單好打發(fā)的，他抽出隨身帶的佩劍, 冷硬道：“恐由不得縣主不見?！?/br>
    白傾沅在馬車?yán)锫犚娝槌龅秳Φ穆曇?，一只手自覺地搭在了腰間，與一旁的泠鳶對視一眼, 泠鳶點了點頭。

    “是嗎？”

    簾子被一寸寸撩起, 女子的裙擺顯露出半截, 原以為這是有人要出來，不料倏忽間，一顆彈丸自簾下空隙中飛射而出, 直往對面來人臉上去。

    來人持劍，迅速躲開。

    趁著這功夫，泠鳶一鞭子揮舞在了馬背上, 馬兒受了驚，極速奔跑起來。車夫東倒西歪地倒在橫木上, 目瞪口呆地看著一旁的泠鳶驅(qū)馬飛快向前。

    只要沿著長安街拼命地跑，街的盡頭便是皇宮, 進(jìn)了皇宮她們就可以結(jié)束這場逃亡了。

    這件事她們知道，她們的對手也知道，白傾沅萬萬沒想到，德昌侯召伯臣這回派來堵她的人，遠(yuǎn)遠(yuǎn)不止一個。

    疾風(fēng)撩起馬車左右兩邊窗上的簾子，原本還算明亮的光線頃刻間充斥著黑影, 她的馬車兩側(cè)，竟各倒掛了個黑衣人！

    就連篷頂也傳來沉重的腳步聲，白傾沅心下慌了神，抄去彈弓就想往人家眼睛上射，豈料根本沒輪到她動手，那人便自己從她的眼皮子底下掉了下去。

    另一側(cè)那個也是一樣！

    她心頭一震，慌忙伸出半個腦袋探向窗外，仰頭的一瞬間，與坐在篷頂?shù)念櫻杂^打了個照面。

    “我就知道你在！”

    情急之下，她激動到迎風(fēng)落了幾滴淚。

    顧言觀卻只和她對望了一眼，旋即眼神變得兇狠，一腳踢翻了再次追趕上來的人。

    白傾沅喊停了馬車。

    泠鳶牽住韁繩，不明所以。

    白傾沅老老實實地縮回到馬車?yán)铮雷约含F(xiàn)在下去就是給顧言觀添麻煩，遂拼命告訴自己不急這一時，等他解決完那些人，再下去見他也不遲。

    不知過了多久，乒乒乓乓的打斗聲終于逐漸平息，她按捺住強烈的心跳，小心翼翼地下了馬車。

    顧言觀的周圍全都是尸體，他的身上也濺到了血。

    白傾沅急急忙忙趕過去，撲到他的身上。

    “沒事吧？你沒事吧？”她焦急地在他身上摸了又摸，生怕哪里摸出來個傷口。

    直到顧言觀扔了從他們手中奪過來的劍，告訴她這都是別人的血，她才肯冷靜下來。

    黃昏殆盡，余下最后一點輝煌灑在人間，白傾沅摸著顧言觀臉上最后一絲光亮，情不自禁地踮起腳尖。

    “縣主！”

    泠鳶下了馬車，正往這兒來。

    白傾沅突然被打斷了情緒，捧著顧言觀的半邊臉，還有踮了一半的腳尖，進(jìn)也不是，退也不是。

    最終還是理智占了上風(fēng)，她訕訕地放下手，羞惱地瞥了眼顧言觀。

    他的眼底藏了含蓄的笑意，叫白傾沅一眼就看穿。

    “縣主您身上怎么有血？！”泠鳶一驚一乍，在看到她衣上鮮血的那一刻，魂都嚇沒了半條。

    白傾沅也被她說的嚇了一跳，回過神來后，想這多半是顧言觀身上沾來的。

    “別人的，你放心?！卑變A沅沖她擺擺手，驀地不知想起了什么，著急忙慌道，“倒是這位顧先生，他方才為了救我，身上受了些傷，泠鳶，我記得咱們馬車上有藥箱吧？”

    “有，在座椅下面。”泠鳶說著就要回去拿，卻又被白傾沅喊住。

    “不用那么麻煩，我?guī)ь櫹壬像R車擦藥就行。”她邊說著，邊背地里用胳膊肘撞了撞顧言觀，叫他堅毅的臉上十足勉強地裝出了幾分病弱氣息。

    泠鳶半信半疑，送他們上了馬車。

    可是等她自己也想進(jìn)去的時候，白傾沅無情地放下了簾子，拍了拍她的臉，“把馬車停到巷子里去，乖?！?/br>
    泠鳶立時明白了她的用意，嬌嗔道：“縣主！”

    四周該避光的地方都避了光，白傾沅親自點起馬車?yán)锏男艋\，借著亮光，照到了顧言觀的臉上。

    “噓！”顧言觀還沒開口，便見她主動伸出食指搭在了自己唇間。

    “我有好多事情要問你，在我問完之前，你只許答話，不許顧左右而言他?！彼门磷硬寥ニ樕系狞c點血跡，嬌蠻道。

    看著昏黃燭光下嬌憨的小丫頭，顧言觀一時失笑，緩慢眨了下眼睛，以示回應(yīng)。

    白傾沅遂開始自己冗長的問題。

    “前幾日不是剛回了山，如今怎么又下來了？”

    “我家如今只剩我一個，父母加官進(jìn)爵這樣的大事，除了我親自來接旨，還有誰能代勞？”

    頭一個問題便問地這樣沒水準(zhǔn)，戳他痛處，白傾沅只想暗自抽自己一巴掌。

    顧言觀似乎看出了她的不自在，悠閑地靠在馬車壁上，向她招了招手。

    白傾沅移開兩人間隔著的小燈籠，向他湊近了幾分，在他耳邊吹著氣道，“你說的不對，你家不是只剩你一個了?！?/br>
    “你還有我呢，我遲早要你把我寫進(jìn)你們顧家的族譜里。”

    顧言觀側(cè)目，幽暗的燭光下一雙幽暗的眼睛，正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她。

    馬車內(nèi)空氣逐漸燥熱，她越靠越近，暗藏繁星的雙眸一動不動地與他注視。

    “你究竟喜歡我什么？”在她坐上自己大腿的一剎那，顧言觀錮緊了她的腰，沉聲詢問。

    “喜歡你還要理由嗎？”她跟個妖精似的，在他耳邊吐著曖昧繾綣的情話，“那大概從前在甘城初見時，就一見鐘情了吧?！?/br>
    “你說什么？”顧言觀呼吸一窒，原來那時候在甘城，不只是他一個人動心么？

    他不知道白傾沅只是在胡謅，聽了她的話，摟著她的腰身與自己更近了幾寸，滿目的火種，需要人來熄滅。

    白傾沅輕捧著他的臉，吻的虔誠又認(rèn)真。

    “顧先生喜歡我吧?！彼恢呛V定還是祈求，“喜歡我，就不能再去抱別人了，是不是？”

    顧言觀如同受了蠱惑一般，深深望著她的眼睛，低語道：“是?！?/br>
    近在咫尺的唇瓣相抵，白傾沅跟小鳥似的輕啄著他，含糊不清地呢喃自語，“真好，兩輩子都是我的。”

    顧言觀聽不懂她的胡話，只是照著她的動作回應(yīng)著她。

    不知是誰起的頭，原本的淺嘗輒止、和風(fēng)細(xì)雨忽然變了味兒，白傾沅仰著脖子由他擷取，摟抱著人的腦袋，很是心猿意馬。

    她想，若是這時候有張榻，她定是把持不住自己的。

    就如同靈泉寺上那時一般，她會任由顧言觀擺布，將自己的后背毫無保留地交給他。

    可惜當(dāng)初她都做到那份兒上了，也沒見顧言觀真的對自己如何，想來他顧大居士還是想做君子的。

    既然他要做君子，那勾引君子的妖孽，就由她來做好了。

    “先生知道我要什么嗎？”她翹著眼尾，萬分纏綿地問道。

    “什么？”顧言觀反問。

    “夫妻之實，給嗎？”她語氣挑逗道。

    “我給了，你要嗎？”顧言觀像匹餓狼似的仰望著她，眼中的馳野與向往，叫人絲毫無法將他與素日里最是冷峻的靈泉寺上顧居士掛鉤。

    白傾沅捉弄成功，稱心如意地笑出了聲，順著他又道：“那夫妻之實都有了的話，夫妻之名是不是也得給一下？”

    她是得了點甜頭還不夠，越發(fā)得寸進(jìn)尺，可顧言觀依舊縱著她，她說什么就是什么。

    “給。”他低低地應(yīng)著。

    真好，什么都給。

    白傾沅隔著衣裳，靠在他呼吸此起彼伏的胸膛上，靜靜感受他為自己狂亂的心跳。

    靜謐的巷子里鴉雀無聲，她乖巧地靠了會兒，心血來潮道：“你說我們這樣，算不算偷情？”

    “算?！鳖櫻杂^親了下她的額頭，一板一眼道。

    “那你一個要出家的人，還敢跟我做這樣大逆不道之事？”白傾沅順著話溜下彎，故意逗他。

    顧言觀斂了眉鋒，平靜道：“你一個要做皇后的人，不也敢跟我做這樣大逆不道之事？”

    見他不僅沒吃虧，還隱隱占了上風(fēng)，白傾沅噎了噎，賭氣捶了下他肩膀。

    顧言觀撫著她的腦袋，“活學(xué)活用罷了?！?/br>
    “就你聰明?！卑變A沅依舊不滿意，兩只手作亂般在他身上胡來，嘴里還哼哼唧唧。

    顧言觀聽進(jìn)去幾句抱怨，淡然一笑，可是旋即，他的笑便僵在了臉上。

    白傾沅胡作非為的手，順著衣裳的折痕探了進(jìn)去，摸到了他腰側(cè)的傷疤。

    不僅是他愣住了，白傾沅也愣住了。

    她呆呆地低頭，想要撩開顧言觀的衣裳，卻被他掐著手腕攔住。

    “我要看?！彼髲姷?。

    “不要看了?！鳖櫻杂^安撫她，“都是從前留下的?！?/br>
    “你騙人！”白傾沅不再壓抑自己的聲音，她方才摸到的那一處傷疤，有些結(jié)痂還未脫落，分明就是新傷。

    習(xí)武之人受傷乃是常事，顧言觀軍營里頭出生，自小舞刀弄槍，身上會有些傷她都知道?？墒侵浪谧约荷磉?，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還在受傷，她實在難受，鼻子忽然一酸，固執(zhí)地問道：“什么時候的事？”

    顧言觀沉默一會兒，道：“周延正回京那日。”

    “是你親自去刺殺的人？”白傾沅憂慮深重，“蘇疑碎呢？他為何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