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jié)
史懷恩與兩名內(nèi)侍倒沒事,但乍見此變故,均被嚇得面無人色,一時除了勒馬駐足也不知如何應(yīng)對。蒖蒖還未起來,又聞路后方馬蹄聲疾,側(cè)首望去,但見一匹脫韁的高頭大馬正朝她迎面狂奔而來,轉(zhuǎn)瞬間已近在咫尺,眼見著就要踩踏在她身上。 史懷恩等人尚未從滾石之變中反應(yīng)過來,而奔馬來得太快,已不及救助蒖蒖。蒖蒖亦無時間躲避,只能痛苦地閉目,無可奈何地等待奔馬的沖擊。 就在她閉目之時,一只獵鷹忽然飛旋而下,朝奔馬眼睛啄去。奔馬一只眼突遭襲擊,止步揚蹄,高聲嘶鳴,獵鷹仍不停歇,繼續(xù)啄向馬首。那馬聲音愈加凄厲,忽然轉(zhuǎn)身,朝來處奔馳而去。獵鷹仍要追去,道路前方傳來一聲哨響,獵鷹便回首,轉(zhuǎn)向聲起處飛去。 史懷恩見狀長吁一氣,當即下馬,扶起了蒖蒖。 前方有一行人策馬緩緩行近,蒖蒖認出為首之人是太子趙皙,身后跟著三十余名內(nèi)侍及禁衛(wèi),而他身側(cè)后方跟著一名約四五十歲,著寬袍錦衣,頭纏織錦番布,高鼻深目之人。此人體態(tài)頗豐,衣著華貴,亦帶有十余名隨從,從長相裝扮上看,顯然不是中土人氏。適才那只獵鷹此刻正立于他肩頭,應(yīng)是他馴養(yǎng)的。 蒖蒖向太子行禮,感謝他及時相救,太子目示身側(cè)那人,微笑對蒖蒖道:“救你的其實是這位承信郎?!?/br> 承信郎蒲琭辛蒖蒖亦聽皇帝提過,是一位大食富商,二十多年前即以船載著若干香藥從大食來泉州經(jīng)商,一船乳香令泉州市舶司抽解所得的錢就高達三十萬緡,因此先帝授他從九品“承信郎”的官職。 “承信郎當年入京朝見先帝,便是當時的皇子、如今的官家接引。今次從泉州來,官家亦命我接待。我接了他前往驛館,途經(jīng)此地,忽見奔馬將要傷人,于是承信郎命獵鷹飛去相救,沒想到所救之人竟是吳掌膳?!碧咏忉?。 蒖蒖當即向蒲琭辛行禮致謝,蒲琭辛在泉州居住多年,漢話已說得相當流利,還禮之后連聲對蒖蒖笑道:“不必客氣,舉手之勞,舉手之勞。” 太子詢問蒖蒖此行目的,蒖蒖將官家想讓林泓設(shè)計看盤之事告知,太子又細問了落石砸破牛車的過程,沉吟后道:“凌晨下過雨,落石尚可說是滑坡導致,但那奔馬有鞍轡,顯然并非野馬,又于落石之后疾馳而來,很難說不是有人刻意安排。為安全計,不如我送你去宣義郎居所吧?!?/br> 蒖蒖說擔心妨礙承信郎行程,蒲琭辛笑道:“無妨無妨,我很久沒來臨安了,正想四處走走,我隨你們一同去吧。” 于是一行人轉(zhuǎn)而赴林泓居所。到了山下,未免太過打擾林泓,太子命多數(shù)隨從在此處酒肆等待,自己帶蒖蒖、蒲琭辛、史懷恩及兩三近侍上山。 林泓這山間院落格調(diào)與問樵驛相似,竹梅相繞,可聽幽谷松風,只是略小一些,無池塘仙鶴,但院中有一泊山泉,泉水自山巖石縫中流出,林泓剖竹相接,砌石為一小池,泉水叮咚,頗見意趣。 林泓上次在聚景園與太子言談甚歡,此番再見亦很欣喜。蒖蒖與他說完看盤之事,林泓表示應(yīng)承,見時近午間,遂邀請眾人在居所進膳。 席間主菜為“山煮羊”,是蔥、椒清燉的羊rou,看上去無甚異處,但眾人一嘗之下但覺羊rou燉得格外香軟,就連骨頭都是酥爛的。太子贊其口感,問林泓如何烹制的,林泓道:“搗碎幾枚真杏仁,投入砂鍋中,用活火煮,羊rou就容易酥爛了?!?/br> 另外林泓還取羊湯與山藥、甘栗的切片同煮,名為“金玉羹”,取山藥如玉、甘栗似金之意?!吧剿幯a脾、養(yǎng)胃、益肺,甘栗可補腎強筋,如今天氣日漸涼了,羊rou羊湯可抵御風寒,正宜食用金玉羹。”林泓道。 眾人皆贊這羹色味俱佳,又可養(yǎng)生,而蒲琭辛盯著自己面前那盞羹細看許久,忽然問林泓:“宣義郎,這羹是誰教你做的?” 林泓答道:“是家父多年前隨手提筆記下的,夾在書中,我數(shù)年前無意中在他留下的書里發(fā)現(xiàn)了?!?/br> “真巧呀,”蒲琭辛笑道,“我二十余年前來臨安,那時官家還是皇子,與我一見如故,我們常一同狩獵。有一天,他帶我去一處山中院落,與他兩位友人相聚,其中一位是太醫(yī),另一位是個很俊秀的文士……”說到這里他著意端詳林泓,又笑道,“儀貌風度與宣義郎頗有幾分相似……那日為我們做飯的是太醫(yī)的娘子,所做菜肴中便有這道金玉羹,那位文士很喜歡,細問了做法,太醫(yī)娘子說的就與宣義郎適才所言一般無二。” 太子聽后含笑看林泓,道:“那位文士既然與宣義郎相似,宣義郎又說金玉羹做法是令尊記錄的,莫非承信郎當年遇見的文士竟是令尊?” 林泓勉強一笑,欠身道:“家父福薄,焉能有幸做今上友人……何況,家父也并不認識什么太醫(yī)。” 言罷他伸手去提自己幾案上的酒注子,面上仍帶著淡淡微笑,但蒖蒖注意到他握酒注子的手有些顫抖。 林泓提起酒注子,發(fā)現(xiàn)其中酒液不足,命阿澈去取酒來,蒲琭辛卻道:“我此番也帶了幾款酒來,風味與大宋美酒不同,正好借此良機請諸位同品?!?/br> 他隨即吩咐身后隨從去取酒,須臾隨從帶酒來,蒲琭辛親自接過,遞給林泓,一款款說明:“這是葡萄汁釀成的酒,色如寶石,果香怡人,入口溫和甘美,可喝多了也易醉……這是糖煮香藥釀成的‘思酥酒’,香氣四溢,但酒勁頗烈……這是蜜和香藥釀的酒,叫‘眉思達華酒’,比思酥酒更甘甜香醇,秋冬飲很能暖身,也沒那么烈,口感柔和?!?/br> 林泓一一記下,再逐一詢問太子、蒲琭辛、史懷恩等人欲飲什么酒,然后讓阿澈給他們斟上,唯獨蒖蒖他沒有問,而是直接示意阿澈給她斟一杯眉思達華酒。 太子留意到其中差別,不由含笑問林泓:“宣義郎與吳掌膳相熟么?” 蒖蒖聞言一愣,這才想起林泓與她的師徒關(guān)系她只告訴了皇帝與酈貴妃,太子應(yīng)該還不知道。而此前皇帝派她出宮找林泓,為免宮人議論,真正目的也秘而不宣,對外只稱派蒖蒖出宮尋找珍稀食材,所以太子也不知曉這事。 林泓尚在斟酌如何回答,史懷恩卻忽然開口,代他答道:“宣義郎與吳掌膳有碎玉子之誼,可稱相熟?!?/br> 蒖蒖握著眉思達華酒的手一抖,那杯酒差點自手心墜落。這酒還未飲下,她的雙頰已紅如醉顏。而林泓亦側(cè)首看向史懷恩,睜目的幅度明顯增大了,可見也是頗為驚異。 兩人彼時都在想:他是怎么知道的? 而史懷恩起身朝太子作揖,輕言細語地解釋:“上回在聚景園,宣義郎提議在太后寢閣外花園中掛碎玉子,吳掌膳說不妥,兩人交談過幾句。那時殿下也在,不知可還記得此事?!?/br> 太子旋即笑道:“記得,記得,原來如此?!?/br> 蒖蒖這才暗暗舒了口氣,明白史懷恩是好心替他們掩飾,預(yù)防太子追問出她與林泓曾私下相處之事。 再顧林泓,他也是放下心來的樣子,抬眼與蒖蒖對視那一瞬,目中淺淺漾過一層笑意。 第六章 抹藥 午膳后,林泓帶眾人觀賞小院內(nèi)外景致,太子對院中那泓清泉頗感興趣,說水色澄凈,不染纖塵,觸手冷冽,濺落處如水晶迸躍,水質(zhì)一定很好,林泓遂請他及其他客人入后院,在自己平時坐禪習靜的禪室席地而坐,飲用泉水烹的茶。 這茶湯果然與眾不同,入口格外輕軟,太子只覺含著的不是水,而是一朵流云。太子贊嘆不已,說自己以后要每日派人上山取山泉水,以供烹茶所用。林泓道:“這水有靈性,還是隨取隨用的活水最好,耽擱些時日,水質(zhì)就沒這么清甘柔軟了?!?/br> 太子含笑道:“怎奈我是俗世俗人,不能如先生一般居于山中,無隨時飲活水之福?!?/br> “未必要居于山中才能飲山泉活水。”林泓告訴他,“可用粗壯的大竹為水管,將山泉水引至東宮。” “哦?”太子很有興致,“該怎樣做呢?” 林泓詳細說明:“截取若干大竹,打通中間關(guān)節(jié),以麻繩密密纏緊并涂漆相連。在泉水滲出的巖石下鑿大石槽蓄水,再用連接好的竹竿引水入東宮,竹竿上方用葵茅苫蓋掩埋,以抵御日曬雨淋及碰撞踩踏,保護水管。” 太子道:“聽起來可行,就是不知如此工程花費會不會過多?!?/br> “不會,”林泓道,“用適才我說的材料,每二十里花費不過百緡錢?!?/br> 蒖蒖亦想起來了:“確實可行,奴在殷郡王宅中見過這樣引進水池的山泉?!?/br> 林泓頷首:“這是東坡居士當年為廣州城引水出的主意,后世偶有豪富之家也用這方法引山泉水?!?/br> 太子想想又問:“但是竹竿用久了只怕易破裂,若一段破損或堵塞,排查很難,拆換所有管道又恐勞民傷財。” “這倒不難?!绷帚鼜娜莸?,“可在每一段竹竿上鉆一個綠豆大的小孔,平時以小竹針塞住,若日后管道破損或堵了,只要拔出小竹針,看看小孔噴不噴水,便知道是哪一段出問題了。只需將壞掉那段拆換,整個引水管道又能重新啟用?!?/br> 太子遂微笑問:“不知先生可有暇為東宮做這工程?” 林泓思忖,道:“聚景園明年春大致能完工,若殿下愿意等到那時,我愿為殿下效勞?!?/br> “我自然愿意等的,”太子笑道,“如此工程,也只有先生這樣有才華又細心的人來做才會盡善盡美?!?/br> 史懷恩從旁聽了,此刻插言道:“只是宣義郎這山泉水所處地勢較高,山路崎嶇,鑿渠道排水管不知會不會很難?!?/br> 蒲琭辛當即道:“太子殿下只說要引山泉水,未必一定要引宣義郎這一眼泉水。我上山時見路兩側(cè)還有好幾個出水口,看上去都不錯,殿下大可從中選個地勢較平坦,方便引水的?!?/br> 史懷恩懷疑地問:“有么?我剛才怎么沒看到?” “有?!逼熏f辛興沖沖地起身去拉史懷恩,“來來來,我?guī)闳タ矗 ?/br> 兩人走到門邊,蒲琭辛又回頭看太子,發(fā)現(xiàn)他一直在含笑目送他們,便又對太子道:“殿下不如隨我們?nèi)ィ纯茨膫€水質(zhì)最好?” 太子說好,旋即起身,率先出門。 史懷恩立即跟上,蒲琭辛尾隨其后,出門后有意無意地拉上了禪室的門。 蒖蒖忽然發(fā)現(xiàn)禪室中僅剩她與林泓了,有些欣喜,亦有些忐忑,還在想要如何與林泓敘舊,林泓卻已起身,走到櫥柜前,取出一個小瓷罐,又走回了她身邊。 他徐徐在她面前跪坐下,然后忽然捉住她左足,引到自己懷中,不顧她掙扎,不由分說地脫去了她的羅襪。 蒖蒖足踝處一片紅腫,那是從車廂中跌落時傷到的,她已盡力掩飾,盡量讓步態(tài)如常,然而還是被林泓看出了她的傷情。 你面對我不是總一副云淡風輕的模樣么?蒖蒖捂住臉嗔怨地想,原來還是有一只眼睛始終盯著我。 林泓左手握住蒖蒖裸著的左足,右手自小瓷罐中取出少許藥膏,抹在她紅腫處。那藥膏觸感清涼,馨香四溢,蒖蒖細品,忍不住猜測道:“這藥膏里有龍腦、麝香、乳香……” “還有沒藥、松香、降真香,消腫止痛化瘀有奇效。”林泓補充道,略一笑,手上抹藥的動作仍未停歇,“吳掌膳在宮中果然見識見漲,都會分辨香藥了?!?/br> “那當然,這兩年我嗅覺和味覺都增強不少。”蒖蒖得意地道。 “就是風風火火、大大咧咧的脾氣沒改?!绷帚皖^揉著她足踝,“否則這腳不會腫得跟豬蹄一樣。” “呸!”蒖蒖提足輕輕踹他一下,“我是被人陷害的?!?/br> 林泓動作停滯,蹙眉看她:“誰要害你?你做什么了?” “也沒做什么,大約就是斷了御廚、翰林司和儀鸞司的財路……”蒖蒖偷眼看林泓愈發(fā)緊鎖的眉頭,心虛地道,“而已?!?/br> 她隨即把最近發(fā)生的事和今日遇到的危險簡略地說了說,林泓道:“有些事你縱然看不慣也不能急著強出頭。你是一個無根基的姑娘家,他們卻是身處暗處的一群人,你這樣明著與其對抗只會讓自己淪為眾矢之的,十分危險。” “其實我不怕他們陷害我。本來想到有可能被他們趕出宮,那不是正合我意嗎,就更無所畏懼了……”蒖蒖嘆道,“只是沒想到他們這么惡毒,還想要我的命?!?/br> 林泓憐惜地凝視她,欲安慰,但一時間也不知說什么好,便保持沉默,又低首去輕撫她的傷處。 “哎,你這樣握著我的腳,就不怕太子他們回來看見么?”蒖蒖問。 林泓道:“不怕。我是在給你治療,心無雜念,他們看見也無妨?!?/br> “可是……”蒖蒖聲音低如耳語,“你這樣,我會心有雜念呀?!?/br> 林泓一怔,放開了她的左足。 蒖蒖向他傾身過去,睜著一雙清亮的眸子盯著他,含笑問:“這些天,你想不想我?” “嗯,有一點……”林泓若無其事地看著她,鎮(zhèn)靜地答,“畢竟我們有碎玉子之誼。” 蒖蒖猝不及防,被他這淡淡一語撩得羞惱不已,“呀”地輕呼一聲,旋即撲過去捶他。 林泓這才笑開,抬手握著她手腕,壓下了她揮舞著的雙拳。 蒖蒖順勢伏在他膝上,側(cè)首看向午后的太陽透過格子門,掃落于地的幾重光斑,目光也漸趨迷離。 “林老師,我想時時見到你?!彼碇p膝,夢囈般低語。 他輕捋著她鬢邊散發(fā),沉吟片刻后和言道:“再等等。我現(xiàn)在還無所作為,在官家面前說不上什么話。等聚景園完工,或許可以……這段日子里,你千萬要謹言慎行,保護好自己。惹人怨恨的事,別再做了?!?/br> “你以菜進諫,請官家廢除鹽鈔法時有沒有想過,也可能會惹人怨恨呢?”蒖蒖問。 林泓一時語塞。 蒖蒖又道:“這些事,總要有人去做,我們想做便做吧,就算惹來麻煩,想想法子,總能解決的。” 回宮之后,史懷恩將路上遇襲之事告訴皇帝與酈貴妃,皇帝暫時未表態(tài),而酈貴妃十分難過,私下對蒖蒖道:“這件事,說到底是因我冊禮而起,你揭發(fā)此中弊端,原是仗義執(zhí)言,卻遭人怨恨,險些傷及性命。我會建議官家徹查此事,找出元兇,還你一個公道,也防止這類事再度發(fā)生。” “多謝娘子好意,但依奴之見,不必大動干戈?!鄙R蒖道,“官家與娘子,雖明知涉及貪腐之人不僅限于御廚、翰林司和儀鸞司,仍未追查到底,就是不愿在冊禮之前興師動眾,導致朝野動蕩。如今我遇襲之事證據(jù)不足,連那匹馬都沒捉住,無法斷定是何人所為,要追查也毫無頭緒,若真去查,很可能徒耗人力而無結(jié)果。還是暫且按兵不動,日后等對方露出馬腳,再查不遲?!?/br> 酈貴妃嘆道:“若不追查,就怕對方一再設(shè)計害你?!?/br> 蒖蒖朝酈貴妃下拜,道:“奴有一法子,娘子只須當眾說幾句話,就可震懾那些人,令他們不敢輕舉妄動?!?/br> 次日酈貴妃召集許多宮人,到后苑梅亭賞早開的梅花。在亭中飲了一盞茶后,酈貴妃召來入內(nèi)都知張知北,在宮人環(huán)伺之下問他:“近來雨水多,且讓人往鳳凰山上四處看看,該修的修,該補的補,別讓山體滑坡,滾下大石砸到人?!?/br> 張知北俯首領(lǐng)命。 酈貴妃又道:“你們騎的馬也都系好了,別不長心眼讓馬跑出去撞了人?!?/br> 張知北明白她話中有話,卻也不敢細問,一徑低首應(yīng)承。 酈貴妃冷冷掃視四周宮人,最后道:“我提到的,沒提到的你們最好都放在心上,別弄出意外傷了人。若再出什么岔子,我們就把青鹽、鳳凰上自縊之人的事一樁樁都從頭捋捋,看看是哪里不對?!?/br> 蒖蒖身處宮人之中,默默聽著,心知害她的人多半也有耳目藏在如今這群人里,酈貴妃的話很快會傳到主謀耳中。能發(fā)現(xiàn)蒖蒖所為,并能知悉她行蹤,布下周密謀殺計劃的人不會是一般宦者小吏,這宮中發(fā)生過的許多未解之謎很可能與其有關(guān),比如青鹽和王慕澤一案,所以不妨請酈貴妃一并提提,表明再受挑釁就徹查嚴懲的決心。如今她將正式執(zhí)掌六宮,身份權(quán)力都非之前可比,對方不會無所忌憚。 “皇后的話你們都聽仔細了。”這時皇帝忽然現(xiàn)身,闊步走上梅亭,揚聲拋出這句話,當眾肯定了尚未行冊禮的酈貴妃皇后的身份。 他在亭中站定,目視四方,又冷面道:“朕一向忙于國事,難以兼顧后宮,但有些事,朕暫未處理,不等于沒看見。如今已把處置的權(quán)力交給皇后,若還有人存了興風作浪的心思,且消停些,自求多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