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jié)
第六章 舞衣 馮婧自福寧殿出來,發(fā)現(xiàn)趙皚手握一卷邸報立于門邊,見她出來立即朝她一揖為禮,想必是來找官家,看她適才在殿內(nèi),所以沒立即入內(nèi)。 馮婧向他還了禮,欲離開,走了幾步,卻聽他說“請留步”,便駐足,見趙皚跟上來,將手中邸報向她展開。 “官家之前采納大哥建議,命太史局面對庶人開設算學考試,選拔了一批民間算學人才,邸報上有錄取名單?!壁w皚展示名單,又道,“以往太史局官員來源以舉薦為主,以后像這樣考試選拔的會越來越多。這批人才會主修天文歷法,按大哥的設想,以后將作監(jiān)和國子監(jiān)、太學,也會增加類似的考試,從民間選拔更多算學人才監(jiān)管營造和參與教學?!?/br> “那很好呀,”馮婧微笑道,“太子睿智,官家英明。長此以往,國朝算學人才輩出,必將造福社稷,功在千秋?!?/br> “大哥說,是你的出現(xiàn)讓他想到這點?!鳖D了頓,趙皚忽然問,“你不再考慮一下么?” 這問題令馮婧一怔,旋即意識到他應該聽見了她之前在殿內(nèi)說的話,遂搖了搖頭。 “其實,我們自小在宮學也學算學的?!壁w皚似乎另起了個話題,含笑告訴她,“《九章》、《周髀》、《海島》、《孫子》、《五曹》、《張丘建》、《夏侯陽》等算經(jīng)都學過,不過那時就當游戲,玩著學,也不覺得有多重要。我學得不太認真,每次考試只能考第二?!?/br> 馮婧淺笑問:“那誰能考第一呢?” 趙皚答:“大哥?!?/br> 面對她隨后的沉默,他欠身拱手,不失禮數(shù)地道別,然后進入了福寧殿。而她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啟步前行,集芳園中的往事如書頁一幕幕翻過,三七之數(shù),悠長朱廡,葭生南渚……原來他隱藏了自己的優(yōu)勢,來換取與她相處的借口。 她勾了勾唇角,似乎想笑,但驟然蔓延開的心痛令她放棄了那徒勞的嘗試,頃刻間已淚流滿面。 再見太子時,已入冬了。 那日夜間馮婧沿著錦胭廊回尚食局,長廊兩側(cè)的木格長窗大多已裝好以御風雪,不過隔兩楹仍留一格未封閉,方便通風觀景。馮婧捧著一疊從鳳仙處借來的《太平圣惠方》,走在長窗遮蔽的廊下,兩行宮燈暈染出的忽明忽暗的光影里。須臾,步履稍滯,她發(fā)現(xiàn)前方出現(xiàn)了一個熟悉的身影,衣袂飄然,漸行漸近。 她定了定神,繼續(xù)目不斜視地前行,直到與他對面相逢。 “殿下萬福。”她施禮如儀。 趙皙欠身還禮,看看她手中的書,和言問她:“需要幫手么?” “多謝殿下,不過書不多,我自己可以拿。”她斂眉回答。 “我以為你會說,已到盡頭,不用了。”他微笑道。 他們明顯處于長廊中段,所以他的話令她一愣,但這句熟悉的話很快引她尋回了快被她遺忘的一頁記憶。 原來那日她撞到的人是他呀,是他…… 她忍不住錯愕地笑,雖然帶了一分苦澀。 他們都帶著一點笑意,相對而立,卻久久找不到打破沉默的話題。 最后是她先開了口:“殿下,我還可以提個問么?” 他頷首:“請講?!?/br> 她說:“一座宮城,長六里,寬三里。甲從東門出,乘馬前行,馬一個時辰能行八十里。乙從西門出,馬一個時辰能行一百里。若甲乘馬出發(fā)半個時辰后乙再出門前行,馬速如上述,請問要過多久乙才能追上甲?” 趙皙沒有被這一串數(shù)字干擾,直接回答:“方向不同,追不上了。” 馮婧淺笑:“是的,他們都不會回頭。沒有相互追趕,只有各自前行?!?/br> 趙皙與她相視,暫時未說話。這時有風自他們身邊未閉合的窗格外襲來,帶來幾片細碎的雪花,落在他們眉梢鬢邊。原本遙遙跟在趙皙身后的小黃門見狀立即奔來,拉闔了那扇長窗,將漫天飄散的雪花與一夕風月都隔絕于這朱色廊廡外。 馮婧再朝趙皙襝衽為禮,趙皙隨即長揖還禮,兩人互道“珍重”,然后趙皙側(cè)身讓路,任她朝著不同的方向,與自己交錯而過。 “七張機,鴛鴦織就又遲疑。只恐被人輕裁剪,分飛兩處,一場離恨,何計再相隨?” 香梨兒歡快地彈著琵琶,無心無思地唱著這曲子,聽得她身邊的姑姑江凝煙擱下手里的繡棚,對蒖蒖笑道:“這傻孩子,琵琶和曲兒都沒學好,就偏要在你跟前賣弄。這下露怯了吧?把《七張機》唱得這么沒心沒肺的,整個仙韶院里也只有她了。” 蒖蒖亦笑,但道:“沒事,唱得歡快,說明她心情好呀。宮里開心的人不多,我平日見的很多姑娘不是緊鎖眉頭就是拉長著臉,像她這樣愛笑的真的很少了,隨她怎么唱我聽著都高興。” “就是呢,吳jiejie不愧是我知音。”香梨兒放下琵琶,蹦跳著過來拉蒖蒖的手,“琵琶和唱曲都不是我的主業(yè),你難得來看我,我給你跳一支最擅長的舞吧……跟我來,你看看哪件舞衣好。” 她把蒖蒖帶到里間,打開衣櫥,讓她看里面精致絢麗,璀璨奪目的各色舞衣。 這是菊夫人故居,與芙蓉閣的瑰麗相較,倒是顯得清幽許多,雖然從院落中清理過后仍殘存不少的枝枝葉葉上推測,這里當年曾有一番花果蔚茂,芳草蔓合的景象,但屋舍及內(nèi)室都是色調(diào)素雅的,烏木窗格白窗紗,幔帳多為青色,十分清冷。唯一的例外便是這衣櫥,一打開給人的感覺是滿屋色彩都被鎖在了這里。 “原來你有這么多好看的衣裳?!鄙R蒖撫著那些如煙云一般的紗羅,不由感嘆。 “其實這些都是菊夫人的。”香梨兒笑道,“院子打開后我們發(fā)現(xiàn)里面很多她用過的物品都還在,包括這些舞衣。仙韶院使已經(jīng)取走很多了,這幾件是留給我的。” 說得興起,她又牽蒖蒖走到梳妝臺前,拉開一抽屜,讓蒖蒖看:“這里還有一柜子的妝品,大多沒怎么用過。雖然擱到如今也不能用了,但這些胭脂粉盒都很精美,我也舍不得扔?!?/br> 那些妝品盒子金銀、漆器或木制的都有,或雕花鏨刻,或鑲嵌珍珠螺鈿,琳瑯滿目,煞是好看。 蒖蒖拾起一個粉盒,打開賞玩,發(fā)現(xiàn)里面隔層有三道,一層置粉撲,一層盛妝粉,最下面一層沒有妝品,卻有一張疊起來的紙。 蒖蒖取出紙,展開看,幾行龍蛇飛舞的字旋即躍入目中,看得蒖蒖眼花繚亂,卻也沒認出幾個。 這菊夫人聽起來是個絕代佳人,怎么筆跡竟如此狂放?蒖蒖想著,正準備擱下那頁紙,忽聞香梨兒從旁說了句:“這不是翰林醫(yī)官院開方子用的便箋么?” 蒖蒖一愣,重新看去,果然辨出這是御醫(yī)們用的處方箋,繼而感覺到,這字跡有點眼熟,跟上次官家向眾人展示的張國醫(yī)的字有點像。 “jiejie,菊夫人得的是什么???”香梨兒好奇地問,顯然她也是認不出上面的字的。 “呃,這病有點復雜……”蒖蒖思量著,問她,“能不能讓我把這處方箋帶走,找個醫(yī)官問問,下次告訴你?” 香梨兒爽快地答應:“jiejie問清了告訴我就行了,這便箋和粉盒都帶走,不用還我了?!?/br> 蒖蒖迅速去翰林醫(yī)官院,找到韓素問,遞給他這頁紙,要他解讀。 韓素問一看就樂了:“如此狂草,這顯然是我們醫(yī)官的字呀!” 他很快解讀出上面的字:“空賜羅衣不賜恩,一薰香后一銷魂。雖然舞袖何曾舞,常對春風裛淚痕?!?/br> 蒖蒖聽后詫異道:“原來不是開的方子……聽起來像是一首情詩?!?/br> “嗨,什么情詩!”韓素問不以為然,“我們醫(yī)官雖然非富非貴,但給喜歡的姑娘寫信,好看的信箋總能買起幾張的吧?用處方箋寫給姑娘,那不是說人家有病么?” 蒖蒖不禁莞爾:“那你說說這詩是什么意思?!?/br> 韓素問低頭細細品讀一番,然后道:“我覺得吧,這是寫給一個會跳舞的姑娘的。從詩意看,這個姑娘獲得了官家或者什么貴人賜的舞衣,她很珍惜,經(jīng)常給舞衣薰香,但是一想起賜她衣裳的人并沒有給她想要的恩寵,就覺得很悲傷,雖然穿上了舞衣,但沒有跳舞,而是頻頻用袖子抹眼淚?!?/br> “那這詩為什么會寫在處方箋上?”蒖蒖追問。 韓素問想了想,道:“多半是這個姑娘整天悲傷得吃不下飯,睡不著覺,家人一看,覺得病得不輕,就去找醫(yī)官給她診斷。那醫(yī)官一見就明白了,于是開了這方子扔給那姑娘,意思是:你得的是相思病,得治!” 蒖蒖佩服得連連贊嘆:“可以呀!聽起來很有道理。沒想到你小小年紀,頭腦這么靈光,詩書也學得好?!?/br> 韓素問驕傲地揚首:“那是!當初我考入翰林醫(yī)官院時,可是第一名呢!”隨即展顏一笑,對蒖蒖道,“我也在練狂草,來,我給你看看,一會兒你說說,練到你認不出的程度了么?” 第七章 升職 冬季宜進補,趙皚見鳳仙煲的湯頗有食補功效,便命她煲了一盅,自己帶著她親自給酈貴妃送去。酈貴妃含笑收了,聽鳳仙說了此湯妙處后,又留趙皚敘談半晌,見他不時提起蒖蒖,亦心領(lǐng)神會,便喚來蒖蒖,要她送二大王回去。 蒖蒖送趙皚步入錦胭廊,說了聲“二大王慢走”,便欲轉(zhuǎn)身回來鳳閣,趙皚立時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手指前方,說:“大哥就是在那里第一次見到馮婧的。” 蒖蒖詫異地問:“他們初次見面不是在集芳園么?”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趙皚向她招手,“來,往前走走,我告訴你怎么回事。” 因著對太子與馮婧之事的強烈好奇,蒖蒖回到廊中,一壁聽趙皚講述那段廊下初遇的往事,一壁不自覺地隨他走了下去。 鳳仙跟在他們后面,見趙皚興致勃勃地與蒖蒖說著話,并沒有回顧自己的意思,不免有些落寞,自行落下幾步,與他們拉開一段距離。 聽趙皚講完,遙想二人翩翩風采,蒖蒖不由嘆息:“可惜了,本來多好的一對才子佳人,隨便撞一下都撞得這么美……” “這個主要看人?!壁w皚道,“馮婧是嫻雅端淑的美人,又身處這顏色綺麗的錦胭廊中,怎么看都是美的。所以人家這初見,自然有詩情畫意。不像某人,當初騎匹臟兮兮的馬,握著條鞭子就來偷窺半裸男子……啊……” 那聲“啊”是被蒖蒖擊落在他手臂上的巴掌激發(fā)的。蒖蒖雖跟鳳仙說過與趙皚初遇之事,但并未說他們光腿浴馬等細節(jié),如今聽他這樣說笑,擔心被鳳仙誤會,又氣又急,忍不住便動手了。 趙皚卻還不住口,護住被她打的右臂,又補充道:“……還兩個?!?/br> 蒖蒖只覺眼前一黑,旋即雙目怒瞪,雙手連揮,又啪啪啪地打了他好幾下。趙皚只笑著招架,完全不慍不腦。 鳳仙在后面看著,唇邊系著面對貴人時無懈可擊的微笑,在他們手臂相觸的時候默默垂下了眼簾。 以往雖說皇帝的膳食名義上由裴尚食料理,近年來皇帝卻更依賴柳婕妤。皇帝膳食與眾不同,稱“御膳”,御廚中有多達數(shù)十名的廚師,由御膳所管理,但每日食譜的制訂和膳食先嘗的工作應該尚食來做,而這兩年來這些事大多都由柳婕妤代勞了,還常常自行進獻飲食給皇帝。 不過如今柳婕妤有孕在身,皇帝擔心她過于勞累,且也不適合再主御膳先嘗之事,便示意裴尚食,另選一位年輕的尚食局內(nèi)人協(xié)助裴尚食做這些事。 裴尚食觀察眾內(nèi)人,覺得鳳仙行事穩(wěn)重,入宮以來從未出錯,清華閣中工作也做得可圈可點,又頗懂食補之道,便有意提拔她,將她叫來告知此事。不料鳳仙竟不受這天大的恩澤,跪下對裴尚食道:“奴出身民間,廚藝與宮中內(nèi)人相較并不出色,且入宮未久,規(guī)矩都未曾學明白,幸而被分到二大王閣中,他待人隨和,不苛求禮儀細節(jié),奴才能平安度日至今。若去官家身邊,奴怕每日戰(zhàn)戰(zhàn)兢兢,難免出錯,恐怕會辜負尚食舉薦之恩?!?/br> 裴尚食好言相勸,鳳仙仍不答應,見裴尚食皺起了眉頭,鳳仙忙輕聲道:“奴倒是想到一個合適人選,比奴合適十倍?!?/br> 裴尚食問是誰,鳳仙答道:“吳蒖蒖。她與奴一樣來自浦江,當初尚食局選拔時,她的名次是高于奴的,是秦司膳首選之人,可見廚藝比奴精妙。而且她味覺異常靈敏,之前來鳳閣的青鹽,便是她嘗出異味的,官家身邊的尚食內(nèi)人,最要緊的不就是味覺靈敏么?” 裴尚食斟酌著道:“吳蒖蒖確實不錯,但性子過于活泛了些,不夠穩(wěn)重。” 鳳仙道:“蒖蒖是比較活潑,但這在官家看來,未必是壞事。若官家只喜歡穩(wěn)重之人,來鳳閣和芙蓉閣都不會是如今的情形?!?/br> 裴尚食霎時面色一沉:“慎言!” 鳳仙立即伏拜于地:“奴失言了,請尚食責罰。” 裴尚食未立即做決定,但鳳仙所言也記在了心里。 這幾日尚食局命年齡偏長的內(nèi)人們對十來歲的小內(nèi)人進行基礎廚藝培訓,有一項是將菌蕈處理后做包子餡。大多數(shù)內(nèi)人都是洗凈菌蕈后簡單地用水煮熟,然后切碎調(diào)餡料,而裴尚食發(fā)現(xiàn)吳蒖蒖在煮菌蕈時切了幾片姜投進滾水里,并對她教導的小內(nèi)人說:“有些菌蕈是有毒的,我們不一定認識所有的菌蕈,為了安全,最好在煮它們的時候投入幾片姜或幾顆蒜,如果菌蕈有毒,姜和蒜就會變色。” 秦司膳見了低聲對裴尚食道:“吳蒖蒖倒是領(lǐng)會了宮中飲食的首要原則——安全?!?/br> 裴尚食未表態(tài),繼續(xù)默默地觀察蒖蒖舉動。 培訓刀工時,內(nèi)人唐璃忽然揚聲對自己教導的小內(nèi)人喝道:“都說過多少次了,切菜時你左手手指要收著,別直直地趴在菜上,很容易切到手!” 那小內(nèi)人被嚇得哭起來。秦司膳便提醒唐璃勿高聲喧嘩,唐璃答應,但忍不住又嘀咕一聲:“之前便反復叮囑過她,她就是記不住?!?/br> 蒖蒖見狀,來到那哭泣著的小內(nèi)人身邊,用手巾給她擦干淚,好言撫慰,然后自己提起小內(nèi)人的刀,微笑引導:“meimei,我告訴你一個秘密:這把刀其實是有靈氣的,每次你右手提起它的時候,你就會瞬間變成一只貓哦……”然后她向小內(nèi)人亮出自己的左手,“你的左手這時也不是手了,會變成圓滾滾的貓爪。” 她左手隨之聚攏,呈拱形,笑著朝小內(nèi)人晃了晃,接著把刀遞到她右手中:“你再試試?!?/br> 小內(nèi)人愣愣地想了一會兒,重新面對砧板,提刀置于砧板上時,不斷提醒自己“貓爪,貓爪”,她的左手手指果然向內(nèi)收攏,切菜時再也不直伸出去了。 裴尚食與秦司膳相視而笑,回想鳳仙所言,漸覺并非全無道理。 而這時來鳳閣的胡典膳向酈貴妃提出了辭呈。因為多年來未嘗出青鹽里的異味,導致貴妃為藥物所害,身體受損,她一直愧疚,且惴惴不安。雖酈貴妃顧及多年情分,沒有追究,胡典膳思前想后,也不敢當作什么都未發(fā)生一樣繼續(xù)料理貴妃飲食,遂提出愿自降品階,作為普通內(nèi)人回到尚食局工作。 酈貴妃挽留幾番,但胡典膳去意已決,堅持辭職,酈貴妃便把裴尚食請來商議。裴尚食也說胡典膳確實犯了錯,于情于理都不應該不受懲罰仍居原位,否則難以警誡眾內(nèi)人,降職重回尚食局是適當?shù)奶幹梅绞?。酈貴妃遂同意放人。 裴尚食便又向貴妃提出了她對主理來鳳閣飲食之人的調(diào)動方案:將馮婧升為典膳,接替胡典膳的工作,并帶兩名廚藝超群的尚食局內(nèi)人同往來鳳閣,料理貴妃飲食。而吳蒖蒖,建議調(diào)往福寧殿,協(xié)助尚食做御膳先嘗的工作。 酈貴妃沉吟許久,最后道:“御膳先嘗讓蒖蒖來做自然是穩(wěn)妥的,不過驟然調(diào)動不知她心里會怎么想。她此前于我,可說立了大功,這些事,我想先和她商量,問問她意見。” 皇帝有過午不食的習慣,但想起今天這日期正是他當年納酈貴妃為妾的日子,便于傍晚過來,陪酈貴妃飲了幾杯酒,吃了些點心。 兩人閑話家常許久,皇帝似乎還沒有離開的意思,酈貴妃望了望門外,忽然喚內(nèi)侍過來,說外面飄雪了,要他們準備好官家的斗篷,帶好傘具,稍后護送官家回福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