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淵注視著那熟悉的影子，心中和暖，嘴角不自知地露出溫柔笑意。

    他加快步伐，拾級而上。

    第四章 菊姬

    來到樓閣門前，程淵重整衣冠，展臂左右看看，確定周身一絲不紊，方才輕輕叩了叩門。

    閣中有片刻靜默。程淵立于門外朝內(nèi)欠身，不疾不徐道：“多日不見，夫人安否？”

    里面終于有了回應(yīng)：“進來?！?/br>
    程淵隱隱含笑，從隨身攜帶的絲囊中取出一把鑰匙，打開了門上懸著的鎖。

    一位身段曼妙的女子無言獨坐窗邊，凝望天邊白色的月牙，待他走近，才微微朝他側(cè)首，無暇的容光皎潔如月，令他頓感日間身染的俗世紅塵瞬間隱去，心境由此澄凈空明，一縷柔情不自覺地蔓延到了眼里。

    他再次向她問安，彬彬有禮地稱她“菊夫人”，她淡淡轉(zhuǎn)回頭去，望向遠方道：“我是吳秋娘。”

    程淵一笑，也不就此多說什么，一瞥案上依然滿盛著食物的器皿，問秋娘道：“這些膳食，尚不能愜夫人意？”

    秋娘沒有作答。程淵又和言道：“園中的廚娘，手藝是極佳的，夫人想吃什么，讓人告訴她，她會按時做好。”

    秋娘不由冷笑，“我能告訴誰？這園子里的奴婢，非聾即啞，且目不識丁，平日我欲取一非常用之物，都得比劃半晌，要請他們傳遞心意，難于上青天?！彼厣砼c程淵對視，冷淡笑容多了點嘲諷意味，“程先生倒是大可放心。”

    程淵的微笑依然十分溫雅，謙恭的姿態(tài)無可指摘：“夫人需要什么，此刻告訴我，也是一樣的?！?/br>
    “那么，”秋娘提出了一個要求，“別鎖閣門，讓我每日在園子里走走，一日三餐，也讓我自己做。”

    程淵溫言道：“若我不在此地，夫人下樓游園，園中奴隸粗鄙，未免伺候不周，易生事端。不如待異日氣淑風(fēng)和，我親自請夫人下樓，陪夫人賞花。再則，夫人千金之軀，本應(yīng)居于瓊樓玉宇，如今居此小園，已然委屈了夫人，我又怎敢以庖廚之事煩擾夫人，令夫人這本應(yīng)調(diào)笙撥弦的玉指去沾染陽春之水?！?/br>
    程淵再問她飲食所需，秋娘并不回答。程淵走到窗邊，放眼一觀園景，又欠身問秋娘：“夫人向來愛名花異卉，如今園中這些，可有一二曾入夫人目否？”

    秋娘仍不應(yīng)聲，索性閉上了眼。

    “近日，我新得一株名花，是夫人多年前向先帝提起過的瓊花?！彼宰魍ｎD，見秋娘沒有睜目的意思，又繼續(xù)道，“瓊花離開揚州，極難成活。好在這些年我得暇便鉆研園藝，略有所成，想必這回能種好這株瓊花?！彼恢笀@中池畔某處，請秋娘看，“園圃我已定好，就在那里?！?/br>
    秋娘未如他所愿啟目，只有唇際那一點不帶暖意的弧度在顯示著她的不屑。

    程淵無奈，低嘆一聲，似自嘲般吟道：“憎我也無妨，就連屋前花橘，亦不來觀賞？”

    這輕輕巧巧的一句話卻引得秋娘雙睫微顫，她睜開了眼，看向程淵的目光蘊含著迷惘與一絲難言的痛楚。少頃，她舉目投向樓外池心，任那一泊被晚風(fēng)吹皺的秋水，將她旋入一場舊夢。

    她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誰，自曉事以來就生活在仙韶院里，被多名樂伎舞伎收養(yǎng)過。因為生在遍開菊花的秋天，有人給她取了個“菊安”的小名。養(yǎng)母換得太勤，她不清楚該跟誰姓，也拒絕跟其中哪位姓，于是所有人都只喚她名而不加姓。

    她遇到的善良養(yǎng)母不多，大多把她當婢女使喚，一言不合就打罵，偶爾教教歌舞音律，才漸漸發(fā)現(xiàn)她在這方面有驚人的天賦。

    意識到自己這個優(yōu)點，她愈發(fā)主動地苦練歌舞，一壁躲閃著養(yǎng)母們的棍棒，一壁明里暗里揣摩仙韶部最美舞伎的舞姿，經(jīng)常待養(yǎng)母睡著后溜出房門，在寂靜的月光中一遍遍地獨舞。

    終于有一天，當養(yǎng)母又朝她揚起棍棒時，她舉手將那木棒壓下，對養(yǎng)母橫眉道：“聽說尹部頭病了，明日不能在官家面前跳梁州舞，仙韶使正著急呢。如今整個仙韶院除了尹部頭還會跳梁州舞的只有我，你若打傷了我，只怕仙韶使和官家那邊不好交待?！?/br>
    養(yǎng)母一愣，舉棒的手頓時軟了下來。

    翌日她作為尹部頭的接替者，被仙韶使在孤注一擲的心情下送入了天子殿中。她在滿座賓客灼灼注視下起舞，仙樂繚繞，飛花盈袖，舞至酣處，她感覺自己衣袂飄飖，肢體皆輕，那一瞬似乎即將幻化成壁畫上的神女，隨風(fēng)而去。

    “來，來，將她挽住。”她聽見御座上的官家輕笑道。

    有男舞者上前挽住她飛旋的披帛，她漸漸停止了舞步。

    官家和顏悅色地問她名字，她說自己名為“菊安”，“姓什么？”他又問。

    她靜靜地抬起眼簾迎上他目光：“無姓，就叫菊安?！?/br>
    他一怔，旋即尋回那一縷淺笑，吩咐左右：“賜菊姬金縷衣一襲，東珠一斛，螺子黛六顆?！?/br>
    那一年，她才十五歲。

    那一舞成名之后官家即常召她至御前歌舞，吟詩賞月，亦常命她陪侍，她說想讀書習(xí)字，他甚至親自指點。在外人看來，她所獲恩遇不亞于官家最寵愛的貴妃娘子，然而官家從未召幸或臨幸她，她就這樣一年又一年清清白白地陪著他，跳著舞，直到升為了仙韶院之首，著名的菊部頭，她被人尊稱為“菊夫人”，也仍未被他納入嬪御之列。

    即便如此，她仍然不可避免地感覺到了來自皇后的敵意，行為受到各種約束，未經(jīng)宣召，不許她接近福寧殿，求見官家。

    不去就不去，反正他會來找我的。菊安仰面迎著初春煦暖的陽光，慵懶地垂下被鍍上一層融融金色的睫毛。

    也許是顧及皇后顏面，官家許久未來找她。她等呀等，漸生怨氣，當官家終于遣程淵來宣召時，她說自己體乏無力，容色欠佳，不堪在御前伺候，拒不領(lǐng)命。

    如此三番，菊安始終不肯應(yīng)官家宣召，程淵十分擔(dān)心她激怒官家，挖空心思尋委婉托辭代她解釋，而官家倒不以為意，對程淵說：“菊姬自與他人不同，哪怕冷面朝天，亦惹人憐，又何必要她日日隨眾呈歡顏?！?/br>
    言罷，他舉目向簾外，但覺庭中花開如錦，景象暄妍，遂一笑，命程淵取來筆墨，在一方碧云春樹箋上寫下寥寥幾字，細細疊好，并附上一枝櫻花，命程淵送與菊姬。

    菊安展開花箋，默默在心里念出上面的字：“憎我也無妨，就連屋前花橘，亦不來觀賞？”

    她目光自花箋上反復(fù)撫過，溫柔地摩挲，一時間幽思恍惚，心下暖洋洋地，失去了抵擋的力量。當程淵再次請她前往福寧殿時，她不再拒絕。

    福寧殿中，官家含笑召她近身，屏退內(nèi)侍，與她獨坐于檐下賞花，告訴她此間典故：“日前我召見日本來的使臣，論及兩國詩歌，他呈上數(shù)卷詩集，說是他們國中經(jīng)典。我展開一閱，頓覺其中一句清麗可喜，今日又應(yīng)了此情此景，便寫在花箋上，與你同賞。”一言至此，他又站起身來，道，“那幾卷詩還在我殿中，我去取來給你看看?！?/br>
    他剛一轉(zhuǎn)身，菊安即隨之而起，自后摟住了他的腰，將一側(cè)臉頰依靠在他背上，微弱的聲音近乎嗚咽：“留下我，在你身邊?！?/br>
    她感覺到他身體倏忽一僵，但他很快回過神來，將她雙手自腰間松開，轉(zhuǎn)而牽住她右手，柔聲道：“你的瘦金書練得如何了？來，寫給我看看。”

    他帶她至?xí)盖?，用翰墨法帖消解了此前的風(fēng)花雪月。

    注：“憎我也無妨”一句，出自《萬葉集》。

    第五章 彈棋

    此后官家依然經(jīng)常宣召菊安，他們或舞文弄墨，或淺酌低唱，又或只是并肩坐于檐下，靜靜看花開花謝，并不說話，安恬地聽時光隨風(fēng)聲悄然滑過。她總是設(shè)法讓自己與他的相處盡可能地延長，然而他嚴守自己原則，一俟黃昏即命人送她歸去，從不讓她留宿。

    這樣的日子相較她遇見她之前的生涯已經(jīng)足夠美好，但她仍患得患失，隱隱覺得不安。于她而言，他是自己十五年晦暗生活后獲得的第一束光亮，她且驚且喜地沐浴在他溫柔的照拂下，然而伸出手卻把握不到他。離開他時，她的心境也隨漸濃的暝色重新淪入無邊的黑暗，她期待與他的重逢，就像期待破曉的陽光。

    他有不少寵妃，例如大劉貴妃，小李婕妤，皆可日夜常伴身側(cè)。她自忖品貌才藝均不輸二人，而于良宵添香者，為何不能多一個她？

    一日她又被召入福寧殿，她揮毫作瘦金書，官家立于她身側(cè)，不時評點。須臾皇后入內(nèi)，見她筆下字跡，怔了一怔，但很快回神，向官家斂衽為禮。

    官家與皇后寒暄兩句，遂讓她坐下旁觀，自己依舊指點菊安練字。

    皇后默然看了半晌，然后含笑道：“妾就說呢，菊部頭一向勤學(xué)，尤其喜愛精研翰墨，官家愛才，也樂意指點。這原是可傳為佳話的美事，偏偏宮中有一些好事閑人，就此嚼舌頭根子，說菊部頭常來福寧殿，是想以色惑主，躋身嬪御之列。下回若妾再聽到此等謠言，必會嚴懲造謠者，還菊部頭清白?！?/br>
    官家聽了道：“也不必大動干戈。無關(guān)緊要的謠言，便當風(fēng)吹過耳，聽聽也就罷了?！?/br>
    而菊安停下運筆的手，目光掠向兀自微笑的皇后，淡淡道：“如果不是謠言呢？”

    皇后笑意凝結(jié)，好一會兒說不出話，隨后起身告辭，推說自己與貴妃有游園之約，匆匆離開了福寧殿。

    待皇后身影消失，官家對菊安嘆道：“何必呢，她是后宮之主，你得罪了她，將來日子恐怕不會好過?！?/br>
    菊安道：“我不在乎……你會保護我?！?/br>
    官家笑笑，摟了摟她的肩。

    菊安順勢環(huán)住他的腰，仰首殷殷地凝視他，提出困擾自己許久的疑問：“為何不讓我做你的娘子？”

    官家握住她雙手，將她推開至一臂的距離，然后對她微笑，柔聲說出一句話：“我待你，如meimei。”

    “菊夫人……”忽然聽見有人喚她，秋娘醒過神來，這才感到面頰冰涼，抬手一觸，發(fā)現(xiàn)那是不知什么時候留下的淚痕。

    她拭了淚，側(cè)首看喚她的程淵，又恢復(fù)了此前冷淡的神情。

    她壓抑著情緒，盡量以平和的語氣對程淵說：“程先生多年來對我的關(guān)照，我自銘記于心。而今先帝賓天多年，我于太后而言，不過是個微不足道的俳優(yōu)，先生若不提，只怕她也不會想起，先生何苦將我拘于此地，浪費這許多錦衣玉食。若先生開恩，容我回鄉(xiāng)，我必一世感念先生恩德，有生之年每日為先生祝禱祈福?！?/br>
    “你只有在我這里才安全?！背虦Y銜著安撫的微笑，輕聲道，“夫人自己也知，你在太后眼中與他人不同。先帝崩后，太后立即派人送諸嬪御出宮，命她們出家了此殘生，唯獨對你與劉司膳無法釋懷，說你們既是先帝最珍視的宮人，想必先帝也不忍心拋下你們，讓你們獨留于這紅塵俗世，所以下令追捕你們……這個命令，至今仍有效。夫人這些年卸盡鉛華，荊釵布裙隱居于鄉(xiāng)間，雖可避一時，但那吳蒖蒖年齒漸長，行事又張狂，泄露夫人行蹤是遲早的事。所以我斗膽請夫人避于此處，夫人請安心長居，衣食用度，絕不會遜于先帝在世時，而我也會竭盡所能，確保夫人一世平安?！?/br>
    “蒖蒖……”聽他提及女兒名字，秋娘眼中又蒙上一層霧氣，沉吟須臾，她轉(zhuǎn)身朝程淵一福，道：“先生將我?guī)е辆┏?，而不把我交予太后，想必對我有兩分顧惜之情，我很是感激。還望先生垂憐，允我歸家，我自會帶著女兒離開浦江，再尋個人煙稀少處隱姓埋名地生活。”

    程淵略靠近她兩步，用低得近似耳語的聲音告訴她：“晚了。吳蒖蒖為尋找你已經(jīng)來到臨安，入尚食局做了內(nèi)人……”

    秋娘聞言睜目與他對視，呼吸漸趨急促。

    “更不巧的是……”程淵看秋娘的目光似含憐憫，唇角卻勾出了冷淡笑意，“如今，她應(yīng)該已經(jīng)知道了劉司膳的存在。”

    秋娘含怒看他，胸口起伏，一只顫抖的手在身邊案上摸索，摸到一只青瓷香爐，旋即抓起，朝程淵撲面擲去。

    程淵側(cè)身一避，香爐擊在他右肩上，然后墜落于地，發(fā)出刺耳的碎裂聲，隨之潑出的香灰灑了程淵半身。

    程淵不慍不怒，撣撣身上香灰，退至門邊，不失禮地長揖作別，方才轉(zhuǎn)身離去。

    在蒖蒖等人精心照料下，殷琦逐漸恢復(fù)常態(tài)，只是對蒖蒖更顯依戀，要她終日守在他身邊。陳國夫人見狀又重提納妾之事，勸說蒖蒖數(shù)次，蒖蒖仍舊未答應(yīng)。陳國夫人無奈，悻悻離去，卻不忘叮囑殷琦乳母及左右奴婢，務(wù)必盯緊蒖蒖，不能讓她出郡王宅半步。

    蒖蒖不久后聽到風(fēng)聲，陳國夫人已暗中讓人籌備納妾事宜，向郡王表示，大不了稟明太后，請?zhí)笥H自許可殷琦納蒖蒖為妾，如此，蒖蒖也無法拒絕。

    蒖蒖見勢在必行，不免憂心如焚，考慮過逃出郡王宅，然而如今四處看守甚嚴，她終究不得脫身。

    一日，忽聞侍者傳報，二大王親臨郡王宅探望大公子。殷琦帶著蒖蒖至正門迎接，果然見趙皚下馬進來，身后有幾名內(nèi)人尾隨入內(nèi)，另有幾名內(nèi)侍抬著一個碩大的木箱，目測應(yīng)是要送給殷琦的禮物。

    趙皚看見殷琦身后的蒖蒖，笑意浮上眸心，然而先與殷琦兩廂見禮，二人寒暄著并肩而行，暫未對蒖蒖說什么。

    蒖蒖尾隨他們朝內(nèi)走去，忽有一名趙皚帶來的內(nèi)人疾步跟上，靠近蒖蒖，輕聲喚了喚她。

    蒖蒖側(cè)首看去，驚喜地發(fā)現(xiàn)那內(nèi)人竟是鳳仙。

    來到堂中，趙皚命人自木箱中取出禮物，卻是一個玉料琢成的彈棋盤。

    尋常彈棋盤四四方方，中間豐腹高隆，四周平如砒碉，而這一個為長方形，中間玉石雕成山川河谷，頗有溝壑，棋子圓形木質(zhì)，黑白二色，棋盤四角有凹槽，下棋雙方以葛巾擊拂之下，棋子可沿著溝壑滾入凹槽。

    殷琦贊這棋盤極其精巧，山巒峰谷氣象不凡。趙皚笑道：“國朝人多不喜彈棋，覺得簡單無趣。我便讓人改了改棋盤形制，如今這模樣較為美觀，而且玩著也比尋常的難。你居家時多，或可以此消遣。”

    殷琦謝過趙皚，兩人旋即興致勃勃地布好棋子，各執(zhí)葛巾，輪流擊拂己方棋子去撞擊對方的，以求對方棋子滾入凹槽。

    玩了片刻，趙皚停下，對殷琦道：“就這樣下棋有些無趣，不若設(shè)一點彩頭?！?/br>
    殷琦答應(yīng)。趙皚當即命隨從取出珠寶若干，置于堂中。殷琦見狀一指堂中擺的珊瑚金瓶香山子，道：“若我輸了，這堂中什物，大王看中哪個自取便是。”

    二人繼續(xù)對戰(zhàn)。殷琦技藝顯然不及趙皚純熟，很快輸了一局。趙皚一指堂中殷紅珊瑚，說：“取這個可否？”

    殷琦眼皮都未抬一下，讓人速速取珊瑚盛于錦盒中交給趙皚內(nèi)侍，然后催促趙皚再開第二局。

    第二局殷琦仍落敗，又看都沒看地任趙皚挑走一塊香山子。

    第三局殷琦重振旗鼓，與趙皚對戰(zhàn)甚酣，堅持到最后一刻，唯一剩下的那枚棋子孤立于山巔，趙皚微微一笑，對著己方一枚黑子閃電般一拂葛巾，棋子應(yīng)聲彈出，飛向山巔與殷琦棋子相撞，后者應(yīng)聲落下，沿著河谷墜入凹槽。

    “抱歉，這一局，還是我勝?！壁w皚含笑對殷琦道。

    殷琦示意他再取彩頭，趙皚徐徐漫視堂中人物，最后目光鎖定在蒖蒖身上。

    “給我這名侍女。”他提出這個要求，隱含命令的意味。

    這次殷琦抬起頭，認真地看了看蒖蒖與趙皚，很快否決：“不行?！?/br>
    趙皚笑道：“我是二大王，你不應(yīng)該遵我之命么？”

    殷琦鎮(zhèn)靜地回答：“我是二大王表叔，大王必不會奪尊長所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