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節(jié)
令嘉看了他一眼,目露狡黠:“是又如何?” 蕭徹淡淡道:“你不當私自與外男相見。” 令嘉逗他,“殿下當初在清和園約我相見時,應不是這么想的吧?” 蕭徹鄭重道:“我不一樣,我是善善的夫君?!?/br> 令嘉同他對視片刻,撐不住,笑了,邊笑邊道:“以安內監(jiān)之能,難道沒辨出雌雄?” “……”蕭徹不語, 令嘉見他這反應,笑得越厲害,笑完又故作正經,“安內侍還真是壞心眼,當罰?!?/br> “我看最該罰的人是你,”蕭徹哼笑一聲,把人壓住,才穿好的衣衫又散了開來,他居高臨下地看著身下這一團軟玉溫香道:“若不是你給的膽子,他哪敢這般耍我。” “這膽子明明是五郎你給的,哪能怪到我身上去?!绷罴窝鲋^看他,杏目盈盈,色如春花,“若非見五郎你這般愛我,他們哪里敢求我?guī)兔?。?/br> 活色生香,莫過如此。 醉意分明已經散盡,但在這一刻,卻依舊是酒未醉人人自醉。 可惜情至濃時—— “嗚嗚嗚……”一陣嬰兒啼哭尋到了門外。 “是滿滿!” 方才情深意重的美人一下把他推開,起身去哄那麻煩的小鬼。 空留蕭徹一人無語凝噎。 愛妻嬌兒,也總有不盡如人意之刻, 第151章 養(yǎng)兒常憂 令嘉原本以為生完孩子之后,她就能徹底解脫了。 事實證明,她太低估蕭滿滿的厲害了。 在滿滿剛出生那會,前一刻她還在為自己女兒的長相憂郁,下一刻,小嬰孩睜開一雙清亮的明眸朝她看了一眼,她一顆心就融化為水,徹底把美丑給拋到了腦后,對著那副皺巴巴的小猴子模樣,一口咬定她女兒是天底下最俊俏的小嬰孩。 蕭徹嘲笑她就見過這一個嬰孩,令嘉很不客氣地拿了她的侄子侄女來為她女兒墊腳——在蕭滿滿出生后,令嘉往日的小心肝明炤已是昨日黃花。 令嘉這個對外貌十分挑剔的顏狗,對著蕭滿滿小娘子那張紅通通的小臉,能目不轉睛地看上一整天都不帶膩的。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能給她帶來無盡的歡喜。哪怕是令嘉之前最厭煩的啼哭聲在這種歡喜的加成下,顯出了幾分悅耳來。 在蕭澄出生前,令嘉從未想過親自喂養(yǎng)她,也沒人覺得她有喂養(yǎng)她的義務。因為與她同等身份的女眷都是不會親自哺乳的。 哪怕她自醫(yī)術上知曉母親的初乳對嬰孩有著不少的好處,但在她看來,王府有精通小兒科的御醫(yī)隨侍,兩個乳母更是早早地用起了滋補的藥膳,她的孩子并不差這一點好處。 而與之相應的,她所要承擔的卻是寡淡克制的飲食、身體變化帶來的脹痛、嚴重受影響的作息等等辛苦。 但真把這豆泡點大的小人抱在懷里時,令嘉卻是發(fā)自內心憂慮起來。 她是那樣的柔軟,也是那樣的脆弱。 她莫名就想起自己的長兄,那個未滿周歲而夭折的孩子,那是她父母一生都未能釋懷的痛楚。 在這種難言的憂慮下,當有一次滿滿發(fā)自本能在令嘉胸前摸索時,她猶豫了下,卻是把使女們都退了出去,偷偷解了衣裳,為女兒哺乳。 哺乳并不是什么舒適的體驗,滿滿小娘子吃相霸道又兇蠻,全沒繼承她爹的溫柔,叫她娘受了好一番疼痛。但當滿滿吃飽后,滿足又依賴地依偎著令嘉時,又覺得這點疼痛也不算什么。尤其是,滿滿在包括親爹在內的旁人和親娘之間,表現出明顯的對親娘的依戀后,大為得意的令嘉就更樂意為她服務了。 于是乎,為了這點小心思,令嘉偷偷摸摸地倒了回奶的藥湯,背著使女和母親,隔三差五地給女兒添點小餐。在她的欺瞞技能下,這事一直到令嘉出了月子后才被發(fā)現。 發(fā)現人是蕭徹,發(fā)現的過程十分的不可描述。 事后,蕭徹十分反對令嘉哺乳。 令嘉因早產天生就比旁人少了份元氣,懷孕生子又是減損元氣之舉?,F下正是她休養(yǎng)之事,哺乳損耗氣血,不利于她休養(yǎng)。 在他看來,滿滿固然是掌上珠,要捧在手心,但令嘉更是心尖rou,半點碰不得。 可無奈,這塊心尖rou軟磨硬泡,死纏爛打,最后兩人達成協(xié)議,他替她遮掩,但最多再半個月,時間以到,令嘉就需乖乖去吃那些回奶的湯藥。 多了這個時限后,令嘉大感機會不多,每次給滿滿哺喂時,總忍不住放縱她多吃一點。 而滿滿卻是個和金魚一樣不知飽的,給她吃的,她不吃完絕不肯停。 于是乎,這母女倆,一個放縱,一個兇吃,就吃出了問題。 胃口素來很好的蕭滿滿突然不肯再吃東西,同時哭啼不斷,怎么哄都哄不住。在這開始嘹亮,漸轉無力的啼哭聲中,令嘉心都叫這孩子哭碎了,只恨不能為她分擔痛苦。蕭徹站在一旁,眉頭緊鎖,鳳目冷然,臉色十分難看。 過了一會,御醫(yī)被捉來。公孫皇后心思細密,當年蕭徹和令嘉離京時,她便為他們配上了數位御醫(yī),有精通產科的,也有精通小兒科的?,F下被請來的這位劉御醫(yī)就是小兒科的能手。 他是在膳間被人請來的,被請得急,來了之后又乍的見了燕王、燕王妃二人凝重的臉色,不由嚴肅起來,只當安陽郡主出了什么大毛病。 哪想的在這小郡主的食指上一捏,他暗暗翻了個白眼 就是個食積的小毛病而已,通俗翻譯就是吃太多了,小嬰孩腸胃不夠給力克化不了。 毛病確實不大,一劑湯藥下肚,小人立時就安靜下來。但卻把蕭徹和令嘉這對初次作父母的夫妻給嚇壞了。 才傅府趕到王府的張氏聽聞事情經過后,卻是要追究乳母們的責任。 她養(yǎng)大了六個孩子,還成功通過令嘉這種地獄級挑戰(zhàn),有著十分豐富的照顧孩子的經驗。 她肅色同令嘉說:“嬰孩腸胃弱,本就少食多餐,每個時辰該喂多久都是提前規(guī)定過的。如今突然出了問題,定是哪個乳母粗疏,縱著滿滿胡吃,當嚴懲一番才不致有下回?!?/br> 聽到這,令嘉方知問題出在自己身上,當即落下淚來。她還算有擔當,不叫乳母替她頂錯,抹著淚地跟張氏坦白了自己偷偷哺乳的行為。 眼看張氏臉色越來越難看,蕭徹立時出面道:“善善只是初為人母,太過著緊滿滿,才如此行事,真細究起來,也有我粗疏大意的錯,夫人體會善善的為母慈心,就莫多責怪她,怪我就是了?!?/br> 蕭徹不開口還好,一開口張氏的臉又沉了幾分。她是七娘的親娘好吧,怎可能真的委屈了她,哪需得他來做好人回護七娘。尤其是聽他“善善”長,“善善”短的,張氏很難不想起自己被搶走的姓名注冊權。 新仇添著舊恨,張氏絲毫不顧忌蕭徹的身份,把女婿、女兒從頭到腳全都數落個遍,道:“……你們沒經驗,就該虛心些,多聽聽有經驗的人,莫要仗著自己聰明,自作主張,作人父母需要的不是聰明?!?/br> 令嘉滿腔懊惱、自責,又被母親數落得狠了,悶聲哭著不應。還是蕭徹發(fā)揮唾面自干的好涵養(yǎng),把這暴脾氣的岳母送了出去。 回來就見得,令嘉扶在滿滿的搖籃邊,仍帶濕意的杏目專注地看著滿滿的睡顏。 見蕭徹回來,她和蕭徹嘆道:“徹郎,滿滿的運氣可真差,偏偏就投作了我們的長女?!?/br> 趕上她父母最青澀、最沒經驗的時候,比她弟妹多吃許多苦頭。 蕭徹做到她身側,動作輕柔地替她抹去淚痕,安慰她道:“有失必有得,滿滿是我們第一個孩子,她生下來后,你一顆心全撲她身上。便是往后再有其他兒女,你顧著前頭的滿滿,怕也做不大這般全心全意了吧?!?/br> 令嘉聽著這狀似溫和的話語,在生產后遲鈍了許久的第六感忽然發(fā)出了預警。 她稍稍垂下眼簾,臉頰微紅,吞吞吐吐道:“……我對滿滿也算不得全心全意,我還要顧念你呢?!?/br> 蕭徹看了她一會,突然笑了,他低頭咬住那飽滿欲滴的耳垂:“小騙子?!?/br> 這一咬的力氣不大,但卻十分地磨人。 令嘉身子酥了半邊,但還是勉強撐著伸手推他,委屈道:“我哪里騙你了?” 蕭徹松了嘴,語氣淡淡道:“傅夫人剛來那會你是怎么和我說的?” 令嘉目光登時游離起來。 張氏為了照顧女兒生產的事,千里迢迢從雍京來到范陽,這本是一件好事??蔁o奈張氏對女兒有著極強的占有欲和掌控欲,做事也不怎么周全,少不得會侵犯了這對夫妻的私人領域。而蕭徹面上是有一副好脾氣,骨子里卻是個極強硬的性子,他連自己爹娘的話都未必肯聽,哪里會忍受張氏的指手畫腳。 這兩人湊到一個府里,拿的根本不是岳母女婿一家親的劇本,而是婆婆兒媳大戰(zhàn)三百回合的劇本。 索性令嘉這個□□兼夾心餅深諳和稀泥之道,哄哄親娘,勸勸丈夫,令兩人各退一步,總算挨到了滿滿出生。當然,哄勸蕭徹的過程中,她少不得巧言令色地許下承諾,至于這些承諾具體是什么? 令嘉表示,床上說過的話,她從來是不記在心上的。 不過沒關系,她不記得,自有人會提醒她。 蕭徹鳳目輕挑,用越發(fā)溫柔的語氣說道:“你和我說,待你生產完,就讓傅夫人幫忙照顧孩子,我們一道去湯泉別莊,好好休息一陣??涩F在呢?” 令嘉在早孕期吃足了苦頭,雖有為母天性,但對孩子還是不耐煩居多。蕭徹自是就信了她的話。哪知道她居然把“真香”貫徹得這么徹底,在蕭滿滿出生后,眼里就只見得這一個小人,莫說蕭徹了,就是她自己都被拋到了腦后,不惜自己的身體,親自為滿滿哺乳,蕭徹看在眼中,早就動了怒意,不過壓著不發(fā)罷了。 令嘉弱氣地解釋道:“徹郎,我也顧念你,只是滿滿還這么小,這么弱,什么東西都能傷到她。我不看著,實在不放心?!?/br> “善善,你掛念滿滿沒有錯,可滿滿身邊自有服侍的人,這些人也是你的眼睛,你既用了人就莫要疑,此事不需你親力親為。你且看看你自己,多久沒安睡過了?!?/br> 蕭徹撫上令嘉的眼下那片青黑,露出心疼的神色。 嬰孩夜哭頻繁,滿滿本就當與令嘉分房??蔁o奈令嘉太過著緊滿滿,非要把她放到自己房中,累得與她同房的蕭徹這些時日都沒睡好。 令嘉撥開蕭徹的手,斜眼睨他:“我許久沒安睡,也有你的一份功勞吧?!?/br> 若非這人時不時在吵醒后,拖著她來一回,她何至于如此困乏。 蕭徹臉上半分愧色也無,理直氣壯道:“若不這么做,你怎么肯令人把滿滿移到偏殿去?!?/br> 就是他這么做了,令嘉也硬是要克服賴床的毛病,早早醒來去看滿滿的情況。蕭徹想過要改掉令嘉晚起的作息,但絕不是改成這種晚睡早起的作息。 令嘉氣結道:“你既不想與滿滿同房,就不能直接和我說嘛?” “善善,問題不在滿滿,而在你?!笔拸剌p嘆一聲,目光深深道:“你太看重滿滿了。” 令嘉蹙起眉,又是生氣又是不解:“滿滿是我們的孩子,我看重她又有什么問題?” “善善,你還記得福壽嘛?”蕭徹忽然問道。 令嘉愣了愣。 蕭徹一一數道:“你說過,生完滿滿就去傅府接它回來的。信郎那孩子,你多久沒過問他的學業(yè)了?你還許過你那侄女要在王府為她組一場擊鞠……” 令嘉額上忽地溢出了冷汗。她忽然意識到,在這段時日里,被她冷落的不止蕭徹一個,還有她曾經掛念的一切。 蕭徹拂去令嘉額上的汗,嘆道:“善善,你這些時日太過緊張了?!?/br> 令嘉默認了蕭徹的判斷,輕聲道:“我只是……只是……” 蕭徹替她接道:“我知道你只是擔心滿滿而已?!?/br> 令嘉點了點頭。 張氏因著她長子的夭折,尤其擔心作為頭胎的滿滿。每回見令嘉,都恨不得把所有照顧孩子要注意的事灌輸給令嘉。她的態(tài)度無意間就給令嘉留下了頭胎很容易夭折的印象。 蕭徹對此心知肚明,只是不好直說岳母不是,便只能拐著彎地勸令嘉。他撫著令嘉背,溫聲道:“善善,你把我們的滿滿生得健康又活潑,只要我們好好看顧,她定是能順順利利地長大成人。只是你想要看顧好她,當先看顧好自己才是?!?/br> 令嘉沉默了一會,輕嘆一聲道:“我隨你去湯泉別莊住幾日吧?!?/br> 蕭徹含笑道:“傅夫人一直覺得我們太年輕,不會照顧孩子。如今把滿滿交給她,想是能讓她放心很多?!?/br> “……徹郎,你其實是想說,用滿滿拖住我娘,她就不會來插手我們的事吧?!?/br> 蕭徹捏了捏令嘉,義正辭嚴道:“善善,我們要敬重長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