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嘉吹了半晚涼風(fēng)，吹了一肚子的火，就等著某位侄子來泄。

    然而，還不等她設(shè)好局，明炤居然自己送到燕王府來。

    第34章 風(fēng)流公子

    “借書！”令嘉上上下下打量了明炤好幾眼，確認(rèn)他是真的傅明炤之后，問道：“你吃錯藥了？”

    明炤嬉皮笑臉著說：“就不許我浪子回頭，改過自新，決定奮發(fā)向上……”

    在令嘉鄙視的目光下，明炤自己也扯不下去，只好說實(shí)話，“是我一個好友想借小姑夫藏書樓里的《文論集注》。據(jù)說這一本是前朝的那個劉……”

    令嘉見他“劉”了半天，都沒“劉”出正名來，沒好氣地給他提示道：“劉開平?！?/br>
    劉開平是前朝名聲赫赫的大才子，連不算好學(xué)的令嘉都聽過他的名聲。明炤連他也不知道，足見他的不學(xué)無術(shù)。

    明炤恍然撫手道：“對，就是那個劉開平親手撰寫的，有他的筆注?！?/br>
    令嘉狐疑道：“你那堆狐朋狗友里的有這么好學(xué)的？”

    明炤憤憤道：“小姑姑，你也太看不起人了吧！陸萋可也是我好友?！?/br>
    令嘉訝然：“你拿陸錦給你背鍋，害得她在慧若庵吃了一年的冤枉罪，居然還好意思和陸萋來往?！?/br>
    明炤無辜道：“陸萋又不知道這事。再說，陸錦也不算得純?nèi)粺o辜，那句‘女方命貴，男方難制，恐有刑克之險?！纱_確實(shí)實(shí)是她教普恩說的。”

    令嘉嘲道：“然后被你順?biāo)浦??！?/br>
    這時她忽地皺起了眉，“那句話……”

    明炤不等她問完，就道：“我早處理過了，只得陸家、我們家和普恩知道。而普恩是我的人，小姑姑你不用擔(dān)心，而陸相為人最是精明，絕不會外傳?！?/br>
    令嘉這才松了一口氣。

    她嫁與燕王，正是應(yīng)了陸錦說她命貴的話，但那話太容易惹人遐想了。

    命貴，有多貴？

    是王妃之貴？還是皇后之貴？

    如今東宮尚在，地位穩(wěn)固，這話傳出去，只會是燕王的麻煩。而令嘉既是燕王妃，那燕王的麻煩也會是她的麻煩。

    不過……

    令嘉沉吟道：“小二郎，陸錦那話到底是無意撞上的，還是她真有神異之處？”

    明炤聽出她話中深意，輕笑道：“我當(dāng)初既然把這話掩下去，陸小娘子自然只會是個普通的小娘子?！?/br>
    令嘉滿意地點(diǎn)頭，“幫你借本書也不是不行，只是你先說清楚，那個銷.魂香的方子怎么會多出個催情的效果？”

    令嘉瞇了瞇眼，“你當(dāng)初向我要方子時，可是對天發(fā)過誓，只做正用的?！?/br>
    明炤略帶尷尬地說道：“這樣配合用刑效果更好……催情，那也只是附帶的。”

    令嘉皺起眉，“原先那藥效就夠烈的，你都撐不過幾刻，這還需要再改?！?/br>
    “我撐不過是因?yàn)閯邮值娜耸切」霉媚恪Ｔ僬f，”明炤略帶輕嘲地說道：“那地方什么都不多，就硬骨頭最多?！?/br>
    令嘉聽著明炤的語氣，眉頭皺得更緊。

    “小二郎你……”令嘉欲言又止。

    明炤拿著折扇點(diǎn)了點(diǎn)令嘉緊縮的眉頭，“小姑姑，你這樣的花容月貌可不適合這樣的表情?！?/br>
    他沖令嘉勾唇一笑，眼角眉梢，皆是風(fēng)流輕薄，語聲含笑，含情脈脈，

    令嘉拍開他的折扇，沒好氣道：“你當(dāng)是在哄你那些相好?。俊?/br>
    明炤笑嘻嘻道：“她們哪里能跟小姑姑你比啊?！?/br>
    叫明炤這么一調(diào)戲，令嘉心緒不復(fù)方才那般沉重，她派了一使女到書房去問蕭徹借書。

    明炤見狀，帶著玩味道：“就一本書而已，小姑姑你做不得主？”

    令嘉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說道：“我不讓他做我東西的主，自也不會做他東西的主?！?/br>
    明炤搖著頭，嘖聲道：“就這還恩愛夫妻……”

    不過似是想到什么，明炤唇邊浮現(xiàn)壞笑，他湊近令嘉，問道：“小姑姑，小姑父中了香后什么反應(yīng)？又沒有惱？”

    令嘉拿手推開明炤擅自湊過來的額頭，面無表情地說道：“我有說是給他用的嗎？”

    明炤得意洋洋道：“得了吧，小姑姑，誰還不知道誰。一般人得罪你，你都是使喚醉花和醉月兩個姑姑動手的，再不就是使派我出馬，哪里會用迷香這么周折的手段。也就小姑父身份尊貴，你不好牽扯旁人，只好親自動手。”

    他打小受著令嘉的欺壓長大，對令嘉的性子再了解不過，一番話下來正中紅心。

    令嘉挑了挑眉，也不惱，只悠悠說道：“小大郎成親數(shù)年，他媳婦一直無孕。二嫂思孫心切，但礙著小大郎遠(yuǎn)在北疆，不好干涉。你說這時候要是有人上去說兩句，她會不會把目光又分到你身上？”

    “小姑姑，我錯了。”明炤慫得干脆利落。

    過一會，使女回來重復(fù)蕭徹原話：“藏書樓既在后院，亦屬內(nèi)務(wù)，王妃可自度之。”

    這話聽著像是充滿對妻子的信任尊重，可令嘉怎么聽怎么覺著像是“這種小事別煩我”。

    不過不管令嘉心里如何想，面上還是謝了蕭徹的大度，然后找了人去給明炤領(lǐng)路。

    明炤去后，令嘉一下躺倒在榻上，福壽自褥下鉆出，熱情地投到令嘉懷里。

    因著新婚時令嘉把它孤零零一只扔在信國公府里足足三天，雖然那三天里，有三四個使女圍著給它端水遞食，揉貓擼下巴，但它敏感脆弱的小心臟還是受到了傷害。

    再重聚時，令嘉花了好些心思才哄回這只傲嬌的貓，后遺癥就是這幾日，福壽格外地黏她。趕上暑氣漸盛，一大團(tuán)絨毛粘在皮膚上，真是又熱又膩，直叫人無福消受這等貓恩。

    令嘉看著撲在她腹上的福壽，苦惱道：“福壽，你都不熱的嘛？”

    福壽歪著頭沖她“喵嗚”一聲。

    令嘉捂著中箭的小心臟，乖乖給它擼起毛來，不再二話。

    閑適的擼貓時光沒過多久，明炤帶著書回來了。

    令嘉看到他右臉上的鮮紅掌印，驚愕之下，手下力道失控，福壽痛呼一聲。

    令嘉忙回過神來，柔聲哄誘，好不容易安撫下福壽，然后才有空問：“你這是調(diào)戲葉女官了？”

    那個掌印纖瘦，一看就是女人的。而王府的使女都是宮里出來的，最是謹(jǐn)慎小心，縱使不喜明炤，也未必敢動手打。聯(lián)想到明炤方才就去了藏書樓，令嘉一下便想到了那個氣質(zhì)出眾的女官。

    明炤聳聳肩，不以為意道：“是藏書樓里一個穿碧藍(lán)襦裙的娘子，是不是你說的葉女官，我就不知道了?！?/br>
    令嘉道：“那就是葉女官了，你怎么招惹她了？”

    明炤滿是郁悶地說道：“我壓根沒招惹她。我就問問她唇上涂的口脂是城中哪一家做的，然后她就給了我一巴掌，接著就跑了?！?/br>
    “……活該，”令嘉給出評價，“人家是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有品級的女官，又不是行院里的那些歡場女子，哪容得你這般輕佻?！?/br>
    明炤嘟囔道：“我又不是沒和女官打過交道，她們反應(yīng)也沒這么大啊?！?/br>
    令嘉嗤笑道：“你也不看看那些女官什么年歲，葉女官又是什么年歲。”

    尋常宮里的女官多是三十歲往上的，明炤年輕俊美又家世出眾，縱使輕佻些，她們也能包容。而葉女官正當(dāng)韶齡，以名聲計，自然要是避嫌。

    令嘉又道：“你也別委屈了，就當(dāng)是替寧王挨的吧！反正你們倆關(guān)系一直挺不錯的嘛?！?/br>
    明炤面露茫然，“這關(guān)寧王什么事？”

    “葉女官原是在宣室殿里做差的，寧王見了她幾次，生了心思，結(jié)果叫寧王妃知道了……”

    令嘉給了明炤一個眼神，代替了話語。

    明炤心領(lǐng)神會地嘆了聲。

    寧王妃竇氏可是雍京城里能和張氏齊名的妒婦，雖同屬妒婦，但不同的是，張氏能妒靠的是傅成章對她的敬愛，而寧王妃能妒靠的則是她的強(qiáng)大家世。

    寧王妃是魏國公嫡長女，其母是首相趙修嫡女，也就是新城長公主的大姑子。說起來若按新城長公主那邊的輩分排，寧王妃比寧王還要小一輩。不過當(dāng)年寧王妃和寧王兩人情投意合，皇帝念著兩人到底沒實(shí)質(zhì)血親，成人之美，給兩人賜了婚。

    成婚后，寧王風(fēng)流習(xí)性難改，寧王妃一身被慣出來的貴女脾氣，哪容得下夫婿三心二意，兩人三天一鬧，兩天一吵。鬧得最出名的一次，寧王夜宿某館，寧王妃氣勢洶洶地去捉j(luò)ian，寧王聞訊奔逃，一時情急竟自三樓一氣跳下，最后摔斷了腿。

    這事之后，皇帝看不過眼自己弟弟被欺負(fù)成這樣，申斥了寧王妃，寧王妃往后行事已是收斂了許多。

    比如這次——

    “……寧王妃知曉后很賢惠地去向圣人要人，可是——”令嘉搖頭道：“寧王府里，被弄死的美貌侍妾還少嘛?！?/br>
    寧王雖然風(fēng)流，卻少了長性，到手的女子轉(zhuǎn)眼便拋到腦后，寧王妃卻是個小心眼的，寧王那些礙過她眼接著又失寵的侍妾哪個逃得過她的清算。

    “圣人愛惜葉女官的才華，婉拒了寧王妃，但她擔(dān)心寧王還惦記著，就把人送到我這了。誰知道她才逃過寧王那兩口子的毒手，結(jié)果又撞你這風(fēng)流之名不輸寧王的混蛋手里，反應(yīng)大了點(diǎn)，也是正常。今日叫你這么一嚇，我等會還得派人去安撫她，你也真會給我添麻煩?！?/br>
    明炤面露訕訕之色，“我雖然風(fēng)流，但又不像寧王那廝一樣沒顧忌，葉女官這類女子我都不碰的?！?/br>
    明炤口味（在令嘉看來）十分低下，他偏愛豐滿艷麗款的那類，對氣質(zhì)高華但長相偏清雅的美人則少了點(diǎn)欣賞能力。

    令嘉撫了撫額頭，縱使早就對這個侄子的節(jié)□□心，但偶爾總會冒出為天下女子除害的沖動。

    誰知明炤不死心地湊上來，“小姑姑，葉女官唇上涂的那個口脂到底是哪家出的？”

    “……”

    默然片刻，令嘉朝明炤勾了勾手。

    明炤湊了過來。

    令嘉在他耳邊，氣沉丹田，朱唇輕啟：

    “滾！”

    第35章 風(fēng)寒襲身

    明炤“滾”后，令嘉派人將葉女官叫來。

    見到葉女官眼皮有些發(fā)紅，神色間也既有委屈，又有憂慮。

    令嘉倒是有些佩服公孫皇后管理后宮的手段。

    ——這么不會掩飾的人居然能在后宮里一氣做到司籍，足見她所處的環(huán)境大體上還是十分平和的。

    令嘉說道：“小二郎行為不當(dāng)，是他的不是，我已經(jīng)教訓(xùn)過他。往后他若再有冒犯，葉女官大可直接派人來告我，他雖是我侄子，但你也是我燕王府的人，我自會為你做主的?！?/br>
    令嘉語氣算不上柔和，神色也只淡淡，和公孫皇后相比，少了十分的可親。但她話中的回護(hù)之意卻是半點(diǎn)也不少。

    葉女官聞言松了一直提著的一口氣，行禮謝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