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墻上的漢軍眼神疑惑的望向姜伐野。

    武衛(wèi)營老卒在軍中地位超然。

    段達(dá)又是屯長，只在張?zhí)?、周煜之下，一向勇猛，在眾軍中地位極高。

    他說的話，自然有人會相信。

    不止是漢軍，連羌卒看他的眼神都猶豫起來。

    姜伐野氣的滿臉鐵青，“段達(dá)，你這惡賊！”

    段達(dá)卻在城下狂笑，“爾等還不動手更待何時？斬了姜伐野人頭，某賞黃金百兩！”

    威逼利誘之下，城墻上人的蠢蠢欲動。

    “你們休要聽他胡言亂語，我姜伐野對白石神發(fā)誓，若背叛將軍，人神共棄！”

    白石神即為天神，是很多羌部的最高信仰。

    姜伐野以此起誓，城頭上的羌人眼神不再猶豫。

    但漢軍不相信這個，刀矛轉(zhuǎn)向姜伐野。

    段達(dá)朗聲大笑，右手提著環(huán)首刀，左手提著盾牌，一步一步走向積石堡。

    那氣勢仿佛要踏平積石堡。

    武衛(wèi)營四個屯長中，段達(dá)的確是最勇猛的一個。

    只是平時在楊崢面前恭恭敬敬，沒想到一轉(zhuǎn)臉，卻換了一副咄咄逼人的面孔。

    “到底是誰是叛賊？”劉珩摸著腦袋暈乎乎道。

    “這還不明顯嗎？”楊崢白了他一眼。

    如果段達(dá)沒問題，只需要守好礦山，等待自己回來裁決即可。

    完全沒必要動刀子。

    他攻打積石堡，很有可能感覺不妙，要先下手為強(qiáng)。

    楊崢既心痛又悲哀，共患難容易，共富貴卻這么難。

    有些人注定無法一起走到最后。

    “攻城！”段達(dá)環(huán)首刀揮下，胡人們怒吼著沖來。

    就在此時，堡門卻打開了。

    城頭上，百名漢軍提刀轉(zhuǎn)向姜伐野。

    姜伐野身邊的羌卒亦拔刀相向。

    段達(dá)帶著胡軍一擁而入。

    張狂的笑聲隨之一同飄入。

    姜伐野做著最后的努力，“諸位、袍澤，將軍不日即將返回……”

    周圍漢軍你看我我看你。

    段達(dá)一步一步登上城頭，“區(qū)區(qū)一介羌賊，也敢與某斗？”

    城墻上的漢軍立即站在段達(dá)一邊。

    有些羌人也跟他站在一起。

    姜伐野被圍在中間。

    “你有何遺言？”段達(dá)勝券在握。

    “你又有何遺言？”事已至此，楊崢不得不露面了。

    “楊、將軍？”段達(dá)就像一頭受到驚嚇的貓，從地上彈起，連連后退。

    所有人都望向話音飄來的方向。

    楊崢扯掉身上罩衣，氣定神閑的看著眾人。

    “將軍！”姜伐野大喜過望，半跪于地。

    身邊的羌卒也跟著跪下。

    城墻上的漢軍也半跪在地。

    就連段達(dá)身邊的漢軍、羌人、胡人也跪下了大片。

    眨眼之間，段達(dá)身邊只有百余羌胡。

    “將軍，姜伐野勾連迷當(dāng)，圖謀自立……”

    “事到如今，你還想狡辯？”楊崢打斷他的話，長嘆一聲，“段達(dá)，某待你如何？”

    段達(dá)全無剛才的囂張氣焰，臉上全是冷汗，眼神躲躲閃閃。

    但看到楊崢一臉殺氣之后，忽然大笑起來，“把某扔在這荒山野嶺，既沒有娘們，也沒有酒，這也叫不??？我為你出生入死，難道只是為了這些？憑某的本事，在外面要什么沒有？”

    楊崢也笑了起來，“你這么大本事，為何在武衛(wèi)營中只是一什長？”

    段達(dá)完全豁出去了，“還不是我出身寒微？空有一身武藝，卻無晉身之階，有心殺賊報國，卻遇駱谷之?dāng)?，楊崢，你不過比我運(yùn)氣好些而已，既然你能攀上夏侯氏的高枝，為何我不能攀附他人？”

    “你只看到這些？”

    “亂世之人，無所不用其極！”段達(dá)揚(yáng)起手中的刀。

    “你為何不能稍等些時日？”楊崢把寫有任命狀的縑帛扔到他面前。

    段達(dá)撿起，看清上面寫的東西之后，目光忽然變得復(fù)雜起來。

    仰天長笑，笑著笑著，淚如泉涌。

    “楊崢，這輩子我斗不過你，下輩子咱們再做生死與共的兄弟！”言罷，揮刀斬向自己的脖頸。

    一抹鮮血飛濺在半空中，段達(dá)身軀直直倒下。

    “喂不熟的狼子！”劉珩啐了一口。

    楊崢心中一嘆：下輩子，還是各走各道吧，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即便今日不背叛，又怎知他日面對更大的誘惑時，不會變節(jié)？

    若真到了那個時候，損失只會更大。

    目光轉(zhuǎn)向那百余不知所措的羌胡，“格殺勿論！”

    “遵令！”城墻上群起而應(yīng)之。

    “饒命！”羌胡們雙膝跪地求饒。

    早知今日何必當(dāng)初？

    別人在見到楊崢時，都悄悄轉(zhuǎn)換陣營，只有他們無動于衷。

    若段達(dá)活著，免不了又是一場血戰(zhàn)。

    亂刀之下，沒有無辜之人，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百余人頓時化作rou泥，城頭上血?dú)鈸浔恰?/br>
    叛亂平定之后，楊崢沒有絲毫喜悅。

    連視為心腹的武衛(wèi)營都會因?yàn)檫@么點(diǎn)破事叛亂，其他人呢？

    最難駕馭的就是人心。

    幸虧段達(dá)是在積石山中叛亂，無法與外界呼應(yīng)。

    若在隴西或者西平，自己的樂子就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