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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快納命來?”山賊帶著一路兄弟在這附近專等著肥羊上門。如今看到一隊人馬過來,顧不得別的,吵吵嚷嚷就將人簇擁在中間。 雍懷瑜無奈的翻個白眼。虎落平陽被犬欺,她現(xiàn)在是讀書人,為了不暴露身份只能吃癟。通過車窗給家丁一個手勢,示意他們按兵不動, 自己從車上下來對其中一位抱拳,和藹的問:“我和您無冤無仇,不知道為何想要我的性命?”山賊被這么一問,倒是問住了。 “要命還是要錢?”山賊們不耐煩起來,才不想和文化人咬文嚼字。 “學生身上錢財不多,大王們若是愿意,便將這些微薄錢財拿去買些酒水喝。”說著,從身上摸出一個錢囊雙手奉上。 山賊們失望的叫嚷了一陣子,搶了她的行李還有馬車,愛馬配合的跟著被牽走,然而還沒有上幾步,就聽見一聲響徹天地的嚎哭,哭的撕 心裂肺,哭的如玉石俱崩。他們一扭頭,就看見被搶的書生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一邊哭,一邊捶地,嘴里不知道在碎碎念著些什么。還沒等山賊們 回過味兒來,又被另一隊人包圍。 “娘,您放心,前面就是一些小山賊搶了書生的行李,兒子這就將山賊移交官府?!闭務労土x母帶著一眾仆人恰好也在回京城投奔外公的 路上,聽見有人嚎哭便派了小廝問話,家丁們將遇到山賊的事情一說,談談便立馬主持公道,將山賊圍堵住。 山賊們哪能想到今天這么倒霉,打又打不過,只能投降,老老實實的等著被移交官府。 “您是?”談談扶起來雍懷瑜,她一抬頭發(fā)現(xiàn)是談家的人,便立馬扯謊編了個名字,說自己姓劉,叫劉涌。 “劉公子,您也是南下去京城嗎?”談談問。 雍懷瑜心虛的說:“是啊,您也是?” “是的,我父親死了,我娘決定來京城投奔外公?!闭務勀抗饣野迪氯?,似乎不愿意多談。 “我是進京趕考,今年皇帝說要開恩科,便日夜兼程趕來,誰成想路遇這幫土匪搶了我的東西?!庇簯谚ぶ钢劫\似乎還在后怕。 談談想著反正兩個人也是順路,不如搭個伴一起進京,路上也有個保護。思量至此,便說要看看母親。 大夫人坐在轎子里,談談隔著轎子詢問大夫人的意思?!斑@孩子也是有緣,既然一起上京,不如一同趕路吧??蓱z的孩子?!贝蠓蛉寺犃?/br> 談談的話,點點頭同意了。Γōúщёń捌.cōм(rouwen8.) “談兄還是先走吧,小弟人少力薄,就不拖累你們了?!庇簯谚u搖頭婉拒對方的好意,只是沒想到談談非常執(zhí)著的盛情邀請。雍懷瑜的 家丁正在收攏東西,心里頭原本計劃著等山賊離開官道便追上去打一頓泄憤,沒想到先是遇見了談談,接下來又被邀請同行。讓一幫武功高手裝弱 小,真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最痛苦的人第一個就要數(shù)雍懷瑜,她不僅要裝手無縛雞之力,還要真的裝念書,不能暴露身份讓談談知道。 坐在車里,聽著蟬鳴,溽熱的天氣,裝模作樣的看著《大學》。而談談又是個愛提問的,隔著轎簾子先是請教地名,接著請教作詩,一刻 都不讓人得閑。 “小弟不才,稍微讀過一些縣志,此地原本叫做劉家村,太宗皇帝早年考慮將京師北移幾公里,劉家村在地圖上就變成了京師的外圍,原 計劃以劉家村為起點,挖了一條大渠,引江水形成護城河,只可惜水渠還未修成,太宗皇帝便去世了。京師北移之事就此耽擱下來。不過由于村民 已經被遷走,劉家村成了三不管的空村。后來京師貿易繁華,劉家村這里恰好是進京前最后一站,便被府尹將前面的李家村一起合并成了現(xiàn)在天山 縣。這里不遠處有一所山,當?shù)厝藨蚍Q為天山,意思是天子腳下的山。”雍懷瑜這時候很慶幸自己早些年被父親督促著看書,各地縣志,各處風景 神話,只要藏書庫有的,她都可以看。 談談念書也不過是跟著夫子讀了點呦呦鹿鳴之類的,哪里知道這些故事。聽雍懷瑜口若懸河,便高興的說:“賢弟什么都知道,何愁這次 去考不上狀元。若是賢弟高中,愚兄一定在京城給你擺上三天三夜的酒席。” 雍懷瑜這幾日接觸下來,心里對談談也十分喜歡,便爽朗的一笑說:“小弟一定不負談兄期望,此去定要金榜題名?!? “只可惜我們沒早些遇見,若是我父親看見你,一定。”談談想起自己父親一定也同自己一樣,很喜歡這個小讀書郎。若是能引薦給父 親,父親一定……父親已經死了,談談嘴角的笑容忽然塌了下去。 她安慰的拍了拍談談的肩膀,示意他別難過。 “我一定要給父親報仇?!闭務勈諗苛诵θ?,握緊了拳頭?!暗任夷赣H安頓下來,我便沒有后顧之憂,可以去尋那個女人為我父親報 仇?!?/br> “小弟有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雍懷瑜說。 談談點點頭,示意她講。 “你母親一定不希望你報仇。”她說,“你母親膝下只有你一個兒子,若是你為了報仇死了,你母親該如何活接下來的日子?她已經失去 了丈夫,難道要因為同一個人,繼續(xù)失去自己的孩子?對一個老人來講,或許有些殘忍了?!?/br> 聒噪的蟬一直在喋喋不休的大聲嚷。眼前要復仇的少年卻像是被丟進了寒冰之中。 他從未想過母親的未來,就像是他從未想過自己的未來那樣。他的心里裝滿了仇恨,要找到雍懷瑜,要為父親報仇。他對母親的白發(fā)視而 不見,對母親的擔憂恍若不聞。他一直只想著他自己,他死去的父親。那誰來可憐可憐他的母親呢? “我會好好照顧母親,等母親去世,再去找雍懷瑜報仇?!闭務劯淖兞丝谖牵且环N示弱的,妥協(xié)的,絕望的語氣。一年又一年過去,復 仇的火焰也只會一日比一日消失,他所說的報仇,變成一種繼續(xù)生活下去的信念。他永遠不會去找雍懷瑜報仇了,他永遠無法告慰父親的在天之靈 了。 只有蟬還在叫,天空中沒有一絲風。眼前的少年已經知道自己無法報仇,便眼含著熱淚強忍著不哭出來。樹葉干巴巴的賴在樹枝上,花朵 也沒什么精神。天地萬物都不肯為這個快要哭泣的少年露出一絲鮮艷明媚來撫慰他的心。 雍懷瑜靜靜的看著談談,從包袱里拿出一枚手帕遞給他。并且說:“談兄,若是有一日,我能找到殺你父親的兇手,一定會幫你報仇?!?/br> 談談沒有心去想一個文弱書生要如何幫自己報仇,他的眼淚在手絹后,就像是溪水一般涓涓不斷的流出,哭的如此傷心欲絕,仿佛把一生 的眼淚都要在今日流盡。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懦弱?”談談好不容易停下哭泣的淚水,問。他自己也很不齒哭泣的行為,哭泣是弱者,他不是。 她只是看了看窗外,微微一笑說:“快到了?!?/br> 京城外圍,是一個非常繁榮的地方,外國人的商隊都停留在城門外排著隊等候放行。有賣燒餅包子豆?jié){的,也有賣外國人愛吃的發(fā)面饅頭 和炒面條的。茶館小鋪迎來送往,店主還會說幾句外國話,什么好啊有,我特伍德又萊克吐伊特…… “他們在說什么?”談談沒聽過外國話,下意識去問雍懷瑜。 雍懷瑜笑道:“這是大不列顛的商隊,說的是大不列顛的語言,他們喜歡用過的好不好來代替寒暄。店家后面問要吃什么,有面條?!?/br> “你竟然懂他們鬼佬的語言?”談談問的時候沒以為自己會得到答案,誰會那幫鬼佬的語言,說話含含糊糊又喜歡發(fā)出一些怪聲。他住的 地方沒有鬼佬的商隊經過,終年也見不到幾個。 她點點頭說:“我家在港口附近,我爹經常會和這些人打交道,這些人做生意一做就是幾個月,我就會跟著斷斷續(xù)續(xù)學一些?!边@倒不是 完全騙人的,她小時候對什么都好奇,聽見有人說這種自己不懂的語言便吵著嚷著要學。家里給她特意送去港口,請了幾位商隊里的小姐做老師。 “劉賢弟無書不知,博聞強記,連鬼佬的話都懂,愚兄佩服?!闭務剬λ宸奈弩w投地,相見恨晚。經過一路上的交談,他發(fā)現(xiàn)雍懷瑜 并非讀死書,死讀書的人,對風土人情十分了解,對當前朝廷內部也頗有自己的看法。若是能一舉奪魁,必然是天下之幸事。 雍懷瑜擺擺手,她對自己十分了解。她是屬于上不得臺面的那種人,什么都能聊兩句,什么都知道一點,又什么都不肯深入鉆研,最終一 事無成。對朝廷也只是嘴上說的厲害,若是真的做了官,恐怕還不如那些rou食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