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李涼沉默了一陣,道:“洪武十八年,大水,有少年逃荒至歸德,乞食不成,行將斃命,被一同齡少年所救,歸家,同吃住,遂作書童,日有稀粥而無粗茶,雖有粗衣而無暖塌,然秉燭讀書,知圣賢理而日益富足?!?/br> 看向朱棣,“我只是在做圣賢所言之正事耳,死固死耳,青氣長存。” 朱棣冷笑,“青氣,也配?” 歸德,是梅殷的故鄉(xiāng),梅殷的叔父是汝南侯梅思祖,早些年頗有功勞,卻因?yàn)楹┯拱付贿B坐,全家被殺。 所以梅殷小時(shí)候的日子并不算好,恰如李涼言辭,有飯吃而無茶,有衣穿而無暖榻,僅僅是能活下來而已。 李涼哈哈大笑,“你乃篡國而登大寶,我等復(fù)辟,正義使之?!?/br> 黃昏在一旁嘆了口氣,“功過千秋,后人評斷,當(dāng)下局勢,承繼洪武余暉,改建文之弊,已是萬民安康之始,永樂之初,更有盛世之趨,稍過數(shù)年,便是煌煌歲月,這不是圣賢的道理,但卻是天下百姓希望的,這才是正義?!?/br> 又嘆了口氣,“然而梅殷此去,偽政權(quán)一旦建立,又是兵鋒,屆時(shí)烽煙起處,李涼,你可敢去問那些因?yàn)槠脚逊闊煻鴮?dǎo)致家破人亡的黎民百姓,你可敢去問在平叛戰(zhàn)亂中死去的那些士卒的父母妻女,什么是正義,什么青氣乎?” 李涼冷笑,“你一伶臣,也配問我?” 沒辦法。 李涼作為半個(gè)讀書人,他終究受限于儒家思想,而不像黃昏這種有上帝視覺,知道朱棣才是大明未來,所以他始終不認(rèn)可朱棣。 朱棣緩緩從榻上起身,鄭和和王順立即跟在他身邊,按劍而行。 朱棣來到李涼身前,看了一眼黃昏,難看的臉色上擠出一抹贊賞的笑意,旋即看向力李涼,“黃昏說的沒錯(cuò),你所謂的青氣、正義,僅僅是你狹隘內(nèi)心的自以為是,你根本不知道大明百姓和萬千士卒想要的正義是什么。朕暫時(shí)不殺你,朕會讓你跟著黃昏去平叛,讓你親眼目睹士卒為了你那狗屁的正義而無意義的犧牲,讓你親眼目睹無數(shù)百姓因?yàn)槟隳枪菲ǖ恼x而家破人亡,那一日,你去給他們說你的正義罷,你去給他們說的你忠君罷。” 揮手,“押下去?!?/br> 李涼桀驁不馴,被押出乾清宮后猶在大罵朱棣,旋即傳來紀(jì)綱繡春刀出鞘的聲音、李涼的含糊不清的慘呼聲,估摸著被繡春刀拍爛了嘴。 既然陛下說了不殺,那就不殺。 不過活罪難免。 當(dāng)然,李涼注定還是死,而且會死得很慘——不是廣泛意義的慘,而是心境的慘,當(dāng)他目睹了戰(zhàn)亂引起的一幕幕慘劇之后,他的所有信仰都會崩塌。 這比直接殺了他還殘忍。 朱棣這一手,無比冷漠——?dú)⑷?,還要誅心。 聽到朱棣那一番話,黃昏一臉懵逼:“……” 還是要讓老子去平叛? 第241章 國公惹不起 朱棣回到書桌后坐下,“今天宣你來,就是為了這事,朕還是打算讓你去輔佐老三平叛,畢竟到時(shí)候藩王也會去,朕怕老三壓不住他們?!?/br> 黃昏一臉黑線,“微臣就能壓住了?” 搞笑。 藩王啊,那可是藩王啊,朱高燧都壓不住,我黃昏一個(gè)渣渣南鎮(zhèn)撫司千戶——就算你朱棣臨時(shí)抱佛腳給我加官進(jìn)爵,沒有丘福、朱能那個(gè)地位,能壓的住藩王? 想都別想。 朱棣也是一臉不解,“你不想去?” 這可是建功立業(yè)的機(jī)會。 朱棣當(dāng)然知道黃昏也不壓不住,但他想重用黃昏,就得給這貨添加足夠的資歷,這一次雖然也要削藩,但平叛絕對不會有任何問題。 這是到手的功勞,黃昏竟然不想去。 作為鋼鐵直男,朱棣實(shí)在想不明白。 黃昏撥浪鼓一樣搖頭,“不去不去,微臣寧愿跟著鄭大監(jiān)一起去下西洋,也不愿意去平叛,自己人打自己人,實(shí)在看不下去。況且經(jīng)歷了這場謠言,陛下這時(shí)候讓微臣去福建平叛,很有點(diǎn)貶謫的意思,若是微臣在福建那個(gè)出點(diǎn)什么差池,這可間接佐證了那個(gè)謠言啊,還請陛下三思?!?/br> 這是這片神州數(shù)千年來的尿性,大一統(tǒng)之后還好,若是沒有大一統(tǒng),各種小國、勢力之間的戰(zhàn)爭,打得不亦樂乎。 這也是一種競爭。 也正因如此,這片神州的文明才會不斷進(jìn)化。 朱棣想了想,覺得黃昏說的有道理,改口道:“那讓徐輝祖替你去輔佐老三。” 黃昏立即附和:“陛下英明。” 朱棣沒好氣的道:“你就是怕死?!?/br> 黃昏毫不客氣的懟回去,“坐擁偌大家業(yè),又有嬌妻新婚,微臣怕死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微臣還沒及冠,還有大好年華沒有享受吶。” 朱棣:“滾滾滾!” 黃昏得嘞一聲,眼咕嚕一轉(zhuǎn),“既然來到了紫禁城,微臣去一趟坤寧宮,測量一下瓷管的路線和長度,方便微臣制作那件光明神器?!?/br> 朱棣唔了一聲,“乾清宮這邊不量?” 黃昏笑道:“一起一起?!?/br> 朱棣頷首,“你自個(gè)兒量罷,朕還有事。” 黃昏自己行動(dòng)。 朱棣坐在御書房里,著狗兒去宣了一些人,很快,在京畿享福的靖難武將,或者是在外領(lǐng)兵,但春節(jié)期間回到應(yīng)天,還沒來得及離開應(yīng)天去任地的靖難武將們被緊急宣召到乾清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