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與子偕行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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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與子偕行 (一) 現(xiàn)實總是比預測更為嚴峻。 李若水和鄭若渝告別的時候,根本沒想到,只過了一個晚上,剛剛更名為第二集團軍第一軍團的二十六路軍,就徹底變成了一支孤師。 不光是右翼的二十九路軍和中央軍關麟征部大步向南“轉進”。在日軍的強大攻勢下,原本頂在二十六路軍左前方的東北軍萬福麟部、中央軍湯恩伯部和西北軍劉汝明部,也皆因為損失過重,相繼選擇了避敵鋒纓。于是,從西北方的張家口,一直到東南方的滄州,全部落入日寇之手。在琉璃河一帶死戰(zhàn)不退的二十六路軍,瞬間就陷入兩伙日軍的左右夾擊狀態(tài),所有陣地,同時宣告危急。 到了此時,第二集團軍第一軍團上下即便再心懷不甘,也只能大步后撤。否則,就會被兩伙日軍像鐵鉗子般,夾得粉身碎骨。 ”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告訴弟兄們,早晚有一天,孫某會帶著他們打回來,報此奇恥大辱!“ 第二集團軍副總司令孫連仲迫于形勢,咬著牙,下達了撤退命令。緊跟著,按照事先準備好的預案,傷員,醫(yī)護人員和文職干部,就被第一批送上了南退的馬車。 參謀雖然不負責帶兵,卻屬于如假包換的武職。所以,李若水只能站在參謀部的門口,目送運載傷員和醫(yī)護人員的馬車快速遠去。在馬車即將消失的瞬間,有股生離死別的悲壯,忽然籠罩了他的心臟。本能地,他快跑了幾步,朝著車隊用力揮手。然而,下一個瞬間,他又忽然停住了腳步,將馬上就要脫口而出的呼喊,硬生生憋在了喉嚨里。 既然分別無可避免,何不讓她走得輕松一些?況且,人喊馬嘶聲那么嘈雜,她也未必能聽到自己的呼喚。 即便聽到,又能怎樣?她不可能丟下護士工作,陪著自己繼續(xù)留在前線。而自己也絕對不會準許她留下了,與自己一起冒險。 自己跟她,幾年前就說好了要做兩棵相鄰的英雄樹,一同面對所有狂風暴雨。自己不能將她變成一株藤蘿,她也不該變成一株藤蘿。否則,非但是委屈她,也玷污了”愛情“這兩個字的神圣。 只談過一次戀愛的理工男,總是以為自己已經(jīng)懂得了愛情的全部。在這一點上,當年的李若水,和后世的理工男,其實沒任何不同。為了愛情的純粹,他寧愿將心中的不舍,硬生生掐斷。為了保持自己在對方心中的形象,他寧愿藏起所有軟弱,裝作云淡風輕。 他不知道自己追趕和揮手的動作,是否被鄭若渝看見了。他非常希望對方?jīng)]有看見,那樣的話,某一天自己血灑沙場,對方也不會沉浸于悲傷之中無法自拔。然而,他又非常希望對方看見了,那樣的話,對方就會明白,在自己心中,她究竟有多重要,重要到高過了自己的生命。 這種感覺很糾結,讓他整整一上午,看起來都有些神不守舍。但是,中午才過,他就沒時間繼續(xù)糾結了。有一道命令傳達到了參謀部,他,訓練參謀張光、通信參謀李強和一個名叫王武的征兵參謀,都被臨時下派到一線,分頭組建臨時連隊,各自帶領一部分輕傷號和失去建制的老兵,徒步后撤。 ”亂命,這簡直就是亂命。老子跟電報機打了七八年交道,根本就沒帶過兵。弄一伙老弱病殘給老子帶,即便不死在小鬼子手里,老子也得活活累死!“ 通信參謀李強是個暴脾氣,接到命令之后,第一個跳起來大聲抗議。 ”長官,我是負責協(xié)調(diào)地方,替咱們二十六路軍招募壯丁的,沒打過仗,沒打過仗啊!“ 征兵參謀王武性子軟,做事也圓滑,紅著臉,小聲提醒?!蹦屛胰П?,到最后還不得把弟兄們都帶溝里去?我可以不怕死,可帶著那么多弟兄一起無辜枉死,我即便死了,心里也不安生??!“ ”長官,卑職更愿意去負責斷后的部隊里,與弟兄們一道作戰(zhàn)!“ 訓練參謀張光,是個科班出身的年青軍官,沒臉皮,也不愿意像李強和王武那樣推三阻四,所以,干脆主動請求上戰(zhàn)場。 很顯然,他們?nèi)齻€心里都非常清楚,上頭今天派下來的,絕非一件好差事。需要花費極多的時間精力不說,當連隊組織完成之后,想要順利撤到安全地帶,根本沒任何可能。 首先,攜帶著傷員的隊伍,行軍速度會嚴重被拖慢。其次,臨時隊伍兵不知將,將不知兵,幾乎沒有任何戰(zhàn)斗力,萬一沿途遇到日寇的阻截,想要強行突破,難比登天。再次,臨時組建的隊伍,也不可能配備足夠的武器,更不可能配備珍貴的迫擊炮和機槍。而日寇那邊,每一個小分隊,就有一挺機槍和一門擲彈筒…… 被點了將的四個參謀,有三個已經(jīng)提出了反對意見,作為資歷最淺的年青人,李若水這會兒即便再熱血上頭,也無法大聲告訴前來傳達命令的獨立旅旅長吳鵬舉,自己不怕,自己愿意迎難而上。(注1:吳鵬舉,河南人。孫連仲的心腹愛將,1936年任獨立旅旅長,1938年在臺兒莊戰(zhàn)役中,表現(xiàn)卓越,獲青天白日勛章。) 就在他低著頭,努力琢磨該如何婉轉一些,既不傷害其他三個人的面子,又讓長官明白自己的心思之際。一連串夾雜著河南鄉(xiāng)音的臟話,已經(jīng)從吳鵬舉嘴里脫口而出,”慫包,婊子養(yǎng)的孬貨,沒卵子二串子!一個個都挺能白邪活是不?制定作戰(zhàn)計劃之時,怎么沒見你們白邪活得這么利索?別跟老子扯那個里根楞,老子告訴你們,這是老營長親自點的將。你們?nèi)羰遣环M管直接去找他說。奶奶的,真不知道老營長到底看上了你們仨哪一點,居然記住了你們這幾個慫包!換了老子點將,你們就是提著禮物來求,老子都不會讓你們?nèi)G人現(xiàn)眼!“ 老營長,是二十六路軍的老班底們,根據(jù)孫連仲早年的職位,給他取的昵稱。在全軍上下,如今還有資格叫他一聲”老營長“的,全部加起來恐怕都湊不夠兩百人。而張光、李強和王武,偏偏就是其中之三。 所以,沒等吳鵬舉的話音落下,三個老參謀就羞得無地自容。抬起手,先狠狠抽了自己倆嘴巴,然后站直了早已發(fā)福的身體,鄭重受命。 ”一群不知道死過多少回的老行伍了,臨危之時,表現(xiàn)居然不如一個學生!“ 吳鵬舉卻不愿就此放過他們,看了一眼李若水,繼續(xù)大聲數(shù)落,”等會兒下去照照鏡子,看看你們各自的油肚,一個個像個土財主般,哪天不小心吃了敵人的槍籽兒,到下面去,怎么有臉見那些先走一步的弟兄?!“ 這下,不光李強、張光和王武三個撐不住了,遭受了池魚之殃的李若水,也趕緊紅著臉解釋,”長官,卑職其實剛才心里和很忐忑,怕,怕帶不好兵,完不成任務,辜負了長官們的期望。只是,只是卑職反應慢,還,還沒來得及……” “行了,你別替他們遮羞了。他們早就該撒泡尿照照自己那張豬腦袋,一個個肥頭大耳,像什么玩意兒?!” 吳鵬舉狠狠瞪了他一眼,高聲打斷。隨即,又將幾張委任狀,從身后衛(wèi)兵的手里挑出來,直接拍到了他的掌心,“你帶的臨時連隊,名字就叫榮一連,光榮的榮。他們?nèi)齻€,以此類推。兵額不限,三天之內(nèi),你能整理起多少傷兵和被打散了建制的弟兄,就帶多少弟兄走。第四天早晨,必須開拔。老子帶領獨立旅,給你斷后。這幾個人,是分派給你的下屬,你把委任狀給他們帶過去,省得老子挨個去找!” “是,長官!” 李若水不敢耽擱,接過委任狀,轉身就走。前腳剛剛跨國參謀部的門坎兒,又聽吳鵬舉在身后大聲叮囑,“那個,誰?李什么水來著?魯參謀長讓我告訴你,不用擔心你的小媳婦。咱們二十六路軍,從沒有將女人丟給敵軍的習慣。只要車隊中還有一個帶把的,哪怕是傷員,在戰(zhàn)死之前,也不會讓小鬼子碰到她一根手指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