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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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回視線,魏嬈專心陪祖母說話了,如果有其他女客與她們祖孫搭話,魏嬈也會笑臉相迎。 宴席開始,宮女們陸續(xù)上菜。 因為周圍花草繁榮,間或會有小蜜蜂飛過來,揮趕會顯得不夠端莊,大不了不去碰蜂蟲動過的菜肴罷了。 突然,有只黃色的蝴蝶飛到了魏家隔壁那桌的上方,盤旋了一會兒,又來到了魏家這邊。 蝴蝶比蜂蟲討人喜歡多了,就在魏嬈耐心地等待蝴蝶飛走的時候,那蝴蝶竟然朝她飛來,從她面前往上飛過。魏嬈看不見了,可她從周圍女客們的眼神與議論中判斷出來,黃色的蝴蝶落在了她簪著的那朵海棠絹花上。 “這么多小姑娘,怎么偏偏就落在她頭上了?” “肯定是在絹花上做了手腳,今日龍舟賽,參加的全是六軍中的翹楚,故意用這種狐媚手段吸引視線呢。” “還真是人間芍藥花呢?!?/br> “跟她娘一樣,寡廉鮮恥。” 魏嬈垂眸飲食,只當什么也沒有聽見,倒是魏嬋,氣紅了一張臉,不知是更氣那些閑言碎語,還是氣魏嬈害她們跟著丟人。 蝴蝶很快就飛走了,周圍的議論也漸漸消失了。 “嬈嬈嘗嘗,這小黃魚煎得不錯?!蔽豪咸χo孫女夾了一條干炸小黃魚。 魏嬈朝祖母投以歉疚的眼神,早知道會有這一出,她就不戴絹花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魏老太太并不怪她,誰也無法預料的事,那些蠢婦人嫉妒孫女貌美罷了,她們也不想想,孫女真要爭美,何須借用那些外物? “妙妙你怎么了!” 尖銳顫抖的聲音突然從前面?zhèn)鱽?,魏嬈等人抬頭看去,就見戚仲愷的長嫂鄧氏正扶著女兒戚妙妙的肩膀焦急地詢問著,戚妙妙白皙的小臉憋得通紅,小手抓著脖子說不出話。 “是不是噎住了?快給她喝水沖沖!” “沖不管用,得把她腦袋朝下倒過來,抓著她的腳拍!” “你們懂什么,快去喊御醫(yī)啊!” 婦人們七嘴八舌地議論著,鄧氏已經(jīng)嚇得六神無主了,先端起一碗茶往女兒嘴里灌,不管用就要把女兒腦袋朝下豎立起來??蓱z的戚妙妙憋得難受急了,看著叫不相干的人都心疼。 魏嬈突然想起她跟著師父在山中練武的時候,遇到一位老農(nóng)帶著七八歲的孫子去山間撿柴,小山中有野棗,小男孩摘了一大把野棗揣在懷里,邊走邊吃,不小心絆了一跤,野棗卡在喉嚨里,師父立即沖過去…… 想到這里,魏嬈迅速離席,以最快的速度跑到鄧氏身邊,不顧?quán)囀系热说恼痼@,魏嬈搶過已經(jīng)被倒立放置的戚妙妙讓她背朝自己站好,魏嬈再從后面抱住戚妙妙,一拳抵住戚妙妙的肚臍之上、肋弓之下,另一手握上來,快速地用力往上壓迫。 這是師父告訴魏嬈的辦法,魏嬈一直沒有機會用過,所以剛剛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周圍聚集了很多的人,有人試圖拉開魏嬈,魏嬈聽不到她們的聲音,也不給她們得逞的機會,抱著戚妙妙不停地重復師父教她的那一套。這個時候,魏嬈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救下戚妙妙,她只相信師父,相信自己見過的那一幕。 不知過去了多久,也許很快,但在魏嬈覺得十分漫長,隨著魏嬈又一次的施力,半晌都沒發(fā)出聲音的戚妙妙突然吐出一物,跟著大聲地哭了起來。 魏嬈背后出了一身的汗,耳邊的鬢發(fā)都被汗水打濕了,戚妙妙這一哭,她力氣一松,懷里的女娃娃就被鄧氏搶了過去。 魏老太太也趕緊將魏嬈拉到了身邊。 “皇后來了!” 魏老太太抬頭,看到了聞訊趕來的皇后、端王妃等人,后面跟著平西侯父子三人,一個個神色凝重,如果不是顧忌尊卑,爺仨可能早就沖過來了。 “爹爹!”趴在鄧氏肩上大哭的戚妙妙瞧見父親,哭得更大聲了。 “怎么回事?”戚仲愷的兄長戚伯威再也忍不住,大步跑了過來。 鄧氏抽泣不止,平西侯夫人還算鎮(zhèn)定,解釋了經(jīng)過。 另有宮女撿起戚妙妙吐出來的東西,竟然是一顆大櫻桃,咬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仍有拇指那么大。 “你是怎么看孩子的?”戚伯威愛女心切,瞪著眼睛呵斥鄧氏道。 鄧氏后怕到腿軟,低著頭默默哭泣,沒有反駁什么。女兒都五歲了,平時在家里也自己吃過櫻桃,都沒有出過事,誰知道今天會這樣?剛剛她與婆母低聲議論魏嬈的扮相,一會兒沒留意,竟出了意外。 “吐出來就好,下次小心點?!被屎笸瑯雍笈碌匚嬷乜诘?,宮里三年才辦次龍舟賽,大好的日子若有勛貴家的孩子出事,無異于朝元嘉帝的頭頂潑了一盆冷水。 眾人都在關心安慰鄧氏祖孫三代,皇后等后來的人沒有看見經(jīng)過,不知為何,那些親眼目睹魏嬈救人之舉的婦人閨秀們,沒有一個提及此事的,一直到皇后娘娘、平西侯一行人離開了,平西侯夫人才向魏嬈表達了謝意,并將手腕上一支鐲子取了下來,想要送給魏嬈做謝禮。 雖是感謝,平西侯夫人的態(tài)度非常疏離,大有給了謝禮,從此兩家再無干系之意,并沒有繼續(xù)修好來往的打算。 年輕的小姑娘們或許看不出來,在場的夫人太太們都心中有數(shù)——平西侯夫人看不上魏嬈。 魏老太太笑著站在孫女面前,和顏悅色地對平西侯夫人道:“夫人的心意我們領了,只是魏家家風,施恩不圖報,這禮我們?nèi)f萬不能收。且嬈嬈心善,便是看到街頭百姓家的孩子發(fā)生這種事也會出手相助,夫人真的不必客氣?!?/br> 說完,魏老太太把手臂交給魏嬈,祖孫倆功成身退地回到了席位上。 平西侯夫人看看手中的鐲子,抿抿唇,重新戴回了腕子上。 宴席結(jié)束,賓客們將要散去,一個小丫鬟穿過閑談的女眷人群來到魏嬈面前,雙手托著一朵海棠絹花道:“四姑娘,方才您去幫忙時絹花落在地上了,我家老夫人命我給您送來?!?/br> 魏嬈怔住,她都沒發(fā)覺絹花竟然早不在了頭上。 接過絹花,魏嬈請小丫鬟代她向那位好心的老夫人道謝。 小丫鬟笑笑,轉(zhuǎn)身走了。 魏嬈好奇地目送她,就見小丫鬟腳步輕盈地穿過人群,最后停在了一位鶴發(fā)童顏的老夫人面前。 魏嬈大驚,這位好心的老夫人,竟然是英國公夫人,陸濯的祖母。 似乎察覺了魏嬈的視線,英國公夫人偏過臉,朝她微微一笑。 魏嬈忽然心中一暖。 京城這幫子自詡名門的貴夫人太太們,有狗眼看人的,但也不是個個如此。 魏嬈不求所有人都會因為今天的事如何地贊美她對她改觀,可只要有人愿意相信她的善,相信她出手救人別無所圖,魏嬈便覺得,人情沒那么冷了。 第19章 “你往絹花上抹了什么?” 走出宮門,一上馬車,魏嬋便再也不裝溫婉端莊了,氣沖沖地瞪著魏嬈質(zhì)問道,好在她還知道分寸,聲音壓得很低,防著車外的人聽見。 魏嬈直接將手里的海棠絹花丟了過去。 魏嬋抓起絹花,放在鼻子下面聞了又聞,豬拱食似的,卻沒有聞出任何香味。 她狐疑地看著魏嬈:“沒抹東西,那只蝴蝶為什么會落上去?” 魏嬈輕笑:“你去問蝴蝶啊,我怎么知道?!?/br> “夠了?!弊谥虚g的魏老太太終于開口,目光嚴厲地看著魏嬋,“去年你被蜜蜂蟄了脖子,難道是你往脖子上抹了香料?一次意外而已,你懷疑親meimei已經(jīng)夠蠢了,聞過絹花竟然還問東問西,嬈嬈在你眼里就那么不堪?” 魏嬋別開臉,不服氣地道:“祖母訓我做什么?席上的話您都聽到了,外人都那么說,我問問又怎么了?反正都怪她戴那破絹花,她循規(guī)蹈矩戴些首飾,就不會招惹出是非,害咱們跟著她一起丟人。” 魏老太太冷笑:“嫌丟人是吧?以后再有宴請,我只帶嬈嬈,絕不勉強你?!?/br> 魏嬋急了,嘟著嘴道:“祖母,你未免太偏心了!” 魏老太太懶得理她,閉上眼睛靠到了靠背上。 魏嬋扭頭去瞪魏嬈。 魏嬈委屈地扯扯老太太的袖口:“祖母,三jiejie還瞪我。” 魏老太太猛地睜眼,魏嬋已經(jīng)氣得側(cè)坐過去,再看魏嬈,俏皮朝她一笑。 魏老太太嘆口氣,輕輕拍了拍小孫女的手。 魏嬈額頭抵著祖母的肩膀,目光投向了車窗。承安伯府的地位在今日這幫勛貴高官里處于末流,要等人家的馬車都走了才能出發(fā),綢布做的窗簾上繡了花鳥圖,幾只山鳥錯落地立在花枝上,無憂無慮。 魏嬈無聲苦笑。 以前她不在乎那些議論的,如今她想嫁入高門,這些議論一起,她進高門的路將會變得更加崎嶇。還有戚仲愷,她多滿意的夫婿人選啊,容貌周正年輕有為對她熱忱,連家中人口都簡單,可惜最關鍵的戚仲愷的母親平西侯夫人,不喜歡她,不喜到連最基本的面子活兒都懶得做。 魏嬈還沒恨嫁到去拿熱臉貼冷屁股的地步。 嫁高門是為了讓太后忌憚,別再派什么刺客找她的麻煩,可魏嬈并不怕那些刺客,她只是覺得,自己嫁了高門,祖母、外祖母都會很高興、很放心。 實在不行,魏嬈還不嫁了,太后都衰老成那模樣了,說不定再熬一兩年就歸西了,而她年紀輕輕,還怕熬不過太后?姨母改嫁都能找到良緣,魏嬈就是熬到二十多歲,初嫁也不至于多艱難,難也不怕,大不了不嫁,她有丫鬟伺候有田地產(chǎn)業(yè)打理,照樣過得充實有滋味。 “老太太,輪到咱們了?!?/br> 車夫在外面提醒道。 魏嬈替祖母應了聲,車夫甩甩鞭子,承安伯府的馬車緩緩地行了起來。 平西侯府。 四十多歲的平西侯進了內(nèi)室,脫下一身官袍,里面的中衣腋下、背后都被汗水打濕了。 平西侯索性將中衣也脫了,接過侯夫人遞過來的濕巾子,痛痛快快地擦背。 “妙妙到底怎么回事?” 平西侯看著妻子問,當時人太多了,周圍都是女客,他一個大男人不方便多打聽。 侯夫人嘆道:“貪吃,拿了一個大櫻桃,貢品肯定比咱們家里買的甜,她吃得急,不小心噎到了,費了一番功夫才咳出來,可把我嚇了一跳?!?/br> 平西侯嚴肅道:“回頭好好教教她規(guī)矩,五歲了,養(yǎng)成貪吃的習慣可不好,還有鳴哥兒那邊,叫乳母看緊點,別再出事。” 鳴哥兒是戚伯威、鄧氏夫妻倆的小兒子,今年剛兩歲。 侯夫人點頭:“等會兒我就吩咐下去?!?/br> 平西侯繼續(xù)擦汗,他是一個地地道道的武將,平時很少插手家中孫輩的教養(yǎng),過幾年孫子大了,他倒是可以親自傳授孫子武藝。 侯夫人坐在床邊,看著五大三粗的丈夫,眉毛因為魏老太太的話皺了起來。她不喜歡魏嬈,不想欠魏嬈一個人情,所以提出送份謝禮,魏老太太倒好,扯什么魏家家風施恩不圖報,那話說的,好像戚家的家風就是施恩圖報一樣。 一家破落戶,給臉不要。 平西侯府另一座院落里,世子爺戚伯威、鄧氏并排守在女兒戚妙妙的床前。 戚妙妙已經(jīng)睡著了,晌午受了一場驚嚇,現(xiàn)在臉色都不好看。 鄧氏越想越后怕,眼圈又紅了,想起當時的兇險,不禁對丈夫道:“今日多虧魏家四姑娘及時出手,不然我真不敢想妙妙會怎樣?!?/br> 戚伯威奇道:“魏家四姑娘?” 鄧氏:“是啊,當時我很慌,試了別人說的辦法,喂水倒提腳都不管用,是魏家四姑娘跑過來,抱著妙妙的肚子不停地往上頂,終于把櫻桃頂出來了?!?/br> 戚伯威回想宮宴上的情形,然而能想起來的只有妻子女兒,半是慚愧半是責怪地道:“那你當時怎么不告訴我?我好當面感謝人家,這事弄的,叫我與父親失了禮數(shù)。” 鄧氏一心撲在女兒身上,真沒顧得,湊到丈夫耳邊,小聲說了后面發(fā)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