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8章
恰巧徐陵抵達洛陽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三月晚春,氣候也熱了起來,魏收便對隨行接待之人道: “今天這熱,是徐常侍帶來的?!?/br> 那人倒是個合格的捧哏,忙問為何。 魏收笑道: “朝政衰敗,徐常侍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匆匆北上,順帶著連熱氣也帶了過來?!?/br> 眾人哄笑之際,徐陵反唇相譏道: “昔日王肅渡江,為北朝制定禮儀,今日我來,再使你等知道寒熱?!?/br> 魏收聞言大感慚愧,再不敢輕視徐陵。 就在徐陵以為此番出使,將要功敗垂成之際,高澄卻意外得知他與魏收之間的嘴仗,對徐陵另眼相待,更是與左右道: “處上國而抗節(jié)不撓,此非藺相如訪秦乎?!?/br> 遂親自召見徐陵,對其大加夸贊,說道: “朕非秦主,而君實為藺相。” 而徐陵也適時舊事重提,請求高澄能對江東施以援手。 也許是為徐陵的機與才氣所折服,高澄終于松了口,他感慨道: “江南動亂,百姓飽受兵災(zāi),朕亦深感痛心。 “梁主,朕之丈人也,既有志掃平內(nèi)亂,朕又何吝些許布絹、甲仗。” 徐陵沒想到高澄居然當(dāng)真慷慨解囊,來不及驚喜,便聽見高澄讓崔季舒與自己商議具體數(shù)目。 經(jīng)過一番艱苦談判,最終還是由高澄親自拍板: “朕愿援以布絹十萬匹,甲杖十萬具,箭矢百萬發(fā),徐常侍以為如何?” 這一串?dāng)?shù)字足以讓徐陵動容,他激動叩首道: “外臣叩謝陛下隆恩!” 高澄阻止道: “莫要急著謝,這些布絹、兵械不過是拆借之用,日后還需要梁主原數(shù)奉還,畢竟國庫所有,皆民脂民膏,朕也要對治下之民有個交代?!?/br> “自該如此,自該如此!” 離開明光殿,徐陵心情還未平復(fù),幾次險些摔倒。 他望向東南方向,仿佛看見了建康臺城對自己望眼欲穿的蕭綱,暗道: ‘陛下,微臣不辱使命!’ 而徐陵所不知道的是,在他離開大殿以后,高澄臉上的笑意更濃。 此前蕭綱欠他軍費,被逼著殺了一批從逆大臣,才補足了部分,還有二十萬匹布的尾款需要分批支付。 如今又向北齊舉債,一旦東梁國庫無力償還,只怕又得在高澄的逼迫與慫恿下,將屠刀伸向士族。 既收拾了江東士族,還臟不到高澄的名聲。 徐陵回了金陵館,高澄又命人將魏收喚來,安慰道: “今日之事,讓魏卿受委屈了,且放心,朕會傳信張師齊,不許他將之記載于史冊?!?/br> 為了演好這場戲,魏收實實在在扮演了一回小丑,但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若是徐陵此行順風(fēng)順水,那誰都能察覺出其中有陰謀,偏偏是徐陵起初受人輕視,卻憑著自己的才智折服北齊君臣,這樣的劇本才能讓人信服。 當(dāng)然,這樣的演出對于北齊君臣來說,都只是小場面。 當(dāng)初高歡、高澄父子對于是否法辦尉景那一場,才叫大戲,經(jīng)典程度僅次于賀六渾義釋高岳。 第四百四十五章 荊南 在戶部與兵部的全力配合下,北齊很快配齊了援梁物資,甚至將會貼心的為東梁運往京口,梁人只需往京口提貨即可。 徐陵也不貪戀北國風(fēng)光,適時提出告辭,高澄也沒有強留,命魏收代為相送。 而在此期間,荊南與嶺南之間蓄勢已久的戰(zhàn)事終于爆發(fā)。 荊南蕭綸得北齊資助,又有將士齊心,為解救家眷而戰(zhàn),氣勢洶洶南下。 嶺南蕭紀則將軍事盡數(shù)委于大丞相陳霸先,由其率軍抵御。 穿越南嶺,有五條重要通道,即越城嶺、都龐嶺、萌渚嶺、騎田嶺、大庾嶺,又稱五嶺,通常也被用來代指南嶺。 蕭綸此番為了直撲廣州,避過了陳霸先北上所走的越城領(lǐng),而是由騎田嶺南下。 只是陳霸先并未據(jù)守陽山關(guān)等險要,反而是放任蕭綸闖入嶺南,故而北梁大軍一路勢如破竹。 對于陳霸先甕中捉鱉的構(gòu)想,蕭綸起初并未察覺。 而北梁的補給線被拉長,又遭遇陳霸先沿途堅壁清野,無法就地得到糧草的補充,直到將士疲憊,蕭綸這才反應(yīng)過來,陳霸先是想學(xué)姜維守漢中的路數(shù),企圖將自己的南征大軍盡數(shù)吞下。 面對諸將提醒,蕭綸卻輕蔑道: “姜伯約斂兵聚谷,尚且不能守漢中,陳霸先又有何才能,敢效前人舊智?!?/br> 蕭綸的意思很清楚,姜維試圖放魏軍入境,將其全殲,但勝者卻是鐘會,如今自己遭了同樣的境遇,想來自己也能得鐘會之功。 只是蕭綸雖讀史,卻不曾細究二者之間的差別。 說是姜維守漢中,實際戰(zhàn)略統(tǒng)帥卻是蜀漢后主劉禪,與姜維一同鎮(zhèn)守漢中的卻是無故失期,導(dǎo)致他前番大敗的胡濟。 更重要的卻是朝廷用人失當(dāng),以早有降叛之心的蔣叔守衛(wèi)重鎮(zhèn),方有漢中之失。 而如今嶺南內(nèi)部,雖以蕭紀為天子,但陳霸先廣得人心,各部將領(lǐng)皆嚴奉軍令,據(jù)城堅守,未有叛降之舉。 原以為要經(jīng)歷惡戰(zhàn)的沿途關(guān)隘走得順暢,不曾想出了南嶺群山,卻陷入了在始興等郡圍城苦戰(zhàn)的窘境,而糧道又時常受陳霸先的攻擊,將士們叫苦不迭,眼見軍糧逐漸不支,蕭綱也終于有了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