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節(jié)
“誰都會有壓力,有時候背點壓力不是壞事?!?/br> 金子瑄抱膝坐在椅子上,耳邊是張玨叭叭的絮叨。 “比賽狀態(tài)這回事,有起有伏,哪怕是我也不能保證每次都比好,你看我不也有翻車的時候嘛,所以我也不勸你放下壓力,你盡全力就好,這次不成還有下次嘛?!?/br> 金子瑄回道:“張玨,就算別人不說,你我心里都明白,要不是你受傷和發(fā)育了,這次四大洲的名額是輪不到我的。” “我拿著本來屬于你的名額比賽,如果比崩了,我會覺得對不住你,沒臉見你,可我真的沒法像你一樣打破黑幕?!?/br> 這話說得張玨都不好意思了,他沒想到金一哥是個這么喜歡往自己心里加負擔的類型。 他大咧咧的回道:“什么對不對得住我的,你又不是我什么老婆?!?/br> 董小龍和秦雪君同時露出微妙的神情,張俊寶也嘴角一抽,要不是正在開車,差點一巴掌呼他后腦勺上。 這小子怎么和人說話的! 金子瑄也一囧,然后張玨接下來一句話就把他震住了。 “說白了,兔村這么多人,練花樣滑冰的男單也不少,你比崩了領(lǐng)導(dǎo)大可以換人,樊照瑛、石莫生、還有董哥誰不比你穩(wěn)定?這次你要是滑崩了,影響的是你自己的前途,和我也沒什么關(guān)系。” 四大洲的參賽限制沒世錦賽、冬奧那么嚴,這次兔村沒滿額參賽是領(lǐng)導(dǎo)們做的決定,但也不是說金子瑄就多無可替代了。 “我每次去國外比賽都知道,如果我滑崩了,有的是人可以頂替我,比如你這次不就頂了我嗎?何況你的實力還不如我,所以金子瑄,你不要太把自己當回事,該怎么滑就怎么滑,比的好或壞都是你自己的事?!?/br> 雖然還是那么大大咧咧的語氣,但這段話卻現(xiàn)實冷酷到了讓金子瑄打了個激靈。 張玨掛了電話,對后視鏡甜甜一笑,老舅仰頭沖他翻了個白眼。 董小龍沉默一陣:“四大洲比的如何的確只能影響金子瑄本人,但世錦賽比得如何,會影響到不少人?!?/br> 比如渴望完成指標的領(lǐng)導(dǎo),再比如下達指標的領(lǐng)導(dǎo)的領(lǐng)導(dǎo),而且世錦賽的成績也會決定來年索契冬奧,有多少人可以去參加奧運。 張玨沒應(yīng)這句話,反而問道:“董哥,我這人說話直,問件事,您別覺得冒犯?!?/br> 見董小龍點頭,張玨面露好奇:“您之前說覺得身體狀態(tài)有在回升,看來是打算再滑幾年了,對吧?” 董小龍微笑著點頭:“是啊,我從4歲開始滑冰,滑到現(xiàn)在都18年了,實在沒法想象沒有滑冰的人生是什么樣的,所以打算再厚著臉皮多滑幾年。” 張玨嘖嘖兩聲:“金子瑄要是有你這個心態(tài),早該滑出頭了。” 對張玨來說,一個人明明練出了四周跳,除了表演也沒啥大短板,卻總是連a級賽都進不去,也是挺廢物的。 他靠著車后座,陷入了沉思。 再有一周,他就要恢復(fù)訓練了,跳躍重心、旋轉(zhuǎn)重心恐怕都要重新?lián)炝耍惨獡Q新的,又要重新適應(yīng)一遍。 距離世錦賽也只有一個半月的時間了,身高還會繼續(xù)長,該怎么辦呢? 其實對于讓出四大洲的比賽機會這件事,張玨并不是真的甘心,只是沒法子阻攔而已。 身為運動員,誰還沒點心氣了?要不是實在滑不了,誰樂意讓別人替自己上場呢? 在車輛的晃動中,張玨閉上眼睛,慢慢的,腦袋就靠著秦雪君的臂膀,呼吸均勻起來。 張俊寶嘆氣:“這小子喜歡在坐車的時候睡覺的毛病算是沒治了?!?/br> 第二天,金子瑄在比賽中靠著技術(shù)分追回了短節(jié)目落后的幾分,卻因為表演分的劣勢,僅僅拿下四大洲的銅牌,但對于一個之前在國際上寂寂無名的年輕人來說,這已經(jīng)是個足夠優(yōu)秀的出場了。 黃鶯和關(guān)臨此時也徹底戰(zhàn)勝了發(fā)育關(guān),以15歲與18歲的年紀,成功拿下四大洲金牌,徹底打消了領(lǐng)導(dǎo)們拆檔的念頭。 頒獎典禮開始了,張玨關(guān)掉了電視,許德拉憑借著兄弟間的了解,小心翼翼的叫了一聲“哥哥?” 張玨回頭對他露出一個笑:“沒事。” 他翻開一張新試卷:“我給你批寫好的卷子,你把這張也寫了,我就幫你和mama打掩護,讓你和紅毛一起去練歌?!?/br> 二德露出苦逼的神情。 “哥,人家不叫紅毛,叫江學聞,是我們主唱和隊長。” 張玨摸出紅筆,在弟弟的卷子上打勾和叉,干脆的回道:“記不住?!?/br> 一周后,張玨穿著新運動裝、新運動鞋,提著新冰鞋走入場館,同樣過完春節(jié)來復(fù)訓的柳葉明看著他,緩緩問了一句。 “帥哥你誰?” 張玨死魚眼:“你爺爺?!?/br> 柳葉明朝他扔了塊巧克力:“去你的,張玨,傷好了沒?” “好了好了,養(yǎng)了這么久怎么可能不好。” 在上冰之前要先做陸地訓練作為熱身,張玨練了一陣,場館內(nèi)也沒有其他人過來。 柳葉明跳完一個陸地2a,對張玨說道:“鄭家龍要高考了,他mama讓他退隊,專心復(fù)習準備考試,這一次考不好,好像還打算復(fù)讀?!?/br> 張玨點頭:“可以理解?!?/br> 身為運動員,如果沒法在自己的項目里練出頭,那么在家里經(jīng)濟條件允許的情況下,好好讀書補習,考個好大學才是出路。 鄭家龍的哥哥就是張玨聽說過的那個在隊內(nèi)測試時打封閉,最后取得了全國賽機會的人,他在去年的全錦賽拿了第四名,入選國家隊,最后被招入了老舅的母校北體大,現(xiàn)在專攻接力跑,已經(jīng)有了去國際大賽的機會。 “馬曉斌去年不是骨折了一次嗎?自從傷了那一次,他好多技術(shù)都練不回來了,所以滑完全錦賽以后,他也退了?!?/br> 張玨按下跑步機上的停止鍵,站在上面喘氣。 競技運動,越到后面,身邊的舊友會越來越少,而新的對手會越來越多,與此同時,會有無數(shù)的挫折一波又一波的涌來,這就是現(xiàn)實。 張玨看著自己的手,心想,歇了這么久,我的體力好像也退步了。 他問柳葉明:“你在練3a?” 柳葉明停下,笑嘻嘻的問:“你看出來了?” 張玨沉默一陣:“其實你的腿部力量很強,所以起跳的時候不一定要和我一樣雙手向后甩,我那么做是為了借力帶動身體向前,你的話,可以試試純靠腿部力量起跳?!?/br> 在他的記憶里,3a的技術(shù)本來就有不止一種,比如北美的花滑選手在跳3a時的起跳階段,總是習慣性的冰刀在冰上刮一陣,這是最下乘的跳法,成功率不高,而且冰刀一邊刮一邊起跳,有點提前轉(zhuǎn)體的嫌疑。 而在俄羅斯,大約是兩年后,俄羅斯單人滑教父鮑里斯有教出一位跳出3a的女單,但她就是純粹靠腿部力量跳躍,起跳前雙手幾乎不動。 值得一提的是,在那位女單跳出3a后,察罕不花也跟著用同樣的技術(shù)完成了3a。 張玨換好冰鞋,踩上冰面。 然后他摔了個倒栽蔥。 作者有話要說:下一更在12點前。 張玨讓金子瑄別把自己太當回事,是他自己進入社會后學會的道理,地球幾十億人口,除非真是什么能影響文明進程的天才,否則有你沒你差別不大,有時候不用太在意別人的目光,也不要丟給黑幕太多眼神,先做好自己,把自己該做的事情做好最要緊。 所以別看小玉對小金說話直,其實像他這種愿意把自己在社會上摸爬滾打得出的人生經(jīng)驗說出口的人,起碼沒什么壞心眼。 小劇場 得知老舅終于換新車的時候,小玉滿心驚喜,不知道舅舅買的是suv還是小轎車。 等看到新車真面目的時候,他露出了死魚眼。 how old are you? 咋又是金杯! 第107章 媽粉 巨大的落冰聲響起,聽著就像是一筐土豆砸在冰上,讓教練組忍不住蹙眉。 “他現(xiàn)在多重了?” “50公斤。” 冰場上的少年高高跳起又落下,在冰上濺起大片的冰花。 沈流皺起眉頭:“這落冰和刨冰機似的,動靜太大了?!?/br> 張俊寶在筆記上寫了幾筆:“畢竟體型上來了,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樣跳的那么輕盈,只用兩周就把所有三周跳練回來,第三周開始恢復(fù)四周跳訓練,他能拿出這樣的結(jié)果已經(jīng)不錯了?!?/br> 張玨這次傷得太久,本來就沒好好適應(yīng)168的身高,結(jié)果馬上又坐上了輪椅,養(yǎng)傷期間身高和體重再次出現(xiàn)了變化,導(dǎo)致他重新上冰的時候連站都站不穩(wěn),所以在復(fù)訓第一周,張俊寶壓根就沒讓他練習跳躍,只讓他先把滑行和旋轉(zhuǎn)時的重心找回來。 目前為止,張玨已經(jīng)復(fù)訓二十天,此時是2月28日,張玨的身高是173公分,體重50公斤,恢復(fù)四周跳訓練已有一周。 閔珊靠在擋板上,憂慮的說道:“師兄的連3lo的技術(shù)還沒找回來?!?/br> 除此以外,還有四周跳,張師兄的4s已經(jīng)徹底廢了,成功率完全可以忽略不計,4t的成功率則在百分之四十左右徘徊。 原本閔珊最喜歡看的跳躍就是張師兄的舉手跳4s,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可能再看到了。 沈流按住她的肩膀溫和的安慰道:“對于花樣滑冰項目來說,這就是很常見的狀況,體型的變化、受傷、換冰鞋都會讓運動員不同程度的丟失技術(shù)。” 比如俄羅斯的現(xiàn)役一姐達莉婭,她在發(fā)育前號稱是俄系女單有史以來最天才的存在,曾在14歲的時候在訓練里出過4s,結(jié)果換了雙冰鞋,4s立馬就沒了。 張玨這陣子不僅是長高,體重也從43公斤長到了50公斤,整整7公斤的體重變化,對于花滑運動員來說,可以視作毀滅性的災(zāi)難。 因為張玨的體型變化,上頭似乎也放棄了讓張玨出戰(zhàn)世錦賽的念頭,目前已經(jīng)準備好讓金子瑄去世錦賽,只要他能把在四大洲的狀態(tài)拿出來,搏一搏世錦賽前十也不是沒希望。 砰的一聲,跳完一個4t的張玨在冰上滾了出去,后背撞在擋板上,發(fā)出讓人心里一抽的響聲,但張玨很快爬起來,進行下一次跳躍。 運動員的毅力強是好事,但老舅還是看著心疼了。 他嘆了口氣:“其實也不用這么著急。” 張玨之前仗著自己放寒假,每天在冰上泡六個小時,平時還會下冰擼鐵,去游泳池刷有氧,為了控制體重,元宵節(jié)當天,他一個元宵都沒碰,成天與雞胸rou、蔬果、藜麥為伍。 現(xiàn)在開學了依然每天來冰上練起碼四個小時,想想都覺得這孩子不容易,但有些話還是要說。 “張玨,有件事和你商量?!?/br> 張玨滑過來,平視舅舅:“怎么了?” 張俊寶猶豫一陣,提道:“我知道你很想把跳躍練回來,但我還是希望你放棄那種拗著膝蓋落冰的方式,我知道這可以提升你站穩(wěn)的幾率,在跳躍軸心歪的情況下依然落好,但再這么跳下去,你的脊椎、膝蓋都會承擔巨大的壓力?!?/br> “我知道放棄這種落冰方式,會讓你剩余的賽季實力大跌,甚至會讓你需要費更多的努力才能撿回技術(shù),但我們要看長遠發(fā)展?!?/br> 直到訓練結(jié)束,張玨直接在張俊寶的車上睡得昏天黑地,原本要是張玨沒長大的話,老舅會直接背著他回家,現(xiàn)在卻只能把人搖醒,讓他自己上去。 看著背著包的少年晃晃悠悠的上樓梯,老舅不放心的喊道:“你上樓的時候睜開眼,別摔了啊?!?/br> 話沒說完,張玨兩只手抓著扶梯,用一種靈異片主角常見的飄然姿態(tài)飄上了樓。 他進屋的時候,許巖捧著一碗蔬菜湯,笑呵呵的打招呼:“我們大玉回家啦?吃點夜宵嗎?” 張玨緩慢搖頭:“謝謝爸爸,我不吃夜宵,要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