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咬耳朵
回去的路上,從淮一言不發(fā),目光冰冷地直視前方,嘴唇緊抿。 坐在副駕的席若棠,不時忐忑地瞄向右側(cè)后視鏡。 那輛保姆車一路尾隨他們,像只跟屁蟲。 等紅綠燈的間隙,從淮煩躁地翻出煙盒,敲出了一根煙,正要叼在嘴里,驀地發(fā)現(xiàn),席若棠在看他。 他愣了一下。 “你抽吧?!毕籼恼f道,扭頭看向車窗外。 那輛保姆車就停在他們右側(cè)。 席若棠語氣平淡:“里面坐著的,是什么人?” 從淮點燃香煙,淺淺吸了一口,把打火機拋回儲物格,吐出煙霧的同時,回復(fù)她:“我媽。” 煙霧飄散過來,席若棠開窗通風(fēng),“她跟你說什么了?” 從淮:“一些瑣事?!?/br> 察覺到從淮的煩躁不安,她沒再說話。 她覺得,他此時的狀態(tài),和那天臺風(fēng)將至?xí)r差不多——“不爽”二字赤裸裸地掛在臉上。 她不傻,不會挑這種時候招惹他。 可從淮這會兒,莫名想說點什么:“席若棠,你怕么?” 她一頭霧水,“我怕什么?” 從淮:“她可能會找上你?!?/br> “從淮,”她問,“除了我,你還跟其他女人,有過感情糾葛么?” 紅燈轉(zhuǎn)綠燈,從淮咬著煙,發(fā)動車子,“沒有?!?/br> “那我不怕?!毕籼男α诵Γ拔覜]有插足別人的感情,不是第叁者,我堂堂正正,行得端,坐得正,我怕什么?” 從淮勾唇輕笑,左手取下煙,探出車窗外,夜風(fēng)拂過煙頭,火光猩紅。 他又問:“那,錢和我,你選哪個?” 席若棠:“你。” “這么肯定?” “嗯,”她點頭,“你也有錢。” “要是我沒錢呢?” “你不會一直沒錢,我也不會?!?/br> 聞言,從淮飛速瞥了席若棠一眼。 路燈逐一被拋在車后,光影在她臉上交錯,她坐姿端正,眼中閃著憧憬的光芒,嘴角勾起淺淺的弧度。 有一種說不出的美。 不是簡單的由皮相所帶來的美,而是由內(nèi)而外散發(fā)出來的,內(nèi)心充盈,充滿希望和自信,沖淡恬靜的美。 他沒來由地想依靠她。 這個念頭在他腦中一晃而過,他的意識迅速回籠,繼續(xù)穩(wěn)妥地開車。 車內(nèi)安靜了下來。 他再次感到心緒不寧,“突然很想躲到一個沒人認(rèn)識我的地方。” “就像你突然來到弗城一樣?”席若棠說,“逃避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比如:他再怎么害羞逃避,她仍會窮追不舍,直到把他變成自己的男朋友。 再比如:他再怎么離家出走,他的家人,也還是追了過來。 逃避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就算陰雨天,他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也阻止不了外頭的狂風(fēng)暴雨。 “從淮,直面問題,才能解決問題。”她說。 從淮將煙蒂丟到一邊,雙手握住方向盤,“我知道出了問題,但這問題,我無法解決。要是我不逃,給自己一點自由呼吸的空間,我大概率會被問題所解決。” “為什么?” “因為人與人之間具有差異性,所以我們無法做到真正的感同身受,連設(shè)身處地都很難。她覺得沒問題的事,在我看來,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br> 席若棠抿了下唇,關(guān)上車窗,擋住外頭呼呼灌入的風(fēng),“我不知道你身上發(fā)生過什么事,我沒有發(fā)言權(quán)。我只希望,我愛的人,可以平安順?biāo)??!?/br> 保姆車在離慕遠小區(qū),還有兩個路口的時候,從另一條道駛遠了。 他們回到單元樓,搭乘電梯。 電梯上行,右上方的LED屏幕的紅色數(shù)字不斷變化。 從淮忽然問她:“你打算什么時候,跟程妤坦白我們的關(guān)系?” “你覺得呢?”她把問題拋給他。 “明天早上吧,就說,我們今晚在一起了?!?/br> “好。” 翌日,早餐時間。 席若棠一臉平靜地跟程妤說,她和從淮在一起了。 程妤剛睡醒,還犯著迷糊,“嗯嗯”應(yīng)了兩聲,過了一會兒,才驚愕地“啊?!”一聲,揚高了聲調(diào)。 “你倆什么時候在一起的?!”她問,粥都忘了吹涼,直接一勺子塞嘴里,被燙得“嗬嗬”吸氣。 “昨晚?!睆幕椿厮瑐?cè)首看了下時鐘,提醒她,“還有兩分鐘,你快吃,不然來不及送你們?nèi)ス??!?/br> 程妤本還有一堆問題要問,礙于時間不多,只能先塞兩口早餐。 上了車,系好安全帶,她迫不及待地把問題一股腦問了出來,恨不得他們兩人來個場景再現(xiàn)。 從淮沒搭理她。 席若棠粗略地說了下她和從淮網(wǎng)戀的事,又潦草地形容了一下兩人是怎么和好的,便沒再多說了。 程妤還在深思他倆的事,眼看就快要到公司了,她的語速不自覺變快:“你們網(wǎng)戀的時候,就沒開過視頻嗎?” “你覺得,你大外甥像個會接視頻的嗎?”席若棠回,“他連語音通話都不接……還是其他人接的?!?/br> “誰接了?”從淮插話。 席若棠聳了聳肩,“我不知道,反正就是一個女的。” 從淮:“你們聊了什么?” 席若棠:“她問‘誰呀’,我話都沒說,被嚇到直接掛了?!?/br> 車子停在她們公司門口的路邊,程妤問出最后一個問題:“我不在家時,你們孤男寡女,沒發(fā)生什么吧?” 席若棠不慎被唾液嗆到,邊咳嗽,邊臉紅紅地說:“什么都沒有!” 從淮挑眉看她,眼神富有玩味,“嗯,的確什么都沒有?!?/br> 入了夜,席若棠似乎明白了,為什么從淮要在早上跟程妤說這事兒。 要不是給了程妤一個白晝的時間緩沖,她能拉著她秉燭夜談,直至天明。 席若棠跟從淮能在一起,程妤看著比誰都高興,還說,等他倆結(jié)婚了,記得給她這個媒婆發(fā)個大紅包。 席若棠笑著應(yīng)下。 從淮則調(diào)侃她,說她想得好遠,他都還沒喝到她跟齊越的喜酒。 一提到齊越,程妤一怔,漸漸變得消沉。 這幾天,席若棠偶爾能看到那輛保姆車,停在他們小區(qū)附近。 對方主要是跟著從淮。 席若棠跟從淮提了兩句,他只說:“別理?!?/br> 周五晚。 程妤照常去找齊越,從淮帶席若棠在外面吃了頓晚餐,中途去接了通電話,回來問她,要不要去酒吧。 席若棠欣然答應(yīng),吃飽后,和他去了liberté酒吧。 這家酒吧很大,周五晚上的客人也多。 五顏六色的燈光閃到眼花,音樂聲震得耳朵發(fā)麻,空氣中滿是濃郁的香水味。 人們搖頭晃腦,肆意宣泄多余的體力。 昏暗的環(huán)境中,席若棠膽怯地抱住了從淮的手臂,“我還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br> 從淮帶她穿過人潮,在一眾卡座里,找著桌號,“我也很久沒來了?!?/br> 她問:“多久?” “該有兩個多月了吧。”他說罷,看到一桌人在沖他招手,便帶她走了過去。 席若棠離那群人尚有些距離,就聽到有人在吹口哨,大聲呼喊:“嫂子好!” 那人生得高壯,扎了一頭小臟辮,五官硬朗,看著像武打片里,高大魁梧的打手。 席若棠慫巴巴地躲到從淮身后,“他是誰啊?” “哪個?” “那個小臟辮。” 從淮介紹道:“蔡靖,我跟你說過的,我的大學(xué)室友,還是我前公司的同事。不過,他現(xiàn)在被我挖過來了?!?/br> 席若棠這才沒這么怕,從他身后探出了個小腦袋,“他叫我‘嫂子’?!?/br> “嗯,我是我們宿舍的大哥,他們都得叫你嫂子?!?/br> “為什么你是大哥?因為花臂?” “因為……”他故弄玄虛,慢悠悠道,“我有鈔能力?!?/br> 看他搓捻著拇指和食指,她瞬間了悟,一臉無語。 席若棠這是第一次見從淮的朋友,不免有些緊張局促。 看到對面沙發(fā)上,坐著的兩個濃妝艷抹的精致佳人,她更是懊惱自己怎么不補補妝就來了,身上的小白裙,也跟這酒吧整體的氛圍不大搭。 她緊挨著從淮坐下,拽著他手指的小手,就沒松開過。 從淮的朋友們哄笑著,夸席若棠長得清純漂亮,說他倆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席若棠保持著得體的笑容,客氣地說些場面話。 人聲鼎沸中,她恍惚聽到有人說:“想不到,淮哥居然會喜歡這種又乖又純的?!?/br> “看著好過日子吧……淮哥再浪,那也是過去式了?!?/br> 從淮怎么浪了?席若棠正好奇,有人送來一杯酒,說是要敬她一杯。 她傻眼,看著那盛滿橙紅色液體的酒杯,猶猶豫豫地接下。 不出兩秒,就被從淮奪了過去,“她感冒,吃了頭孢,不能喝酒?!?/br> “我沒感冒?!毕籼那穆晫幕凑f道。 他把酒杯擱在茶幾上,偏頭對她說:“那也不能喝?!?/br> 酒吧聲音嘈雜,兩人得靠得很近,才能聽清對方說的話。 席若棠喜歡這種堂而皇之的曖昧,繼續(xù)跟他說悄悄話,唇瓣若有似無地拂過他的耳垂,“可那酒看著挺好喝的。” “你要是想喝,下次我單獨帶你出來喝?!?/br> 她不解:“那跟我現(xiàn)在喝有什么區(qū)別?” “你現(xiàn)在要是喝了,以后,他們見你一回,灌你一回,懂了沒?” 從淮說著,見她耳朵發(fā)紅,他一時心動,悄悄咬了下她的耳尖。 席若棠一震,好似被十萬伏特擊中了般,心臟麻酥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