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看守所出來，天已經(jīng)黑透了。

    肖然并沒有選擇下班，而是跟著王立陽來到了戴小榮的家門口。

    王立陽說，戴小榮的父親是49歲才有的兒子，由于是晚來得子，戴小榮從小被嬌生慣養(yǎng)，性格沒有被塑造好。

    戴小榮10歲那年，父親因病去世，從此他再無約束，上學(xué)的時候叛逆打架，從而輟學(xué)，后來一直跟著狐朋狗友混跡于社會，成了周圍典型的壞坯子。

    戴小榮和他母親住的是一處老舊單元樓，破敗昏暗，墻壁上被一層層的各種小廣告貼滿了。

    聽王立陽說，戴小榮被羈留后，他母親也因此被酒店勸離了。

    而且柴少穎的親屬也因?yàn)閼嵟?，曾到戴小榮家門口鬧過事，以至于戴小榮的母親整日里提心吊膽，輕易不敢出門。

    來到戴小榮家門前，破舊的鐵門上一片紅漆的痕跡，門兩側(cè)的墻壁上還有兩行血紅的大字“殺人償命！”

    敲了敲門，許久之后才聽到屋里傳來一陣虛浮地腳步聲，那腳步聲停留在門后，似乎猶豫了許久“誰、誰啊？”

    王立陽停頓了片刻“你好，警察?！?/br>
    話音剛落，那扇似乎異常沉重的鐵門被一下拉開，一名頭發(fā)花白的大媽激動又緊張地站在門里，搓著雙手，眼中帶著熱切，開口便道“是不是查清了？我兒子不是殺人犯？”

    “抱歉，暫時，戴小榮暫時還沒被拍除嫌疑?！蓖趿㈥栐捯艉苁堑统?。

    戴小榮母親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了下去，有些呆滯地說道“那、請進(jìn)吧?！?/br>
    戴小榮家里的擺設(shè)很是老舊，唯一上得了臺面的家電，是一臺十多年前的老舊彩電，電視里放著廣告，但一點(diǎn)聲音都沒有，像是在看啞劇。

    “戴小榮平時就住這個房間，你想看什么就進(jìn)去看吧?！?/br>
    王立陽指了指一間凌亂的屋子，里面的情形依舊保持著搜查之后的樣子，想來是警方搜查之后就一直都沒有被動過。

    “警察同志，我兒子真的不可能殺人，真的不可能，我知道這些年他不是個好孩子，但他心里是不壞的，家里殺雞他都不敢殺，他哪有膽量去殺人啊?！?/br>
    戴小榮的母親坐在小馬扎上，雙手無力地垂在膝蓋上，不停地重復(fù)道。

    肖然走進(jìn)戴小榮凌亂的房間。

    房間內(nèi)一如外面，很是破舊簡單，一張小床緊緊地抵在墻角里，枕頭放置的位置也靠著墻角，至于枕頭對面的窗戶上，所有透明的地方盡皆被厚厚地報紙糊住。

    在戴小榮的床下，還堆著幾落漫畫周刊，肖然戴上手套，拿起最上面的一本，拍去灰塵，刊發(fā)地日期正是戴小榮事發(fā)的前兩天。

    “這些，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嗎？”

    單月柔不解地看著肖然翻看那本漫畫“這里已經(jīng)被徹底的搜查過了，的確沒有什么特殊的疑點(diǎn)。”

    肖然合上漫畫，走到門口對戴小榮的母親道“大媽，你兒子很喜歡看漫畫嗎？”

    戴小榮的母親看著肖然手里的漫畫，不明白肖然到底想問什么，愣了一會兒才點(diǎn)頭道“是的，他一直喜歡看這刊漫畫，每個星期天都會準(zhǔn)時買一本，新的又那么貴，我每次說他他都不聽，一直買，一直買……”

    肖然掏出手機(jī)，將戴小榮房間里的擺設(shè)統(tǒng)統(tǒng)拍了一遍，又對著那些漫畫拍了照片，抬頭說道“大媽，您放心，我們一定會將事情調(diào)查清楚，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會放過一個壞人。”

    “謝謝，謝謝你們，我就是想知道到底是不是他干的，要是真是他干的……我也不想什么了，我就是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戴小榮的母親雙手捂著臉頰，聲淚俱下。

    從戴小榮家里出來，王立陽開著警車回局里了，肖然則與單月柔站在路邊，準(zhǔn)備打車各回各家。

    “肖然，你剛才拍那些照片是什么意思？”趁著等車的間隙，單月柔忍不住問道。

    “我……只是構(gòu)建了一下戴小榮作案前后的心理特征?！毙と徽f道。

    “哦，對了，你還有犯罪心理學(xué)的學(xué)位?！?/br>
    單月柔了然說道“那根據(jù)你的判斷，他那段時間是處于什么樣的心理狀態(tài)呢？”

    肖然想了想說道“就像卷宗里說的，膽小怕事，但卻又有些幼稚與幻想?！?/br>
    “從哪方面看？”單月柔問。

    “你注意到?jīng)]有，戴小榮睡的床，是一張很小的小床，抵著墻角，而且在他被子的一側(cè)上，還有與墻壁摩擦的痕跡。”

    肖然取出手機(jī)，將拍到的照片指給單月柔看“這說明他恐懼黑夜，晚上睡覺的時候，總要把身子的一側(cè)貼著墻，頭頂也抵著墻壁，唯一可能帶來不安的窗子還被他糊滿了報紙，時刻都能處在他目視的范圍之內(nèi)。

    ——只有內(nèi)心缺乏安全感的人才會喜歡把自己縮在角落里，這樣的人在清醒的時候，也會越發(fā)想要表現(xiàn)出自己的強(qiáng)大，這也是他為什么總與那些混混攪在一起的，因?yàn)槟切┤丝瓷先ナ裁炊疾慌?，可以給他安全感的錯覺?！?/br>
    “那么幼稚與幻想呢？”單月柔問道。

    “你看這些漫畫內(nèi)容，都是給小學(xué)生準(zhǔn)備的，甚至小學(xué)里的高年級孩子都不會看這些，戴小榮卻一期不落地全買了回來?！?/br>
    肖然說道“他最后一期買的漫畫是7月1號，星期天，柴少穎出事的時間是7月3號，短短兩天的時間，讓一個真實(shí)心理素質(zhì)還停留在少年水平的人，突變成有心殺人的惡徒，這幾乎無法做到?！?/br>
    單月柔點(diǎn)頭思索著。

    “法醫(yī)報告也說了，柴少穎是死在凌晨12點(diǎn)到1點(diǎn)，這段時間正是戴小榮害怕的黑夜，他就算是有心殺人，也不會做的這么干脆?！?/br>
    肖然繼續(xù)說道“假設(shè)戴小榮真的心理突變，成了一個犯罪欲極強(qiáng)的人，他把別墅內(nèi)所有的腳印都清除掉了，為什么卻單單留下那一張衛(wèi)生紙呢？”

    單月柔明白了肖然的意思:“也就是說，我們現(xiàn)在可以暫時認(rèn)定戴小榮沒有作案，全力偵查別的方向了？”

    “所以，回去好好休息一晚上，我們接下來可能又要忙起來……你車到了?！?/br>
    看著單月柔乘坐的出租車消失在燈火深處，肖然望了望夜空里的星星。

    希望明天是個好天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