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jié)
“怎么會?”宇文極神色一松,不以為意道:“不過是皮外傷而已,就算不用藥,過幾天也會自個兒好的?!币桓睗M不在乎的樣子,嘲笑她,“小丫頭,就是喜歡一驚一乍的,我還當(dāng)是個什么事兒呢?!?/br> 你不?。堪浒琢怂谎?,氣笑道:“行了,快去睡吧?!?/br> ******* 因?yàn)槎四居喝菔浅赡昴凶樱幢闵頌槭绦l(wèi),晚上也不是允許在泛秀宮逗留的,因而在敬思殿睡了一夜,次日早起才又見到自家小主子。便是此刻被特許進(jìn)內(nèi)宮,身邊也是跟著一群太監(jiān)宮女的,不能單獨(dú)行走。 宇文極伸著懶腰,活動身體,一副睡得又好又飽的樣子。 端木雍容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眉頭微皺。 在來燕國之前,就有仔細(xì)搜集過燕國皇室的資料。玉貴妃是大蜀王朝的公主,做了燕國皇帝的寵妃,沁水公主更是他的掌上明珠,一貫跋扈嬌寵、任性妄為,宮中上上下下,除了皇太后以外,根本就沒有人敢得罪她。 這樣一個麻煩精自己可不想沾惹,再抬眼,看向宇文極權(quán),當(dāng)然也不想他和小公主有什么瓜葛。自己陪著他呆在燕國的日子里,以安寧平靜為上,沾上麻煩就不好了。 因而琢磨了下,說道:“聽說沁水公主的脾氣挺大的,咱們來燕國做客,往后還是多避忌一些的好,盡量少招惹她?!?/br> 宇文極微笑道:“放心,不會給你惹麻煩的?!?/br> 端木雍容聽出了話里的不滿,卻只平聲道:“大皇子殿下一向讓人放心?!蹦菑埦闳缟降哪橗嬌?,依舊沒有任何表情,仿佛這世上沒有什么能讓他動一動情緒,能讓他挑一挑眉頭。 宇文極冷冷看了一眼,別開視線。 經(jīng)過昨夜的事,沁水公主已經(jīng)欠下自己一份過命人情了。就算自己不招惹她,她也回來招惹自己的。沒法子,自己還要在燕國待很長一段時間,不想處處受制于人,受制于端木雍容!有了沁水公主這張護(hù)身符,多的不敢說,至少在皇宮里面,不會有人敢為難自己。 “屬下冒昧,大皇子之前為什么來泛秀宮呢?”端木雍容忽然問道。 他的身量原本就十分高大提拔,宇文極是小孩子,還不及他胸口,那聲音就好像是從天上降下一般,有著不容不答的威嚴(yán)。 宇文極在袖子里握了握拳,忍住被脅迫的羞辱,抬起頭回道:“我聽說其他的人都回國去了,有些惱,就和沁水公主多說了幾句,不巧遇上了昨夜的事。”那雙烏黑漂亮的眼眸里,露出孩子氣的委屈,“把我撇在這人生地不熟的破地方……” “不必說了?!倍四居喝荽驍嗨牟划?dāng)言辭,平靜道:“如此小事,大皇子無須放在心上,往后不可再有如此非議?!?/br> 宇文極一臉忿忿閉了嘴,氣鼓鼓的。 “阿蘭若!”阿沅穿了一身緋色的琵琶襟外衫,內(nèi)里云雁細(xì)錦衣,因?yàn)榫驮趦?nèi)院里面,倒是沒有披風(fēng)。她提著裙子從臺階上下來,百褶百絲的撒花湘裙隨之盈動,襯得她好似一只輕巧的蝴蝶,靈動而可愛。 宇文極朝她笑道:“早啊?!?/br> “我叫你去用早膳?!闭缬钗臉O預(yù)料的那樣,阿沅因?yàn)樗纳崦嗑?,不免多了一份感激關(guān)照之意,怕他不熟悉,連宮女都不用干脆親自過來喊人,的的確確是她主動招惹宇文極,而不是宇文極有什么企圖。 端木雍容只能看著兩個小家伙一起走了,卻無法說什么。 這邊宇文極跟著阿沅入了席,極有禮貌的跟玉貴妃和睿王見禮,吃飯的時候,舉止端端正正,既不東張西望,也不挑食,宮人夾什么就吃什么。吃完后,飯碗里面一粒米都沒有剩下,看得出來,自幼受的教育就十分嚴(yán)厲苛刻。 與之相比,睿王和阿沅倒像是被嬌慣的孩子了。 睿王從小聰敏好學(xué)、求學(xué)心切,對東羌的事頗有興趣,吃完飯,便拉著宇文極問起許多羌國的事。宇文極雖然年紀(jì)小,但是對答從容、言辭流利,兩人一問一答,頗有幾分相談甚歡。 阿沅反倒插不上嘴,只能樂呵呵走過去找母親,說起閑篇,“那個胭脂鵝瓤卷兒甜了一點(diǎn),別的還好,皮兒做的又松軟又有嚼頭呢。”經(jīng)過她的有心改善,最近和母親的關(guān)系已經(jīng)親密不少了。 “是想著你小孩子家家的,愛吃甜,才讓人多放的糖?!?/br> 玉貴妃也覺得小女兒最近乖巧懂事,不管怎樣,畢竟阿沅都是自己的親生骨血,女兒親近時,沒有道理板著臉不理會。況且在宮中,自己也不愿意和別人說話,只有對著一雙兒女,才能提起精神說話,因而話雖不多,也聊了下去。 倒是瞧著兒子和宇文極聊得十分開心,再想起女兒平時孤孤單單的,反正自己是不能再生孩子的了,不如給他們找個玩伴兒。但是又怕宇文極的性子沒摸透,不好把話說死了,因而開口道:“阿蘭若,既然你在泛秀宮里受了傷,就且在這邊養(yǎng)養(yǎng),等傷好了再搬回去吧?!?/br> 宇文極知道是自己的妙語連珠起了作用,面上卻一副微微意外的表情,但是也不說拒絕的話,只是遲疑的看了看睿王和阿沅。 睿王朝他笑道:“我看母妃這個主意挺好的,你先留下來吧?!笨聪騧eimei,“正好你和阿沅差不多大,一起玩兒,一起說說話也是好的。” 宇文極沉吟了下,起身道:“既然是盛情難卻,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br> 倒是阿沅眨了眨眼看他,這小子……,說不出哪兒怪怪的,才多會兒功夫,就哄得母親和哥哥都喜歡他,想起他用那傲嬌調(diào)調(diào)喝斥自己,什么“婆婆mama”,什么“小丫頭”,就是一陣好氣好笑。 就這樣,宇文極暫時在泛秀宮住了下來。 基本上擺脫了端木雍容的控制。 要說他手上的傷也不算重,畢竟只是傷著皮rou,只是深了點(diǎn)兒,但是小孩子的修復(fù)再生能力都很強(qiáng),不過兩、三天,外表就已經(jīng)看起來愈合了。 阿沅每天捧了醫(yī)書看,決定先用宇文極這個簡單的外傷當(dāng)例子,找一點(diǎn)中藥里面促進(jìn)傷口愈合的,每天換紗布的時候,也都親自動手幫他纏上去,所謂熟能生巧,將來有事才不至于手忙腳亂。 宇文極看著她一臉認(rèn)真的換紗布、纏紗布,再看看旁邊的醫(yī)書,似有了悟,“我明白了,你這是……,嗯,拿我當(dāng)練手的玩兒呢?!?/br> 哎?被你看出來了?阿沅抬頭訕訕一笑,“你自己說了不要緊的。” 宇文極冷哼了一聲。 自己堂堂的東羌國嫡長大皇子,現(xiàn)在居然被一個學(xué)醫(yī)的小丫頭拿來練手!要不是自己還要在燕國住許久,仰仗著她,早就給她腦袋上敲一個爆栗子了。 阿沅前世是醫(yī)生,且有那么一點(diǎn)強(qiáng)迫癥的職業(yè)病,工作的時候挺認(rèn)真的,沒顧得上看宇文極的表情,低頭忙活了一陣,直起身子,“嘿嘿,好了?!?/br> 白嬤嬤等人都是驚訝,原本以為她小孩兒家家鬧著玩兒,反正宇文極受傷不重,就由得她去搗鼓,沒想到還真有一手呢。 樂鶯插嘴道:“公主真是厲害,紗布纏得和姬公子一樣呢?!?/br> “以后叫姬大人。”白嬤嬤訓(xùn)斥她,“昨兒皇上已經(jīng)封了姬大人官職,往后不要姬公子、姬公子的叫,顯得沒規(guī)沒矩的?!?/br> “是?!睒氟L低垂腦袋應(yīng)道。 阿沅被她們一提醒,倒是忍不住蹙眉細(xì)細(xì)思量起來。 怎么和前世不一樣了。 前世自己嫁給姬暮年的時候,他沒做官,而是做了太醫(yī)啊!昨兒倒是沒留意,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太常寺少卿,就算會偶爾進(jìn)宮看病,肯定也不會再做太醫(yī)了。 這……,是產(chǎn)生了蝴蝶效應(yīng)嗎? 阿沅有點(diǎn)小小郁悶。 就好比你本來玩游戲有通關(guān)攻略的,結(jié)果進(jìn)了游戲一看,主線劇情都變化了,手上的攻略還有什么用???要是這樣的話,將來的未知數(shù)肯定還會更多,自己想要通關(guān),更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了。 “哎呀!你這個蠢丫頭!”屋里突然傳來一陣喝斥聲,緊接著,有人慌亂喊道:“快快快!來人,打水!帳子給燒起來了?!?/br> 阿沅和宇文極等人都在院子里,聽得吵鬧,不由趕緊吩咐,“快進(jìn)去看看!”不過轉(zhuǎn)瞬功夫,就一縷縷煙味兒飄了出來。 這是怎么回事?難道有人打算謀害宇文極不成? 阿沅心頭閃過一絲陰謀論。 白嬤嬤領(lǐng)著人進(jìn)去救援,手忙腳亂,扯了燃燒的帳子又打又摔,還把茶壺的水都潑了個干凈,好在火勢不大,忙了一陣總算撲滅了。 一行人狼狽不堪的,出來回話。 “怎么回事?”阿沅皺眉問道。 白嬤嬤一臉著惱,“讓鮑嬤嬤說吧?!?/br> 阿沅身邊服侍的人很多,除了乳母白嬤嬤以外,還有三個教引嬤嬤,一個姓金、一個姓錢、一個姓鮑,三個人合起來剛好就是“金錢豹”。 這是阿沅私下給起的花名。 被點(diǎn)名的鮑嬤嬤五短身材、胖胖的,圓盤臉兒,揪著小宮女喜鵲的耳朵出列,忿忿回道:“這個蠢丫頭守屋子的時候打瞌睡,把火盆給碰翻了。” 只是不小心打翻火盆?阿沅松了一口氣,繼而看向喜鵲,“沒燙著你吧?” 喜鵲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哭喪臉道:“沒、沒有?!?/br> 宇文極看了阿沅一眼,眸子里閃過不能理解的光芒,奴才犯了錯,她不說忙著去教訓(xùn)追究奴才的錯,還管奴才有沒有受傷?這小公主,別是腦子不太好使吧。 鮑嬤嬤接話道:“這個丫頭蠢得緊,虧得今兒東羌大皇子沒在里面,若是有個閃失可怎么好?依奴婢看,這毛手毛腳的丫頭還是換下去吧。” 白嬤嬤也是點(diǎn)頭,“理應(yīng)如此?!?/br> 對于這個處置,阿沅也沒有什么異議。 說起來,喜鵲這個丫頭一貫有點(diǎn)不老成,上次遇到貓兒時,她便嚇得大呼小叫喊著有鬼,換一個苛刻點(diǎn)的主子,早就賞她一頓嘴巴子了。再說她是泛秀宮撥過去服侍宇文極的,在客人的屋子里犯了錯,當(dāng)然不能繼續(xù)服侍。只是見她還是一個小小女童,也不忍心苛責(zé),因而決斷道:“讓她去后面打掃院子罷。” 喜鵲原本以為自己要挨打的,正在膽顫心驚之際,聽得如此從輕發(fā)落,頓時感覺喜從天降,忙不迭的“咚咚”磕頭道:“多謝公主殿下恩典,多謝公主殿下恩典!” “公主真是菩薩心腸?!滨U嬤嬤感嘆了一句,又道:“底下還有一批調(diào)*教好的小丫頭,我領(lǐng)上來,讓公主重新再挑一個罷?!毕肓讼耄岸嗵魞蓚€也使得,先給東羌大皇子用著,回頭留下,反正也不差幾個人的口糧吃?!?/br> 這話倒是沒錯,服侍阿沅的人少說也有四、五十個之多,再添一兩個小宮女,還真的沒啥太大區(qū)別。反正皇帝偏疼小公主,宜多不宜少,沒得為了讓宇文極有人服侍,就短了小公主這邊的道理。 白嬤嬤早就吩咐了人去收拾屋子,然后又道:“這會兒閑著也是無事,把那些小丫頭叫上來,讓公主挑幾個順眼的吧?!?/br> 宇文極沒興趣參與這種無聊活動,起身道:“我去敬思殿找雍容說話?!?/br> 阿沅讓人跟著他,好生把這位傲嬌大少爺給送過去。然后一面翻著醫(yī)書,一面等著候選小宮女們上來,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就當(dāng)打發(fā)時間找個樂子了。 沒多會兒,鮑嬤嬤就領(lǐng)了十來個小宮女過來,分成兩行,在院子中央站好了,喝斥道:“自己報名字,行個禮給公主殿下瞧瞧?!?/br> 阿沅居然看見了一個熟人。 碧晴。 ☆、第 25 章 前世的時候,阿沅身邊最親近的三個人,分別是白嬤嬤、樂鶯和碧晴。 白嬤嬤不消說了,是自己的乳母,前世今生都是一直跟在自己身邊的。而這一世醒來以后,除了白嬤嬤,樂鶯也在自己身邊,并且經(jīng)過隆慶公主府的風(fēng)箏事件,小丫頭被皇帝恐嚇一番,再被自己救下,從而變得死心塌地的。 自己一直就詫異,碧晴怎么還沒有出現(xiàn)?今兒居然見著了。 要說一個宮女,阿沅是不會太過上心的。但……,前世自己小產(chǎn)的時候,正是從碧晴手里接了一碗吊氣的人參湯,喝了下去沒多久,就開始?xì)庋靠刂撇蛔?,以至于最后血崩而亡?/br> 若非自己醫(yī)生,根本就不能體會到這里面的微妙差別。 若非自己重新活了一世,早已化作冤魂,也不能拿碧晴如何,但是既然今生又遇到了她,自己就一定要查清楚其中蹊蹺! 回想起來,姬夫人雖然有錯,但是總的說來也算被人陷害了吧。 就是不知道,碧晴那碗有問題的人參湯是她弄的,還是另外有人唆使,這背后到底又隱藏了什么陰謀!細(xì)細(xì)回憶前世一連串的變故,只怕其中不簡單。 按道理,現(xiàn)在阿沅可以直接點(diǎn)名留下碧晴。 但是既然前世存在陰謀,那么碧晴的來歷就十分可疑,因而不動聲色,想看看她究竟是怎樣來到小公主身邊,繼而成為貼身侍女的。 “奴婢春兒,今年九歲……” “奴婢小玉……” 十幾個小小宮女分作兩排,一個個上前自我介紹,然后在場地中間走了一趟,給主子們觀看儀態(tài)姿容的意思。雖然不是選秀,公主身邊的宮女也得眉清目秀,什么大麻子臉、吊八字眉,肯定是不允許的。另外說話聲音太大,聒噪,不行!走路搖搖擺擺的,從小就是狐媚子,pass!看人眼神畏畏縮縮的,小家子如何帶得出去?! 白嬤嬤 三位“金錢豹”嬤嬤,以及采薇、青蘅等大宮女,對見習(xí)生一陣挑剔,以碧晴為首的三個宮女,過五關(guān)斬六將最終勝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