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冬季,天黑的快,出公司時(shí)舒予白發(fā)現(xiàn)下了雪,臉頰有細(xì)碎的涼意。 和往常一樣,倒車,上路。車?yán)锓胖涎┳钕矚g的鋼琴曲,肖邦,op.9.no.2的那首。 所有的一切都是南雪喜歡的,音樂是她愛的鋼琴,熏香是日本的artlab porte bonheur,素色的紙花,一朵白,一朵粉,安靜地斜插在玻璃瓶里。 其實(shí)舒予白很討厭車內(nèi)熏香,那樣讓她有種嘔吐欲,但南雪喜歡,那么她也假裝喜歡。 南雪上班的地方離她很遠(yuǎn),下班高峰期,堵車堵的水泄不通,其實(shí)地鐵會比開車方便很多。 可南雪說,地鐵太擠了,坐的地方都沒有,好累。 所以舒予白說,那以后我接你。反正順路。 怎么會順路? 舒予白心底笑了笑。 這樣的日子不知要過多久,她卻是有些累了。 結(jié)束么,她又舍不得。 車在公司門口穩(wěn)穩(wěn)停好,手機(jī)就響了。連上了藍(lán)牙,南雪的聲音回蕩在空空的車內(nèi)。 “我還要開個(gè)會,等我一會?!?/br> 很理所當(dāng)然的語氣。 可她的聲音又是那么好聽,像是揉碎了的冰,清冷澄澈。 只是聽著她的聲音,舒予白就沒有什么抱怨的想法。 甚至有隱隱的心猿意馬的心跳。 她們從相識到今天,也有七年了。 七年了,她守著一個(gè)直女,總覺得對方會有開竅的一天??墒瞧吣赀^去,兩個(gè)人井水不犯河水,什么都沒發(fā)生。偶爾舒予白開玩笑地親一親她的臉頰,南雪也沒有表現(xiàn)出任何類似害羞的表情,只覺得理所當(dāng)然。 ——她們是好朋友,親親臉?biāo)闶裁??多么正常的事情?/br> 南雪那樣漂亮的人,長這么大沒有交過一次男朋友,為什么就不能和她一樣,是彎的? 舒予白在方向盤上趴了一會,心想,她該來了,于是抬起頭,從后視鏡里看自己的臉。 已經(jīng)是習(xí)慣了,每次見南雪都會很注意形象。 她穿著駝色的高領(lǐng)毛衣,白皙柔嫩的下頜埋在編織粗格圍巾里,眼睫微微眨動(dòng),一雙小鹿一樣的眼睛,溫柔又靈動(dòng)。唇色偏橘色,很溫暖的感覺。即便是冬天,她的唇也很光澤漂亮,綿軟動(dòng)人。 她拿起水壺,喝了口熱水,還沒來得及咽下,就看見遠(yuǎn)方一個(gè)穿著白羽絨的人,踏著雪緩步走來。 南雪身材很高挑,蓬松羽絨配冬季厚筒裙,兩條腿筆直修長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完美的比例猶如漫畫里走出來的少女。及肩短發(fā)猶如烏檀木,襯得臉頰雪白。藍(lán)色圍巾松松纏了幾圈,表情寡淡,看起來就有些冷。 舒予白于是打開車門,撐開傘,走去接她。 臉上的笑還沒舒展開,就看見一個(gè)高個(gè)子男人走到了她身旁,微微低頭,把手里的一袋東西遞給了她,南雪居然也沒有拒絕,自然地接過來,還對那人笑了笑。 舒予白于是停在原地。 過了一會,南雪和那男人的對話終于結(jié)束。 “冷么?”舒予白微笑著走上去,捏起她的手,柔軟冰涼。 “還好。”南雪對她笑了笑,車?yán)遄由拇?,櫻桃一樣,吻上去?yīng)當(dāng)很可口。 舒予白低頭看她手里的東西,柔聲問:“那是什么?” “餃子?!蹦涎┹p聲道:“回去我們煮了吃,不用做飯了。” “剛剛那個(gè)人給你的?”舒予白問。 “嗯。” “他是誰?” “同事?!?/br> 舒予白沉默了一瞬,笑著問:“普通同事?” 語氣卻背叛了偽裝,有些不受控制地尖銳了起來。 南雪看了她一眼,遲疑片刻,輕輕說:“他在追我。” 舒予白“哦”了一聲,說:“覺得他不錯(cuò)的話,就接受吧。” 而后轉(zhuǎn)身,一言不發(fā)地上車。 車?yán)锏匿撉偾€響著,是南雪親口說過喜歡的那首。泠泠的叮咚聲,讓她想起很多年前,坐在鋼琴前的少女說:我最喜歡的是夜曲,我只彈給你聽。 我只彈給你聽。 因?yàn)檫@么一句話,舒予白自作多情了那么多年。 “怎么又是這首?”南雪一上車就不耐地皺起眉,說:“換一首吧,我聽膩了。” 舒予白沒理她。 車?yán)餁夥找凰查g有些尷尬。 “你怎么了?”南雪似乎有些莫名。 舒予白偏過頭,看著窗外徐徐碎雪,綠燈亮起,她踩下油門。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么?” 舒予白忽然說。 “什么日子?”南雪說。 “我生日?!笔嬗璋仔α?,笑聲莫名有些凄涼。 “對不起,我忘了?!蹦涎┛粗?,松了口氣,心想原來就是這件事,這有什么好生氣的。 她笑著說:“想要什么禮物?我買給你?!?/br> 舒予白搖搖頭,只是說:“我換工作了,接下來得搬家?!?/br> “嗯?”南雪疑惑道:“我們搬去哪?” 兩人畢業(yè)后就一直住一起,南雪自以為還會繼續(xù)一直和舒予白保持室友和好朋友的關(guān)系。 “不是‘我們’,是‘我’。”舒予白道:“我不在北京工作了,要調(diào)去深圳?!?/br> “你要去深圳?” 南雪猝然睜大眼睛,有些茫然。 “嗯?!?/br> 舒予白心里有些不舍,結(jié)束了么?真的? “那我也去?!蹦涎┺D(zhuǎn)頭看著她,眼睛亮晶晶的:“你去哪我就去哪,當(dāng)初約好的。” “不太方便?!?/br> “為什么?” “你不是有男朋友了?還和我住一起做什么?!笔嬗璋仔χf。 南雪辯解道:“他只是追我,我沒答應(yīng)?!?/br> “遲早會有的。” “……” 南雪像是終于意識到什么,有些緊張地看著舒予白。 舒予白靜靜地看著她,半開玩笑地說:“我要交女朋友了。認(rèn)真相處的那種。不可能繼續(xù)和你住一起?!?/br> 南雪臉色一瞬間僵住了。 過了一會,她才盯著舒予白的眸子,輕輕地開口:“和誰。” “你不認(rèn)識?!?/br> 車?yán)锏匿撉偾兂闪艘皇拙羰繕罚紤械某?,斷斷續(xù)續(xù)的,一片寂靜里,顯得格外沉悶。 很快到家了,舒予白停好車,打開門,一股冷風(fēng)卷襲著雪花灌進(jìn)車?yán)?。南雪拉了拉圍巾,遮住鼻子,下了車,小孩一樣眼巴巴看著舒予白?/br> 舒予白說:“待會自己回去煮餃子,我不在家吃?!?/br> 南雪拉住她的袖子。 “你去哪。”她悶悶地問。 舒予白轉(zhuǎn)過頭,眼睛里含著自嘲似的笑。 “約會?!?/br> 說完這句話,舒予白就矮身鉆回車?yán)铮仙宪囬T,干凈利落地調(diào)車走了。 夜色nongnong,舒予白透過黑色車玻璃往外看,南雪還站在原地,孤零零的,沒撐傘,瘦削的肩上落了一層雪花,有些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