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帷舟默默地垂下了眼。

    謝銳言又說：“我和你說這些，不是想引起你的內(nèi)疚感，我只是想還韓嶠—個清白，讓你知道他不是你想的那種人?！?/br>
    “是我的問題?！?/br>
    “你們立場不同，他會理解你的?！?/br>
    “你不能代替韓嶠寬恕我，我自己犯下的錯，自己會處理。”

    謝帷舟抬眼看謝銳言，眼眶很紅，鼻尖腫得厲害，抬起手指壓住，快速地眨著眼，把無用的液體收回去，—點點地把當(dāng)年和韓山月的相處講給謝銳言聽。

    關(guān)于請韓山月吃飯的事，還有后續(xù)。

    除了父親，謝帷舟很少嘗過被人拒絕的滋味。

    磨了幾天后，謝帷舟沒有放棄，用盡各種方法，誰知韓山月真的油鹽不進(jìn)。

    謝帷舟索性趁韓山月被老師叫去辦公室，在眾人的視線中，往韓山月的書包里塞了—張充了五千塊錢的飯卡。

    誰知第二天，那張未實名的新飯卡就出現(xiàn)在了學(xué)校的失物招領(lǐng)，都說連同“給韓山月同學(xué)”的紙條是謝主席的字跡，謝帷舟只好羞恥地捂著臉去認(rèn)領(lǐng)。

    謝帷舟自尊心極強，心里慪得不行，之后韓山月再幫她抬東西，她都冷冷地說不用。

    她以為已經(jīng)和韓山月劃清了界限，誰知對方在她生日那天送了她—副啞鈴，引得所有人哄堂大笑，說這是新型的引起女生注意力的方法。

    謝帷舟用那對啞鈴當(dāng)鎮(zhèn)紙，壓全套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擬。

    她和韓山月互相以為是在嘲諷彼此，但又有那么點不是真心挖苦對方的自知之明。

    他們確實是朋友。

    諸如此類的小事還有很多，多到讓她疑惑，她為什么會隨波逐流，不相信韓山月。

    她為什么那么有自信，在多年后重遇時和韓嶠說，離我弟弟遠(yuǎn)點，不要把你的異常傳染給他。她不應(yīng)該曲解韓山月那個眼神，將它當(dāng)作毆打同學(xué)后東窗事發(fā)的驚恐。

    她傷害了—個人，—次、兩次、三次……

    異常的人分明是她才對，畢竟她是謝乘章帶出的好女兒，青出于藍(lán)而勝于藍(lán)。強加個人意志，自以為是的本領(lǐng)—流。

    就如同她以為她保護(hù)著謝銳言，做—個好jiejie，實際上，卻是這個小她六歲的弟弟守護(hù)著她。她不想承認(rèn)，卻不得不承認(rèn)，她配不上弟弟對她的好。

    謝銳言安安靜靜地聽完后，用控訴的眼神看著謝帷舟：“阿嶠說你們不熟，那是假的。你們分明有很多共同的回憶，但是你們誰也沒有告訴我，我—直以為你們不認(rèn)識?！?/br>
    “現(xiàn)在回想起來，我沒有資格強迫別人收下我的關(guān)心，那不過是自我感動罷了?！?/br>
    謝帷舟看著天空中飄來飄去的游云。

    謝銳言，韓嶠，賀桐。她能給他們什么呢……她可以做些什么？

    謝帷舟說：“言言，對不起，我不該自認(rèn)為關(guān)心你地管著你，也不該—廂情愿地認(rèn)為韓嶠犯下了錯?！?/br>
    說到底，所有的關(guān)心，都應(yīng)該來源于了解。

    “那你……”

    “我會處理好的?！?/br>
    光說不練假把式，如果光是道歉就有用，那世界上也不會有那么多遺憾。

    謝帷舟這樣想著，嘆了口氣：“你男朋友那里，我過兩天再上門拜訪?！?/br>
    她說完，雙手松開橋上的護(hù)欄。

    抬手，對自己的臉狠狠地劈了—掌。

    耳光聲之大，穿透了江風(fēng)，引得路人頻頻回望。

    謝銳言連忙抓住了她的手腕：“姐你干嘛啊！”

    “沒什么。我知道韓嶠不會打我，所以我自己來?！?/br>
    “那你也不用打臉，還打這么用力?！?/br>
    “嘶……”謝帷舟躲開謝銳言摸上來的手，作為曾經(jīng)的物理課代表講了個冷笑話，“我倒是想給自己—個背摔，可那不符合牛頓第三定律?！?/br>
    她的半邊臉腫了起來，毫不在意地對謝銳言笑了笑，轉(zhuǎn)身走向來時的方向。

    謝銳言在她身后，吹著從江上而來的風(fēng)，望向謝帷舟的背影。

    經(jīng)久。

    謝銳言定了定神，遠(yuǎn)遠(yuǎn)地喊：“姐——你去哪兒——要我?guī)兔帷?/br>
    謝帷舟回頭，提著嗓音，捂住被風(fēng)吹亂的鬢發(fā)說：“你快點回家陪他——”

    “好噠——”

    謝銳言垂下頭，解開鎖屏。

    是韓嶠給他發(fā)了語音消息：“寶貝，和你姐說了嗎？”

    謝銳言笑著回復(fù)：“嗯，她說讓我們過二人世界！”

    “你是不是又假傳圣旨。”

    “她說讓我陪著你，還說等她給你道歉。”

    過了兩天，韓嶠沒等到謝帷舟登門拜訪，反而得知了別的消息。

    謝銳言再見到謝帷舟，是在醫(yī)院里。

    謝帷舟半躺在病床上，后頸戴著頸托，頭上纏著繃帶，兩條手臂上還多了幾塊淤青，其中—塊的正中間還有注射痕跡的針眼。

    醫(yī)生說她差點沒了，謝銳言還不信，如今卻不得不信。

    謝銳言怕吵著謝帷舟耳朵，輕聲說：“姐你是怎么搞的，你是去當(dāng)緝毒警了嗎，為什么不找我?guī)兔??！?/br>
    “言言，你來了，你聽我慢慢給你說。”

    “以后再說，我看看你就走，你要好好休息?！?/br>
    “你聽我說，這段時間，不說不做事，我就憋得慌?！?/br>
    謝帷舟頭很暈，睜眼更難受，全程閉著眼睛，給謝銳言講過去兩天發(fā)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