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芥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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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相關(guān)事宜同江淮交代好后,他快步跟著紀燎前往警局停車場,拉開車門坐上副駕系好安全帶。 紀燎一言不發(fā)將車子啟動,專心驅(qū)車朝晏存家方向開去。 車內(nèi)氣氛變得有些微妙。 實際上從警局到他家滿打滿算不過十分鐘而已,然而由于沒車,最近上下班只能靠小司機張景澤以及門外街邊停著的共享自行車。 他猜想紀燎估計是看小司機張景澤不在,并且記起自己曾說過‘困的時候開車容易飄’,怕他把自行車給開翻,猶豫糾結(jié)之下主動提出要捎他一程。 ——他在心里默默夸了句‘懂事’。 然而新小司機紀燎壓根沒注意到他七彎八繞的腦回路,一路無話將他送達目的地,見他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便伸手替他將安全帶解了開來。 他偏頭同紀燎對上視線,反應(yīng)過來,抬手推門便下了車,腕節(jié)微動想朝他揮揮手,發(fā)覺這樣似乎有點傻,生生止住了動作。 “那……”他緩緩開口說了句,“我走咯?” 紀燎聞言“嗯”了一聲:“再見?!?/br> “唔,”晏存步子沒動,將手肘撐在車窗邊緣,說,“接下來估計只是調(diào)查蘇海源跟那酒吧負責(zé)人,應(yīng)該沒什么法醫(yī)工作了……你回去好好休息,明早再來,有什么突發(fā)狀況我再打電話通知你?!?/br> 他猶豫幾秒,彎起眼角朝紀燎揮揮手,轉(zhuǎn)身快步朝樓道方向行去。 “等……”紀燎一怔,忙開口叫住他,話音先于思維蹦了出來,“那你呢?” 晏存聞言剎住腳步,疑惑轉(zhuǎn)頭同紀燎對視一眼。 “……我?我肯定得回去啊,我不回去誰審他們?總不能……” 他話音一頓,將‘總不能全扔給江淮’咽了回去,莫名懷疑紀燎會回他一句‘能’。 “不是,”紀燎忙道,“我的意思是,你大概幾點回警局?” 晏存思考了一會兒:“下午六點左右吧,如果有突發(fā)狀況可能得提早一些?!?/br> 紀燎點了點頭,心底悄悄打著什么算盤,好半天才說:“那……晚安。” 晏存一本正經(jīng)糾正他“是早安”,笑著丟下一句“你也早安”,轉(zhuǎn)身快步行進了樓道。 他悄咪咪躲樓道陰影里等了一會兒,好半天沒等到紀燎離去,抽出手機,發(fā)了個語音:“快回去,等啥呢?” 駕駛座上的紀燎低頭看了眼屏幕,抬眸望向漆黑的樓道,手指在對話框上劃了劃。 緊接著,一個小白熊比ok手勢的表情包出現(xiàn)在對話框里,幾秒過后便被撤了回去,換成了一個單字的‘好’。 晏存繃不住有些想笑,望著紀燎驅(qū)車駛離街角,這才回屋將制服換下,快速洗了個澡,沾上枕頭便栽在床上睡了過去。 他一覺睡到了下午四點。 將自己拾掇好后,他推門下樓,還沒來得及掃開一輛共享單車,警服衣袋里的手機立馬響了起來。 他瞟見屏幕上‘紀燎’二字,心有靈犀抬起腦袋,四處張望了會兒,竟真在巷口停車線內(nèi)望見倚靠在車門上盯著他的紀燎。 他猶豫著抬步朝紀燎靠近。 “你怎么在這兒?不是跟你說明天再來么?” 方才紀燎問他幾點回警局的時候,他其實有猜到一些——紀燎小心思多且隱蔽,但不至于讓人毫無所覺,以他能力仔細觀察便能發(fā)覺一二。 因此他還特地將時間錯了開來。 “帶你吃飯,”紀燎示意他上車,自顧自拉開車門坐進駕駛座,補了一句,“知道你沒吃。” 晏存聞言一怔,飛快從包里拿出個菠蘿包。 紀燎:“……嘖?!?/br> 他心下莞爾,忍不住笑著抬手揉揉紀燎腦袋,從車前繞過乖乖坐上了副駕。 怕自己撩了老虎胡須,他有些打怵瞟了紀燎一眼——然而小司機紀燎面不改色將車子發(fā)動,還說了句:“這個吃不飽,留著一會兒做宵夜吧。” 他瞄了眼紀燎強行壓平的嘴角,憋笑道:“知道了……有人愿意請吃飯當然好,反正現(xiàn)在也早。” 他打趣了一句:“怎么對我這么好?嗯?” 果然猜得沒錯,紀燎只是表面高冷,實際上特愿意跟他人親近,甚至還可以摸腦袋。 “唔,”紀燎緩緩答了一句,“看你跟個小可憐似的天天騎共享單車,就想順路拉你一程?!?/br> 晏存:“……” 他這會兒心情還行,不跟他計較,嘆口氣道:“不想擠公交地鐵,天天坐出租車又有點奢靡,只能騎自行車追求出行自由了?!?/br> “嗯,這倒也是,”紀燎專心將車往前開去,說,“那天天不吃飯是為了啥,為了饑餓自由?剛剛午飯也沒吃吧?” “還真沒。”晏存老實答了一句,“這不正準備出來覓食么?這不也碰巧有人帶我出來吃飯了?” 紀燎不語將車停在街邊線內(nèi),跟晏存進店找了個桌坐下,小聲說:“不是碰巧?!?/br> 晏存沒聽清:“嗯?” “沒什么,”紀燎將菜單往前一推,“你點?!?/br> 他點點頭應(yīng)一聲,先將江淮的份打包好,默默低頭吃了幾口面,時不時跟紀燎說幾句話——雖說都是他問,紀燎答。 差不多六點左右,兩人吃完飯重新回到市局,接眼便見一位身著華貴旗袍,脖子上掛滿金飾的女人正一把鼻涕一把淚拉著江淮說些什么。 他示意紀燎先回辦公室,整理了一下衣角,快步行到江淮身側(cè)。 “嗚、嗚……” 女人緊緊揪住江淮衣角,抹了一把眼淚,嗚咽道:“警官……我、我們家小蕊怎么會跟那些人混在一起……她不可能沾毒的……她、她可是大明星……肯定是那些人強行把她帶到那種地方……肯定是那些人強行……” “知道了,”江淮不耐煩打斷她,給晏存遞了個復(fù)雜的眼神,接著道,“現(xiàn)在也還在調(diào)查階段,之后一定給您交代?!?/br> 晏存了然——這人應(yīng)該是陸小蕊母親。 “一定、一定要救我家小蕊啊……一定要把傷害我家小蕊的人給抓起來!”陸母嘶啞著聲音道,“還有那什么破酒吧,一定得嚴查!” “……查了,”江淮深呼一口氣,“停業(yè)整頓半年?!?/br> “那就好,那就好……”陸母眼淚驟然止住,半晌后,遲疑著問了句,“那、那我家小蕊什么時候能醒過來?我能不能去看看她,我能不能先……嗯……能不能先……” 晏存敏銳嗅到一絲不對勁。 江淮聞言眸子瞬間冷了下來,強行抑制住情緒波動,加快語速答了句:“這個您先不急,等人恢復(fù)意識了再說,行嗎?” “啊……”陸母似是還想說些什么,“但……” “先別著急,具體情況等調(diào)查結(jié)果出來再通知你,行吧?”江淮勉強擠出一個笑,眼神示意刑警小劉將她送走。 小劉會意上前,江淮這才揪著晏存回到刑偵辦公室,咬牙切齒來了句:“我真的無語?!?/br> 晏存拍拍他的背順了順氣,將飯盒打開遞了過去,說:“我猜猜?……她壓根不在意陸小蕊死活?” 陸母這演技真不咋地,哭得特假,信就有鬼了。 江淮猛地掰開筷子,語氣冷若冰霜,機關(guān)槍似的噼里啪啦開了口。 “今天下午我們稍微調(diào)查了一下陸小蕊家庭背景,據(jù)說她mama常年賭博欠了一屁股債,毅然決然將長相氣質(zhì)俱佳的女兒送進娛樂圈,并且逼迫她走捷徑快速躥紅,從而填補家里的債務(wù)空缺以讓她過上小康生活,走上人生巔峰。” “……”晏存說了句臟話,“cao?!?/br> “行了,我不幻滅了,”江淮夾起一顆云吞送進嘴里,憤憤不平道,“據(jù)陸小蕊閨蜜所說,她人其實挺善良,也很孝順,不忍心看著母親被債務(wù)纏身天天以淚洗面,寧愿犧牲自己換來母親衣食無憂……媽的……這是什么言情小說傻白甜女主設(shè)定?——我要不是警察,我指定開罵!” 他越說越激動,猛一拍桌子,把換班到達辦公室的張景澤和慎臨嚇了一跳。 晏存忍不住長嘆一口氣。 干刑警這一行,實在見太多這樣的事兒了,他心底有些惆悵。 他拍拍江淮的肩,叮囑他吃完早點回家休息后,調(diào)取出陸小蕊的檔案細細閱讀了一會兒,直至晚上八點左右,禁毒支隊那邊才傳來通知——蘇海源已經(jīng)清醒過來,可以接受調(diào)查了。 晏存本想帶慎臨一起去審,張景澤主動提出要脫敏治療,于是他便帶著張景澤,跟何糾一起審問蘇海源。 此時蘇海源眸子已經(jīng)清明些許,但依舊無神,面上蒼白沒有一點血色,雙頰深深凹陷,頭發(fā)蓬亂枯槁頂在腦袋上。 他緩緩將眸子撩起,毫不畏懼同正準備審問他的何糾和晏存對上眼,周身散發(fā)著暴躁敏感多疑的氣場,讓人莫名有些緊張起來。 晏存轉(zhuǎn)眸同何糾對視一眼,正打算開口說些什么,蘇海源先他一步開了口。 “我是第一次吸食大/麻,”他一臉平靜道,“昨晚發(fā)生過什么我已經(jīng)記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