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jié)
慌亂情緒在她心間蔓延,可她卻生不出任何反抗的心思。 沈呦呦咬咬牙,低垂著頭,默默化作了人形。 她仍穿著在煙柳閣的那身衣服,又或者說,是那幾片布料。 除開那幾塊尚且遮羞的布料,她在他面前,無異于赤.裸。 寒池邊冷風拂過,伴著刺骨涼意,她心中亦是寒涼一片。 屈辱、難堪、羞恥等情緒在心頭翻涌,她眼圈霎時就紅了,淚水在眼眶打著轉(zhuǎn),卻不敢抬頭。 更不敢想,大魔王此時是用什么樣的目光看著她。 看著這樣的她…… 他若是要對她做什么,她全然沒有反抗的余地,甚至連和他玉石俱焚的資格都沒有。 她或許可以選擇死,可她真的要這般輕易地放棄自己的生命嗎? 她若是死了,祭天的任務(wù)又該如何是好…… 她早已不只是代表著自己,又如何能輕易去死。 這一刻,沈呦呦無比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弱小,也無比深切地渴望著能變強。 只有變強了,擁有了力量,她才能避免落入這樣屈辱的境地,才能不必變成他人砧板上的魚rou…… 洶涌的情緒下,她眼眶微酸,淚水克制不住地垂落。 “把頭抬起來?!?/br> 大魔王蘊著隱隱怒意的聲音自她頭頂響起。 她手握成拳,在心里告訴自己,沒有關(guān)系的,就當是做了個噩夢,噩夢之后,光亮總會重新降臨。 沈呦呦努力控制住眼淚,不再讓它淌下,然后慢慢地抬起頭,艱澀地與他的目光對上。 他的確是在看著她。 目光從她裸露的脖頸,移至她仍殘有淚痕的臉,眼中是幾近實質(zhì)的怒意。 即便隔著面具,她也能清晰感知到,那雙曜石般幽沉的眼眸里,有洶涌的怒意,宛如烈火灼燒的怒意,仿若要焚盡一切的怒意—— 卻唯獨沒有她以為的yin邪與□□。 她原本豎起的一身刺,在這樣的情緒下,也不自覺收斂起。 下一瞬,厚重的外裳搭落在她身上,帶著清淺的竹葉香,瞬刻將冰冷的風隔絕在外。 驟然降臨的溫暖讓她一怔,緊攥的手掌乍然松開,眼中透露出些茫然。 “知道后悔了么?” 他的聲音低啞得驚人,“若我未能趕到,畢時你要面臨的,只會比這殘忍百倍……” “沈呦呦,你怎么敢的?!?/br> 他緩緩伸出手,指尖輕柔地觸碰著她面上淚痕, “這么傻,卻又這么愛哭……” “可你該知道,并不是所有人,在受到傷害后,都有資格哭?!?/br> 沈呦呦呆呆地愣在原地,任由冰冷的指尖一點點將淚痕擦去,腦中一片空白。 然后,她聽見他用溫柔的、哄騙一般的語氣,輕聲道: “我替你殺了那些人,你留下來,好不好?” 第56章 罷了 殺了她。 轟然的情緒在沈呦呦腦中炸開。 留、留下來? 驚訝、茫然、無措等情緒在她面上接替閃過, 她手指無意識地拽著那件外裳,愣愣地看著他,一時失了言語。 怎么……怎么會這樣? 大魔王為什么會對她說這樣的話? 她與他見了不過數(shù)面, 且次次都是頗為狼狽的姿態(tài), 談不上有什么美色,更未露出什么過人之處。 她只是在他隨意的應(yīng)諾下, 暫充當了他在玄天宗的小內(nèi)應(yīng), 卻也沒有做出什么實績來。 他們之間, 說是陌生人也無錯。 可為什么,大魔王此時卻露出一副仿佛對她情根深種的模樣? 離譜,就很離譜。 沈呦呦咬在干涸的唇瓣上,半晌說不出任何話, 殿內(nèi)也因此陷入了長久的靜謐。 “呵?!?/br> 大魔王像是又嗤笑了一聲, 卻并沒有像沈呦呦以為的動怒, 而是很平靜地抬手在空中一握—— 下一瞬, 殿外傳來細微響動。 極為恭敬的聲音自外傳入:“君上有何吩咐?” 謝知涯淡淡道:“來個人, 帶她去換身衣服?!?/br> 在他下吩咐之時, 沈呦呦垂著頭, 心砰砰直跳, 半點聲響也不敢發(fā)出。 然后, 她便在余光中瞥見他轉(zhuǎn)過身,朝外離去,行走間墨色的衣袍微揚, 帶一點倉促的意味。 她悄悄抬起頭,稍大膽一點地望過去,恰好瞧見一角墨衣消失在門邊。 不知為何,她腦中竟冒出四個字: 落荒而逃。 可明明上一回, 他待她還不是如此態(tài)度,此時,卻像是變了個人似的。 若不是知曉他的強大,她指不定要以為他是被人奪舍了。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到底有什么是她不知曉的? 沈呦呦嗅著外裳上透出的些許幽香,看著周遭寬闊恢宏的殿宇,和那冒著薄薄白霧的寒玉池,心中茫然愈盛。 這地方……是哪里? “姑娘?!?/br> 微微沙啞的女聲在一旁響起。 沈呦呦小小一驚,往旁看,卻見身旁多出了個全身蒙在黑紗中、只露出一張臉的女子。 那女子面無表情:“奉君上令,伺候姑娘去換衣?!?/br> …… 隨那女子到了一偏殿,望著殿中央琳瑯擺了長長兩排的各式彩衣,沈呦呦有些花眼。 可又抵不住身旁女子直勾勾的目光,只好隨手指了件看著很樸素的藍衣。 “可要我伺候姑娘穿衣?” 聽著女子不帶甚感情的冷聲,沈呦呦趕忙謝絕,行至屏風后,剝下身上破碎布料,有些笨拙地換上了這藍衣。 走出屏風,望著女子直直的目光,沈呦呦有些尷尬地捂著被打了個蝴蝶結(jié)的腰帶: “這衣服……實在有點難穿?!?/br> 明明看著甚是簡樸,拿到手上才覺繁復(fù)。 女子愣了愣,片刻才恢復(fù)了面無表情的模樣,上前替沈呦呦理正衣裳: “得罪了?!?/br> 將丑丑的蝴蝶結(jié)拆開,改以常用的系法。 待修整完畢后,女子退后數(shù)步,恢復(fù)了疏離的距離,只是在看清沈呦呦此時的模樣后,微微愣神,才緩聲道: “此衣以南海鮫綃所織,東海真珠所綴,天青山碧璽花所染,世間唯此一件……” “僅在我魔域爾?!?/br> 這、這么貴重,沈呦呦捏著袖角的手一滯。 而女子頓了頓,語氣中帶了些傲然, “這天下珍奇,七分皆歸于我魔域,他族絕無可比?!?/br> 聽了這話,沈呦呦攥著袖角的手微微用力。 女子說的不錯,如今修真界的局勢,看似是正魔兩道相峙,可實則……正道并無可與魔君相匹者。 號稱為正道最強者的岑敖天,也不過是數(shù)十年前那一場正魔大戰(zhàn)中茍且逃生的一位罷了。 就算他這些年有所精進,可那傳聞中天賦卓絕的魔君,只會進得更快。 更莫說那所謂的正道內(nèi)部,早就是四分五裂,僅維持著表面的和平。 若非這位魔君性情古怪,“上進心”并不強,一直沒有入侵正道的打算,只怕如今的正道勢力早就陷入了風雨飄搖中。 可暫時沒有,不代表會一直沒有。 沈呦呦不會忘記,在之后將發(fā)生的天火之劫中,邪魔肆虐亦是加快滅世的一股強大推力。 “所以……” 在沈呦呦思緒微恍之時,女子的語氣驟然轉(zhuǎn)厲, “不論你是哪方勢力派遣來的,又是想要做什么,我都勸你,安分些,不要想著那些不可能的事?!?/br> “若非魔君仁善,此時的修真界早就盡數(shù)歸了我魔域……” 聽了這話,再看著女子眼中透露出的狂熱,沈呦呦頗有些無言。